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暮光之城]信徒   作者:灰伯爵 文案 成为吸血鬼猎人的不二法则是仇恨吸血鬼。 “就算世界荒芜,总会有一个人,他会是你的信徒。” ——独木舟 像片风中羽毛 流浪孤单旅途 横渡冰岛赤道 如这坚贞信徒 暮光之城的世界里掩藏着一群以猎杀吸血鬼为己任的猎人,他们冷静自持大多群体作业(案)。 可是,意大利沃尔图里家族是他们至今无法打败的敌人。 阅读须知 1.本文部分招数出自本人撰写的《狩猎吸血鬼指南》,如有雷同,算你倒霉。 2.作者节操都用来X凯厄斯,所以想看玛丽苏无脑甜向言情小说出门左转。 3.血族是个优(中)雅(二)的种族,而人类是简(粗)单(暴)的种族。 4.女主不会是身上只有一把刀的姑(勇)娘(士),男主也不会是磨人的小(老)妖精。 5.如何杀死吸血鬼①被狼人杀死②被撕成碎片火烧③就是用木桩刺中心脏 内容标签:血族 相爱相杀 英美剧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凯厄斯,麦克斯 ┃ 配角:凯瑟琳,阿罗,马库斯,霍华德,亚力克,简,爱德华,埃斯梅,卡莱尔,贝拉,暮光之城众 ┃ 其它:暮光之城,吸血鬼,吸血鬼猎人,作者中二晚期抽风才怪,血族   序曲   拜一年半前签订的停止协议所赐,麦克斯的枪已经很久没有上膛了,原本就没什么声息的男友兼搭档就更加没影,前几日还寄来分手明信片,她也算是在男人这个物种上学够了知识。   如果不是猎人公会的会议邀请,她还在日复一日抱怨假期的可恶和漫长。麦克斯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以及刀具,搭乘打折航班飞往墨西哥城,没错就是那个毒·品枪·支满大街都是的国度,顺便提一下,那里的吸血鬼就像流浪汉一样多。   会议地点照旧选在人流密集的喧闹场合,比如麦当当之类的连锁快餐店。麦克斯下了飞机直接带着行李抵达目的地,这样看起来更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而非一个伺机而动的猎人,尽管在龙蛇混杂的墨西哥城,她的伪装根本不算什么。   麦克斯隐隐地为接下来的行动感到兴奋,却依旧不动声色,因为与前度重逢中最忌就是面露兴奋。上帝知道,和公会的人谈恋爱这个恶习都是她的“教官”霍华德传染的,那个混球是麦克斯对他的唯一称呼。   自从霍华德离开公会后,她就再也没遇到过在恋爱或者作战中合拍的搭档。   推开玻璃门,巨大的声浪袭过来,任由吸血鬼的听力再超群都会阵亡在此处。麦克斯点了杯可乐坐下来等候,猎人们陆陆续续地坐到她身边来——接头暗号就是将诺基亚2350摆在可乐旁边。   他们来自世界各地,肤色各样,但共同目标简单直接。各自默默将手机拿出而后坐下,用各自的语言在假装聊家常。麦克斯的目光在他们中间来回梭巡,没有旧男友的踪影,孬种!   停战协议之所以会签订,皆因公会主席李菲儿不幸被沃尔图里的人捕获后,引起吸血鬼猎人和沃尔图里护卫队的血战,猎人不敌吸血鬼才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个中战败原因,除了战斗上先天不足,还有战术的失败。   这次偷偷举行的会议,就是为了促使正职猎人和“外勤队员”的合作,以此来逃避协议条款。   因为仇敌之间是不会有停战的。   别说什么维护世界之类的空话,统共不外乎一个原因,仇恨。   虽然猎杀已经成为许多正职猎人的生活习惯,但是对像她这样自小在训练场长大的猎人而言,能成为孤儿都是拜吸血鬼所赐,因此不会觉得战斗是可有可无。   外勤队员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他们投身狩猎就像度过一个有趣的假期,之后他们还可以若无其事回到原来的生活,但正职猎人不同,他们完全割裂了和自己过去的联系,除了必要时要伪装正常人那样生活,很多时候隐姓埋名,秘密行动才是他们的正常生活。   霍华德曾经对麦克斯那一期毕业的学员说过,“永远不要让敌人知道你的下一刀从哪个角度掷出。”沉默不语,一击致命。   *   停战协议生效后,吸血鬼猎人不得不窝藏起来,在吸血鬼世界里拥有不容侵·犯地位的沃尔图里家族。在猎人眼里却是个套用正当理由消灭竞争对手,心怀鬼胎道貌岸然的家族,更不用说再来他们贵族与贵族之间的斗争总是会波及平民 。   他们用以镇压的手段就是秘密血洗,明里说是和平休战,暗地里却到处清查吸血鬼猎人,反抗者格杀勿论。凯瑟琳的男友就是在这场清查中失去性命,于是她才坚定地加入到外勤队员行列与正职猎人合作。   凯瑟琳是带着必死的觉悟来到墨西哥的,只身离开加利福尼亚州前,她将所有存款都投到旅游保险里去,受益人是她外婆。她不清楚在场有几个和她一样是外勤队员,但很明显不少和她有同样理由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尽管目前对其一无所知。每当她感到胆怯时艾什死前的惨状会不断提醒她,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   主持会议的是个两鬓斑白的牧师,他用不太灵光的英语宣读守则和协议。这是他们惯常的做法,雇佣一个见证人,真正的幕后人物并不露面,关于会议的所有记录、痕迹最后都会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牧师宣读完毕后也静静离场,接下来就是各自领取行动章程。特·殊时·期的处理办法,麦克斯默念着手机上的短信,每个正职猎人分配一个外勤队员进行狩猎,至于负责的区域和名单就听候通知。   麦克斯扫了眼全场的外勤人员,发现没有纯新手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毕竟是麻烦事能免则免。   坐在旁边的老油条玛利亚趴在她耳边说:“今晚我们这些老员工有个活动,老规矩。”麦克斯挑眉,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玛利亚站起身带着她的新搭档肌肉男翩然离去。   这时麦克斯的新搭档也走了过来,红头发的哥特不·良少女,巴掌大的脸被化妆品占去的比例是三分之二。她展现出和外表不符的礼貌向麦克斯问好:“你好,我叫凯瑟琳,来自加利福尼亚。”   “麦克斯,你好,凯瑟琳。”   *   “零点正起·义者大道,不见不散。”玛利亚所说的活动,麦克斯看完短信便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丢到垃圾桶。凯瑟琳也同时将作为接头暗号的诺基亚手机丢掉,麦克斯看着她一脸娴熟的样子,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一般都用什么武器?”   “我一直是诱饵。”凯瑟琳很诚实地回答了麦克斯,“我男友才是开枪的那个。”   “那你们为什么分头行动?”   “因为他死了。”麦克斯听到后停下脚步,很认真地说:“知道吗,成为吸血鬼猎人的不二法则是仇恨吸血鬼。”   “我知道,没有例外。”凯瑟琳笑起来风情万种,眼底里闪过的悲伤没有假,麦克斯继续向前走着,难过吗?不要紧,总会习惯的。   安顿好后,她对凯瑟琳说:“我今晚还有任务,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这个世界不止是吸血鬼,还有坏人。”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恐吓外孙女的外婆一样叮嘱凯瑟琳看好家,麦克斯带了枪收拾好装备,忍不住又补了句:“不过除了吸血鬼之外,没人懂欣赏你的造型。”   凯瑟琳卸妆的手顿了顿,用粘着苍蝇腿般长的假睫毛朝麦克斯抛了个媚眼。   “……”   出门之前麦克斯忍不住再度庆幸凯瑟琳不是个新手。   ——   入夜,墨西哥城的喧闹仍在继续,属于夜晚的杀·戮才刚刚张开她沉睡的眼睛。   革·命者大道和起·义者大道分别贯穿主城的西南与南北走向,根据公会的分析者所提供的情·报显示,南方系吸血鬼将在今晚和流浪者开战,双方在墨西哥互相纠缠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暗战终于要摆上台面。   吸血鬼猎人没理由放弃今晚绝佳的清剿机会坐享渔翁之利,然而可惜的是,公会大部分主力都已被沃尔图里消灭,否则一网打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夜渐深,玄月高挂,冷风吹过亦有点冻。   她坐在街道旁的阶梯上,手边是蓄势待发的枪,等人,也许称之为人类的寄生虫也不为过。顷刻,主教堂漆黑的上空绽放出无数朵夺目的烟花,盛放在她的瞳孔里。麦克斯熟练的将背着的绳索往建筑物上抛,固定后扯住一跃,就如同壁虎般和墙壁融为一体。   不多时许许多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血红的眼睛在墨绿的夜色里显得尤为鲜艳,张扬的獠牙是他们的武器,流浪者尽管没有过人的天赋,但是强壮的程度足够让南方系吸血鬼胆寒。   可更不可想象的,是潜伏在夜色里的猎人。   “我等这一刻,可真的是够久了。”麦克斯扣动扳机,百米开外的队员用子弹的发射来跟她打招呼。   “别来无恙,朋友们!”越来越多的子弹在这灿烂的夜空里穿梭,狙击手们用木制的子弹击中吸血鬼的心脏后,猎手们再上来进行焚烧或肢解,杀红了眼的吸血鬼根本没空分心去注意战场上出现的人类气息,于是,胜负已分。   焚烧吸血鬼的味道,她已经闻过太多次,以至于现时毫无反应,熊熊的火光里她怔忪地想起她的父母,哪怕随着时间的侵蚀他们的面孔早已泛黄褪色,但每每看到烈焰时都不能避免记起。   那句成为吸血鬼的不二法则,不是她总结的,是她那两个死于吸血鬼獠牙下的父母说的。   火全熄灭了,狙击手们从墙上的阴影处回到地面。这群久违的老友们,终于借这城的月光互相拥抱道别,日出之时再度沉寂,抹掉痕迹,四处分散。   万人迷迈克郑重其事的吻手礼,让麦克斯很受用。他漂亮的大眼睛像是在说:“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陌生人。”   每次告别都要用力一点,因为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永别。   Chapter 1   双方均团灭的现象引起了南方吸血鬼和流浪者的注意,猎人们很巧妙地设计成是由沃尔图里亲自处理的结果。*沃尔图里是南方团体唯一惧怕的势力,因为南方一直战争不断,几个世纪以来无休止地在战斗,没有一刻休战。那里的团体很少注意到人类的存在,就像士兵们注意到路旁的一群牛——可捕获的食物。他们因为沃尔图里而躲藏起来,从而避免引起牛群的注意。   而昨晚的火拼是压抑了将近一个世纪后的首战,发生团灭是所料未及的,他们原以为沃尔图里不会注意到。   这也给猎人们的行动带来可掩盖的便利,无论是南方吸血鬼还是沃尔图里看来都属正常。   临别前行动的总指挥工藤直人,说:“你们,从今天开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落入沃尔图里的手里。”大家看着彼此的队友,心底澄明,落入统·治吸血鬼族群的沃尔图里手上,死的就不仅仅是自己,而是全部复出的猎人。   *   “想象一下西半球的地图,上面将每条人类生命标示成红色的小圆点。红色越浓厚,他们——那些按照吸食人·血的方式存在的人——就更容易猎食而不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他们会为控制最浓厚的红色圆点而打·仗。”   凯瑟琳全神贯注地听麦克斯在讲述她们此行的目的,就差拿出一本笔记本记下,麦克斯继续擦拭她的枪·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同样的,我们——这些以狩猎吸血鬼为存在的人——就更容易狩猎而不引起沃尔图里的注意。”   麦克斯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记住我们只是凡人,没有超能力,没有天赋,我们有的只是武器。”不由得凯瑟琳也开始板起脸孔,麦克斯看了她一眼,打趣道:“当然这个武器也包括我们自己。”   虽然不知道笑点在哪,凯瑟琳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你不用拐着弯来称赞我的造型深得吸血鬼的心。”   两个人跟着偷·渡过境的大巴去往巴西,全程六百公里,车厢又挤又窄,用于通风的只有车顶凿穿的孔,经过多雨的森林时雨水像一盆水从那里倒下来。   几十个人共用逼仄的空气,强撑了一半路程之后麦克斯和凯瑟琳逃离这臭气轰天的车厢。“与其假装偷渡客,我们不如假装是《世界地理》杂志的摄影师!”麦克斯奋力的呼吸属于热带国家的绿色空气,坐在里面时那股腐尸般的臭味不断冲击她的感官极限,回头看无事人一样的凯瑟琳时,她不禁疑惑:“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凯瑟琳整理两人的物品,有些得意地说:“我曾经是个法医,刚刚我们一直闻到的味道是死了将近48小时的……”话音未落,麦克斯扶着树干狠狠的吐了。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和一个死人呆了……”   “别说了!”麦克斯喝止了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凯瑟琳,而对方只是无辜的耸耸肩。上帝,她收回庆幸凯瑟琳不是新手的想法。完全没办法体现她作为一个老员工的优势呀!   凯瑟琳拿出指南针仰起脸找寻出路,这里已经属于巴西国境,但至于是哪里暂时还看不出来。深山老林遇上野兽不可怕,可怕的是食人族部落之类,她自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美国,对于热带雨林的全部知识除了课本就是好莱坞电影,此刻她看着参天的树木,听着耳边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昆虫发出的交响乐,她的心像被鼓手敲打一样响起来。   “嘿,注意下你心脏发出的声音,我都听到了。”麦克斯顺利扳回一城,她总算从呕吐中缓过神来,拿出迷彩服,“我们换上这个,背包里有一部单反相机道具,拿出来挂在脖子上。放心,这里不会有食人族出没,如果你是指吸血鬼的话,这里多得是。”   凯瑟琳麻利地换上迷彩服,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和艾什执行任务时的情景,因为当初的简单会越发衬托出眼前的艰难。她是无比的想念他的目光以及在布鲁克林和他相处的时光。可惜都已成过去,她不可以浪费时间在伤春悲秋上。凯瑟琳背起行囊大步向前,麦克斯可以嗅出空气中她对从前的缅怀和伤感,她没有出声打搅,因为当初霍德华也是这样带着她一步步走到前方去的。   麦克斯一直努力地成为像她父母一样的猎人,霍华德是个不可多得的教官,尽管他在处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时留下一盘烂账,他还是麦克斯为人师表的标杆。   *   玛瑙斯市位于亚马逊森林腹地,地处亚马逊平原,位于南纬3度。从市区进入林地距离近,麦克斯用假·身份证租下一架摩托车载着凯瑟琳驶向目的地,凯瑟琳一手扛着简易帐篷,另一只手艰难地固定自己以防跌出后座。   “麦克斯……前面是工业区……我们去那干嘛?”风将凯瑟琳的话语吹得支离破碎,麦克斯戴着头盔听不清索性不作理会,最近工业区的失踪事件频发显得十分蹊跷,分析员给她的信号是该处有血族横行,希望她前去调查。   而麦克斯的想法则是,借此进行凯瑟琳的训练课,没什么比得上在野外作战更容易学习到技能,若是在都市进行狩猎则顾忌良多故不能放开手脚,对两人小组的默契培养也没有用处。   选择隐蔽的树木进行安营扎寨,这给凯瑟琳提出一个难题“如何在树上扎帐篷”,她拿着工具一筹莫展,而麦克斯则扣紧绳索从树上滑到地面去搜寻食材和勘察地形,看得出来明天凯瑟琳就可以开始上课了,真是赶鸭子上架,她想。   雨林的天黑得特别早,昼夜温差大,便不能生活取暖,凯瑟琳裹紧大衣,还好吃过晚餐不然真是饥寒交迫。麦克斯还没回来,她不禁有些担心,希望是杞人忧天而不是老猫烧须,再熟练的猎人也有失手的时候,就像艾什。周围一旦空旷她就抑制不住想起他,像个郁郁寡欢的矫情碧池,不用麦克斯开口她都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凯瑟琳开始慢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逼迫自己去回想那个杀死艾什的吸血鬼,他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鲜红色的眼珠,他咬死艾什后用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环顾四周,企图找出艾什的同党。当时她在哪里?噢,想起来了,她在地下井盖下躺着,肮脏的污水掩盖了她人类的气息。多得吸血鬼遇水失灵的嗅觉,她才有一线生机,凯瑟琳无法忘记这一线生机是艾什强硬让给她的。   眼泪止也止不住地砸落在树干的纹路上,麦克斯爬上帐篷时看到的就是凯瑟琳老僧入定般的造型,如果不是听到凯瑟琳的心跳声,还以为吸血鬼已夺走她的生命。   听到麦克斯回来的声响,凯瑟琳用袖子擦干眼泪,有些尴尬地坐到旁边去。麦克斯将行李里多出的一件夹克丢给她,说道:“只是突然降温而已,别冻哭了。”   凯瑟琳嘟囔几声顺从的穿上外套,麦克斯拿出工业区的地图,指着用红笔圈起的区域,说:“凌晨时分,如果没有被对方察觉我会将他带到这里去。在此之前我只需要你隐藏在正确的地方,必要时一击致命。”接着她将□□交到凯瑟琳手里,“你没有近视吧?”   凯瑟琳拿起枪摇摇头,在外勤队员的候选条件里就包括考核步·枪的使用,麦克斯继续说道:“狙击手的位置适不适合你,就看明天,这不是一次考试而是实战。沉着冷静,瞄准点。”   “这次训练期过后,我们再制定作战模式。我们得先清楚彼此的优势……”   两人压低声讨论起来,低低的絮语淹没在动物和昆虫的叫喊声中,直到行动时间。   ——我是追踪吸血鬼的分割线——   麦克斯最大的优势是灵活的跑动能力,这是她自小被教练员按照这个方向培养出的逃跑型猎人,个中良苦用心在她后来的许多次行动中表露无遗。   她将那个叫咔叽的吸血鬼一直从工业区带到了雨林的腹地。   麦克斯一度令吸血鬼以为是同类,因为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不像一个人类。而她之所以做得到,不过是善于利用自己早早绑好在树上的藤条,提前踩点确定好的路线,至于留下可追踪的气味更是玩弄他于鼓掌之间。   这个青年吸血鬼偏居一隅过久,以至于被耍到毫无还击之力。   她没有很多时间去调查咔叽的天赋,落在他手上的人们没一个生还者,也就没有办法知道。   麦克斯停在了林地的入口旁的大河边,她身子往后弓起摆出一副战斗的姿势,那个非洲裔的吸血鬼嘲笑道:“又是一个模仿吸血鬼走火入魔的蠢人!”说完急速飞扑过来,惨白色的獠牙自麦克斯上方亮出,她抽出背后的匕首从他背脊没入心脏,吸血鬼的神色只不过一瞬间的怔忪,而后黑色的脸开始石化,扣在大腿的装饰的刀被她抽起又是一击,刀刀致命,疑惑的是,早应该开枪的凯瑟琳呢?   此时,凯瑟琳扣下扳机的手不断地在发抖,努力很久才开出第一枪,可惜打偏,再来第二枪时,麦克斯亮出反光镜阻止了她。   “怎么回事?”凯瑟琳的样子看起来不仅像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   凯瑟琳抬起头看向麦克斯关怀的眼神,她现在肯定看起来糟透了,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稍稍一阵风吹过都可以让她跌倒,要怎么说,实话告诉她因为看到杀死男友的凶手而感到胆战心惊么?   不能,这样一来她就不能继续狩猎了!   但麦克斯没有继续深究凯瑟琳的心理活动,暖风中吹来些许不属于热带气候的气息,感觉就像比刚刚死去的吸血鬼还要浓烈的杀气。   麦克斯扯起凯瑟琳以最快的速度清除他们的痕迹,抹掉指纹拿走帐篷还有工具:“是沃尔图里,我们先躲起来。”   Chapter 2   丛林很静,翠绿的树叶上纹路清晰可见,包括摇摇欲坠的水珠,麦克斯贴紧树木双手紧握着□□,一刻也不敢放松。已经平息恐惧的凯瑟琳也感受得到现时的气氛,她们两个此刻正挂在树上无比狼狈的姿势,但彼此都无暇顾及了。   凯瑟琳越加痛苦,她明白到艾什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出现在那个吸血鬼面前了。   沃尔图里,她在心底默念着,终有日我会成为一个优秀猎人。凯瑟琳端着望远镜细致地观察,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   慢着,那空地上刚死去不久的吸血鬼,尚留有不少余灰。凯瑟琳扭头看向同样发现情况的麦克斯,她抿着嘴唇,眼底的火炙热地燃烧着。   “你说过,不要引起沃尔图里的人注意。”凯瑟琳提醒道,她有预感麦克斯的眼睛里有冒险的火光。   麦克斯回过头给了她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我去引开他们,你到岸边想办法搞到一艘船,随便什么交通工具也好,等我。”说完,带上并不常用的鞭子,弓起身从粗壮的树木躯干上慢慢接近他们的步伐。   凯瑟琳不清楚吸血鬼为什么会放慢步伐,她只清楚,麦克斯作为一个教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不过她喜欢。   麦克斯也深知绝不可引起注意,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但是能够遇上沃尔图里的机会不多更遑论交手了。她一直很想知道吸血鬼猎人和沃尔图里的吸血鬼差距到底是什么。   很多时候人们总会对自己盲目自信,通常这种盲目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麦克斯看来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从树枝上站了起身,借自身重力往下压,再然后就是飞跃而出,落在吸血鬼三角面前。   之所以能够认出沃尔图里,全靠他们脖子上挂着的“V”,那三人不似一般的吸血鬼一闻到人类的气味就会摆出野兽一样的捕猎姿势,他们只是阴郁地望向麦克斯,她歪着头竟有些诧异于他们的反应。   领头的是个娃娃脸,血红的唇瓣和眼珠,他轻蔑地扯出一抹笑,说:“猎人。”身边两个一高一矮的吸血鬼也露出满意的微笑。   始料未及的是自后而发的冷枪,麦克斯暗骂一句凯瑟琳的自乱阵脚,抡起自己手上的鞭子往其中一个吸血鬼抽去,她快步跑向旁边的树木,将手上余下的绳索绑在了树上,那个吸血鬼因为经受不住压力,头颅与身体分了家。   娃娃脸吸血鬼伸出了双手,就像个无辜的孩子那样,一缕奇异且清亮的雾气从他双掌沿着草地蔓延过来,麦克斯眼神暗了下来,板起脸转身跳开他的攻击范围。如何应对有异能的吸血鬼一课里提到,每个吸血鬼的攻击范围都是有限的,而她要做的就是估计攻击范围然后离开。   可还是算漏了一环,吸血鬼可以根据自身的特点进行训练,以此扩大范围。   麦克斯没法动弹,背对着那两个仍旧行动自如的吸血鬼,一股寒气自脚底往上窜,她默默数了数身上到底有几把刀,相信他们不会急于动手,那就是说她还有脱身的可能!   不过是瞬间的事,他们站到了麦克斯身边,举起手那一霎,麦克斯亲眼看到他们背后的冷箭,控制她的吸血鬼松懈了。好机会,她暗呼,从背后抽出双刃朝前挥去,一个大十字简单地就扰乱了这个高大的吸血鬼的进攻……   麦克斯按照今日自己筹划好的退路,刚刚冷箭飞出的位置和凯瑟琳躲藏的位置风马牛不相及,她很肯定,这片区至少有两个吸血鬼猎人以上,至于咔叽会轮到她这个外人动手就值得……不过现在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   *   凯瑟琳在船上——准确来说是简陋的竹排,还有船夫都等候已久,待到麦克斯跳到船上后凯瑟琳紧张到木住的脸总算有了生气,麦克斯余惊未定坐在船上,底下的川流不息的河水,森绿色的水像墨汁一样浓稠,她仔细地看,竟然将自己的脸在里面看出苍白的端倪。   没来得及叹息她的老眼昏花,凯瑟琳发话了:“领头的那个吸血鬼,我亲眼看到他杀死艾什的!”麦克斯用鼻子想也知道凯瑟琳口中的艾什是死去的猎人男友,她正想要发问,撑船的船夫开口了。   他黝黑的肤色是原住民最好的注解,他说:“他是沃尔里图的护卫之一亚力克,他能够使敌人失去知觉。看你们的表现也不像是新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你是谁?”英语如此流利,麦克斯腹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猎人。只不过我们未经注册,而你们是收编入队……”麦克斯打断了他,说:“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停战协议签订之后,我们都是未经注册了。好的,朋友把你知道都告诉我们吧,首先是你们为何没亲自动手铲除咔叽。”   船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一个皮肤黝黑的人害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凯瑟琳笑着看他,他好不容易找回自信继续道:“咔叽是个新生儿,成为吸血鬼之前是市长的秘书,更是市长的女婿,所以我们没有处置他的权利,于是才匿名举报到你们公会那。”他狡黠地眨眼,“既然都签订了停战协议,为什么你们还会来?”   “现代科技有现代科技的办法,至于你们,方便透露人数么?”   “沃尔里图之所以会到这来是为什么?”   “你们是不是监视我们,还有那三个吸血鬼很久了?”   “……”凯瑟琳和麦克斯你一言我一语问得这个男生焦头烂额,船杆一时不稳撞到了突出河面的石头,凯瑟琳站了起来拿过船杆,我来吧!   船夫月兑下草帽坐下来,说:“我们是一个家族,沃尔里图的出现很大可能只是路过,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北半球,最后我们一直都有监视这里。”   ——   麦克斯和凯瑟琳终于回到高楼耸立的世界里,脚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时麦克斯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不过刚放好电话卡,摸出一看,挑挑眉对正在看天际夕阳的凯瑟琳,说:“你的狙击训练到此为止,凯瑟琳。”“我们要到哪去?”凯瑟琳将散乱的额发拨到耳后,问。   “世界上酒鬼最多的地方,走吧去订机票,时间还很多和我说说外勤队员都是如何狩猎的。”   马路边站了许多浓妆艳抹的巴西女支女,她们嫣红的唇瓣无声地透露着欲说还休的风情或者价码,管她呢,麦克斯想,总有一天还会再回到这来好好鉴别她们中到底有几个是借此来吸食人血的。   Chapter 3   月光漫下来的那一瞬,在爱尔兰主题酒吧的后巷青石板路上映出一道道血痕,干涸的血迹有一股酸涩的臭味,渗入到鼻腔直达喉咙勾起昨夜尚未消化的渣滓,昏暗的路灯下正在进行一场秘而不宣的隐事——吸血鬼路易斯的爱情午夜餐。   身为血族的一员,拥有人类无可匹敌的美貌,还有那致命的绅士风度,无不是吸引猎物的首要优势,何况他还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为了给吸食带来无可比拟的乐趣,他都会和猎物进行一段为期适当的爱情故事。至于吸血鬼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令到他的爱人成为自己的食物,自此长达百年的孤独便一直困扰着他。   能够融化食道的血液,独属于少女香软的脖颈,牙齿没入皮肤之下甜美的血液便源源不断涌入身躯,每份食物临死前都曾给过他一个吻,可惜的是相较热吻他更钟爱血液。   真爱如血,在热烈后变飞灰。   凯瑟琳,他的新甜点,来自美国加州的蜜糖阳光。噢,阳光,多少年了他离开阳光底下的生活,搂着她在宴会上跳舞,看着她的脸在施华洛世奇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难得地让他想起八十年代的摩登女郎,那阵久违的香气袭向他的鼻子,都快要舍不得杀掉这个美丽热情的姑娘。   但是,他讨厌美利坚的入·侵,尤其是他们的流行音乐。所以,这个漂亮的金发妞必须死!   路易斯爱极了都柏林郡的坦普尔酒吧,它的后巷像是专为他而设,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视爱尔兰为长久觅食地点,让他想想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只要他想,那个女人就会爱上他。死在爱人怀内,就像所有的爱情片那样,尽管凶手与爱人重叠。他扶着凯瑟琳的肩膀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但愿这大理石一样的肌理没有割伤她可爱的苹果肌。   他慢慢印下自己的吻,从额头一直来到脖颈,天鹅一样优美的脖颈这几日来引诱着他,他忍耐的够久了。   他的动作就像定格了一样,怎么回事?身为吸血鬼是不需要呼吸,哪怕被栓紧了脖子也不会有任何影响。路易斯很想转过头去看困住自己的是什么,但却不能,忽地四周亮起黯淡的火光,不,应该是电光更为贴切。闪光四溅,这个地方根本就不会有警察管,更别说会制止放烟花的行为!   火星一样的东西像是隔绝了他的能力,面前的凯瑟琳怎么了,她将木桩□□我心脏干什么?很快,有个人类站到了他的肩膀锐利的刀锋划过他——什么——他的脖颈怎么会有失守的一日!   事实上,毋庸置疑的,他,路易斯死于最后一位猎物之手——金发妞凯瑟琳用刀——切割金枪鱼的刀在他毫无防抗能力之下肢解了他——“《论一个吸血鬼的寿终正寝》连回忆录的题目我都替你想好了,最佳男朋友!”凯瑟琳对着他,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就连杀人都像个尤物。   *   凯瑟琳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抵抗那个爱情杀手路易斯,以及忍受他作为吸血鬼犹如蛇皮一样冰凉阴湿的体温。每一次的触碰可能更迷恋也可能更厌恶,偏偏她不能表现出来,作为一个能够抵抗吸血鬼魅惑的猎人,她得对得起麦克斯的教导。   艳黄色的火光在她眼前不知疲倦又隐蔽地燃烧着,映照在她的眼眸里瞳孔一片炙热的收缩,方才毫不留情将匕首刺入那具大理石般坚硬躯壳的手现正颤抖,没有血迹可以证明功绩,却有如雷鸣在胸。   凯瑟琳甚至有些魔怔,想要走到那火焰里去,想要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Яфеникс,толькопениевогне.(我是只凤凰,只在烈火中歌唱。)”麦克斯踩灭最后一抹火光,用俄语吟唱一样地念出诗句。   凯瑟琳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失去火焰的黑夜,巷子的不远处有一群结伴而行的酒鬼,在喧闹的马路上荒腔走板吼着歌谣,从歌声里不难听出他们的啤酒肚有多大,余响似鼓不着调地打在她的心。那些关于艾什死前被击倒的画面,从缝隙里滴下的血,沃尔里图的标志,已然是淡出她的回忆,凯瑟琳精致的妆容上终于有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不过麦克斯没打算留时间给凯瑟琳去回味第一次猎杀成功,因为时间从来不容许他们有丝毫的倦怠。她仔细地抹掉一切有可能怀疑到他杀的痕迹,就像个驾轻就熟的连环杀·手,嘴角噙着笑意,凯瑟琳的表现担当得起一位成功的诱饵,她很满意这位搭档。   麦克斯站起身将两人的刀都收起来:“我要把这两把刀拿去当铺存起,你先回落脚处休息下,明早收拾东西转移阵地。给,”从口袋处摸出一部黑莓手机递给凯瑟琳,“机场失物处拍卖回来的,电联。”说完便独自一人走入那浓浓的夜色里。   月亮从房屋间的缝隙里露出一张鸭黄色的脸来,没有星星的点缀,孤清的风摇曳窗帘,麦克斯往越发寂寥的街道走去,身上背着的武器是即将要交接给下一位,尽管不舍。可一想到没完成一次任务,就可以进阶更换武器也算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在她乏善可陈的生活里。   当铺是猎人公会设在各地的分舵,均由当地华人家庭掌管,假借典当贩卖古董为名实质是吸血鬼猎人之间武器的交接点。之所以存在就是以防猎人长久使用同一把武器,而留下可供调查研究的模式。因此每位猎人都必须遵守轮换的规矩,无论是正职抑或外勤。   推开半掩的门,昏沉的室内里是一股浓厚的中药味。麦克斯捂着鼻子开始不停地咳嗽,眼睛却没闲着到处打量,直到一把甜美又不失礼仪的声音响起:“请问你需要什么?”   唯一的一处光源在她的头顶,顺滑的黑发,复古红唇,女眉骨天成,在黑夜里显得尤其妖冶不像人类,和从前那些干瘪的老头子不同,麦克斯握紧背后的刀悄悄退后一步摆出并不明显的防御姿势。   “啪”一下灯亮了,褪色的孤灯在墙上晃来晃去,眼前的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穿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流行的旗袍,淡胭脂黑细眉浅红薄唇,一丝不苟的盘发,罩衫是上好的丝绸,麦克斯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来不及的后怕霎时爬上后脑勺。   “呵呵,真老土,全息影像都不知道。”老太太的英文出奇的好。麦克斯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地递上背包,没出息的热了脸。老太太哼了一声拿过包裹便往门帘后扔,看不出力气倒挺大的,麦克斯暗想道。   白炽灯的瓦数过大有些刺眼,她移过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一把被放在玻璃橱窗内的□□,红绸带黑剑鞘,就连剑柄的凹痕都一如记忆中那人使用的毫无偏差,任她这次再自欺欺人都没法逃避——霍华德曾经到过此处,猎人挂剑出售不同足球运动员挂靴退役,只有猎人生前最后一把武器才有此资格。   利箭从四面八方向她身寸来,僵硬的手指无法从玻璃上移开,眼一眨水汽便涌到眼眶,她看到倒映里的自己紧咬着嘴唇像个不愿相信事实的落榜生。“不……怎么会?”要如何说服自己,昔日崇拜的、恋慕过的、并肩过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打倒的霍华德,在此,用一把旧刀将往日情怀尽化烟。   “此物非卖。”   “为什么?”   “因为我还在等他。”痴人说梦,麦克斯轻笑,接过新的背包打开门离开。木门阖上不知岁月的洞穴,原来长夜已过,迎接她的是雾气绵密的初晨。天还未完全的亮,粘稠的云朵在雾气中似是不愿融化的巧克力,脚下圣地视线未能俯瞰,背包像个巨大的壳压在她背脊。   麦克斯忽地回头,长街尽头,长日无尽。   湿漉漉的地板不知是哪位不小心泼洒下的酒,她走神走得厉害,沉沉地倚在墙壁放轻思绪,街边酒醉便睡的人在梦里似是好天气一直砸吧嘴,残破的邮筒咧开掉漆的口无端让人想起卡通片里的配角……匆匆掠过的街景……   猝不及防一道因为久别而陌生的身影,从她掠过的景物里掠过,霍华德是你吗?心未动身先行,麦克斯拿出绝活快速更上。   ——   年轻的猎人身体里有着无穷的行动力,凯瑟琳一整宿都用以温习行动要诀,将猎杀路易斯作为案例反复钻研,直至清晨才浅眠了一阵子。起床后遵照麦克斯找到新的落脚点,然后到最嘈杂的超市给她留下短讯——麦克斯的新电话一直打不通。   作为朋友凯瑟琳不禁担忧起来,可作为搭档显然她自己才是值得担忧的那一个。   话虽如此,凯瑟琳再三考虑之下还是出去,不为别的,她也该准备下一次的猎杀了。   Chapter 4   凯瑟琳沿着李森街一直往下走,砖红色的墙壁颜面了整条街,她往人群里去。在此之前她已经换掉了之前的香水还有发型,连带天生的金发她都染成了深栗色,淹没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   在对路易斯动手前,麦克斯曾询问过外勤队员作业模式——使用稳健的作战办法,在减低人类伤亡的情况下杀死吸血鬼,翻译成白话就是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进行暗杀。于是她们才决定由凯瑟琳担当她最为熟练的诱饵,麦克斯则躲在暗处里应外合。   幸好路易斯的属性简直就是为她们这对新组合而设。她清楚明白到这次的成功完全靠运气,多得麦克斯的信任。   任由思绪四周发散的后果,凯瑟琳迷路了,她七拐八拐地走入了一家教会学校。身上破旧的夹克让她看起来有些落魄,不远处的有修女带着一群学生在唱诗,整齐划一的歌声在雨微醺的上午显得如同牛奶一样可口。   白衬衫上的皱褶和她中学时的校服一样,已经消失的艾什又站到了面前,穿着校服笑容青涩,凯瑟琳奋力摇头去躲避他的出现,幻觉因为雨势变大而飘散,她呆立在雨里像条搁浅的鱼,傻乎乎地等待捕获。   有个娇小的女孩子跑了过来,拉过凯瑟琳的手往她老师那走去,爱尔兰口音的英语让凯瑟琳听得云里雾里的,大致是要给凯瑟琳换上一套干衣服。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太过破旧,让慈悲为怀的修女看不过眼,一脸慈祥地带着她去换。   修女给她的并非校服,鬼使神差地凯瑟琳开口说想要穿校服,修女没有怀疑她的年龄笑眯眯点了头。再次把身体塞进儒雅的校服里,衣料上散发出柔顺剂的味道,凯瑟琳闭起眼一嗅全是青春期的味道。   雨势没有小下来的打算,她站在屋檐下,雨珠一寸寸自高处而下。从门口望出去,石板路的尽头处停了一架兰博基尼,流线型的车身半开的车窗内露出的那一张脸,算得上是绝色。凯瑟琳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直到让她自然而然流露出恐惧的那人出现——她的血液瞬间倒流了。   亚力克专心听从凯厄斯的安排,他推开车门尽量按照一个人类的速度,略微圆润的下巴绷得紧紧的,自打上次在玛瑙斯的失利,他竟然被一个猎人进击到近乎耻辱的程度!简知道后竟跑来说,是不是外面的伙食太差所导致的,气的他恨不得找到那个猎人证明自己。   凯厄斯虽然并没说什么,但显然是陷入了怒气里。在凯厄斯的认知里猎人就是一群不要命的人类,聚合在一起去进行愚蠢的挑战。人类和吸血鬼的对决里一直都是受压制的一方,他从不相信吸血鬼会输给人类,死于猎人手里不过是大意失荆州而已。   此次爱尔兰之行是为了某个知名画家的拍卖活动,雨天对他们的出行更加便利,推门下车亚力克的目光径直向街道里去,有个校服少女呆呆的站在雨里,被雨丝隔开的眼睛没有焦点,因着雨水的味道让她闻起来更像一款夏日冻饮。现在的女人都喜爱使用香水,真是令人厌恶的新世纪习惯。   亚力克现在没有进食的谷欠望,现时最重要的是办妥凯厄斯交代的任务。   恐惧犹如藤蔓缠住她的心口让她将自己无知无觉暴·露在吸血鬼的视野里,假若记住了她的气味……凯瑟琳不敢再想下去,转身躲进了学校里。   ——   麦克斯跟着那道影子跑到这未经开发的森林里,从昨天到今天的高强度作业令她双腿发软,尤其在杂草丛生荆棘遍地的森林,没跑几步就会摔倒不出一会满手损伤,她一遍又一遍喊着霍华德的名字。像个毫无缘由的偏执狂,她想要知道一切!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为什么脱离组织,为什么搁置自己最心爱的武器,为什么像个没有胆色的家伙那样分手?   许久之前麦克斯最想在重遇时狠狠揍他,后来只想像久别重逢的电影那样得体地问候,现在她想的却是,没有任何的疑窦、损坏的一个霍华德重新回到她的生活。   这个在她父母缺席后扮演了导师、朋友、恋人、亲人角色的男人,对她而言算半个信仰,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就那样不明不白消失,霍华德怎么可以死,恕她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你不能死,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混蛋!”幽静的森林里只有一声低低的哀鸣回应,像是一头悲伤过度的狼对着月亮说话。   “我走了,反正只要你想见面,你一定会见得到我的。”麦克斯掉头原路返回,她没忘记自己现在的搭档是凯瑟琳,她和霍华德已经是过去了,必须谨记才行,今天这种行为算是大犯规。   回到市区终于有信号,收到短讯后麦克斯到超市与凯瑟琳汇合。   当她从凯瑟琳口中得知在玛纳斯与自己交过手的吸血鬼也出现在爱尔兰时,麦克斯不是不惊讶。“你确定没有看错,不,不对,你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   凯瑟琳坚定地点头,担忧从她的眼里流露出来。麦克斯沉默下来,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今日的失控。   两个人在超市最嘈杂的特价区沉默下来,周遭人声鼎沸映衬出她俩的格格不入。   “你今天除见过他们以外,还做了什么吗?”麦克斯问。   “没。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分头走,就当放假。你先回家,等我通知。”   凯瑟琳也只好点头,好不容易才从往日的阴影走出,现在又要回到原处去。   *   又是圆月,凯厄斯的俊脸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皎洁,空气里火焰的味道十分刺鼻,爆裂的烟火声以及身后震耳欲聋的音响声让他头痛欲裂,如果不是因为大开杀戒的结果是棘手的善后,他一定会尽情毁灭这一带的醉生梦死。   他的得力助手亚力克从拐角处的巷口朝他走来,身后空无一人,他那个癖性罗曼蒂克的旧友路易斯呢?凯厄斯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心想路易斯不过是想故技重施躲在暗处,然后突然出现。却不料亚力克神情凝重,凯厄斯仔细地嗅着这后巷的味道,他眼前似乎闪过一名血族在火光里灰飞烟灭的景象,原来空气的刺鼻味道来自烈火。   镶嵌在瓷砖缝隙的灰烬,大雨没有冲走这气味反而加剧了,凯厄斯脸色阴沉得似是天上涌动的乌云。   “查清楚,到底是谁杀了路易斯。记住无论是谁杀了他,到了阿罗那都是猎人下的手。”凯厄斯抬眸看向亚力克说,“如果是吸血鬼你就秘密处理。你应该知道停战协议只是一张纸,我们要做的就是撕掉它。”   Chapter 5   野外有风,如墨泼洒的天际挂满星星,凯瑟琳以手分开两旁小孩高的黑法师(加州常见多肉植物),目视前方心无旁骛地向前走。她以为会下雨,却不想是海水被推到了半空来打到她的脸上。腥咸的海风迫不及待涌到她跟前,悬崖边上站着一个人,长长的黑色斗篷在风中烈烈鼓起,危险的意味在心内升腾偏偏行动却指引她不断靠近。   终于那人回过头来,暖栗色的头发在星光下柔顺乖巧,眼珠里的红似蜜枣流淌的汁液,饱满的唇像在赌气撒娇那样,他就像个初初学习绅士礼仪的青少年微微弯下腰行吻手礼,自下而上看着她的眼眸浓得快要滴出血来。   凯瑟琳完全不能动弹了,她怔怔地看着对方明明心脏都在颤抖可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的,想要大喊想要挣扎都不能,只可以站在原地。   他说:“我是亚力克,记住我的名字。”   凯瑟琳从这个梦里摇摇欲坠地醒来,窗外的一轮圆月温馨提醒一切如常。隔壁传来情侣忘情的叫唤伴随着床撞击墙面的声响,她重重的把自己摔在床垫上,老化的弹簧不堪重负凹了进去,凯瑟琳就像嵌在了巨大的白色抹布里。她不再有家了,外婆卖掉房子后搬去老人院,为了回击她的不告而别也没有留下任何信息让凯瑟琳可以找到自己。   凯瑟琳自我安慰,这样也好,万一吸血鬼追到来这里也不用连累家人。   “滴滴滴”的提示音在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是最近再度失恋的死党薇薇安发来的信息,说是要到外地去散心。凯瑟琳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说话,薇薇安嘻嘻哈哈地答应了,还说必须带个英气壮男回来激前度。   她又在闭上眼,有个叫亚力克的吸血鬼不厌其烦地在梦里重复他的名字,真想杀掉他!   *   乘坐打折航空是麦克斯为数不多的正常爱好,同行的还有不期而遇的玛利亚和她的肌肉男搭档莫里,地点是位于西雅图附近的天使港,拥有全美最壮观的海岸线,终年天气都是细雨绵绵,清新湿润。   “的确适合吸血鬼们生存和隐藏。”莫里低低地笑道,任谁看了都会赞叹的古铜色皮肤。玛利亚像个深陷情网的少女那样,眨着多情的眼睛:“可惜那些东西最擅长的就是贪得无厌。”麦克斯百无聊赖翻开飞机上的报纸,应该有些时日了,如果不是一连串不寻常的凶案发生率,调查员也不会打发她到那去——吸血鬼越多的地方越适合躲藏,顺带清理一下。   玛利亚遇上麦克斯之后强烈要求帮助,麦克斯怎么猜不透玛利亚其实是想到莫里家去,帮她只是顺便而已。   可怜的莫里。   抵达天使港机场,空气里的凛冽更加明显了,麦克斯站在空旷的街边凝望清晨的天空,阴沉里透出些许的蓝,像褪了色一样残旧地漂浮在那里,她回过头对他们说,分头行动,完成后必胜客等。   当必胜客成为他们必须常驻的会议场地之后,能够在嘈杂的环境里保持冷静思考就会成为本能。   根据案件发生的事件推敲,排除是真正的凶·杀案以外,所谓的连环凶·杀案除了手法一样以外,作案时间、地点都不统一,只有陷入极度饥饿才会做出不分场合时间进食。加上是突然间集中地高频率发生,调查员很笃定地认为该地正在密谋制造新生儿。   麦克斯带着身上简单的行李,游走在城市边缘地带,越是阴冷潮湿的地方越是有可能存在吸血鬼。   新生儿战斗力强并且难以控制,组建成为军队多用于抢夺地盘,只有在混战的南方才可能不被沃尔图里察觉,没有想到在以“和平”著称的文明地带也会出现不知死活挑战沃尔图里的吸血鬼。   麦克斯不由得冷笑,这些东西依存于人类的血液还理直气壮树立自己的法规制度,沿袭专·制争夺土地,一群中二老不死。   她绑起头发任由自己的气味散发出去,也许是因为不够美味风平浪静,什么异样也没有。   只好晚一点再来。   天黑请闭眼,猎人请睁眼。   Chapter 6   天黑请闭眼,猎人请睁眼。   夜晚的西雅图没有了以往的宁静与平和,天空涌起密云是犯罪者的背景,暗影掠过月光照耀下的建筑物,因为凶杀率的不断攀升还未到深夜路上鲜有行人,偶有一两个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   麦克斯是个例外,海风不知何时吹起,她只有一件大衣裹在身上。今晚的勘察活动只有她一个人,玛利亚和莫里负责准备工具,如果不是对新生儿有一定的经验他们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行动。霍华德和她合作的最后一单案子就是关于新生儿,他当时说的最后一课被她听做笑谈,麦克斯摁灭烟头周遭彻底陷入了黑暗。   屏息静气间暗夜行者的路线清晰可辨,速度很快——没有食物极度容易陷入疯狂的物种,主谋需要更多的士兵,士兵则需要更多的食物,如果不除去这些毒瘤居高不下的凶杀率最终会引起人类世界的恐慌。   唯一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主谋以不惜引起沃尔图里注意为代价都要建立吸血鬼军队,在信息高速传播的文明社会。   风速改变了,目标直指麦克斯。她没动,她知道自己比不上新生儿的速度,近了,那双嗜血的红眼眸逼近了,惨白的獠牙与夜色对比鲜明,麦克斯扣动藏在口袋的装置,霎时间四周烟花弥漫映入她的黑眸和对方的枣红色眸子,她的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被禁制住的血族伸展着四肢丝毫不见优雅,青筋暴烈呈现在面前时让她有得逞的意味。   凯瑟琳介绍的办法真是让人很难不站在高位俯视血族。   吸血鬼嘴里只有模糊的几个音节伴随着嘶吼,整个街区陷入某种邪·教仪式感里,烟花继续噼里啪啦绽放着,吸血鬼一旦被禁锢进由电还有火圈出的圆里所有天赋都会暂时失灵,而猎人需要做的就是肢解后烧掉、木桩插·入心脏后烧掉,隔着烟火麦克斯从容不迫抽出木桩稳稳地戳进吸血鬼的心脏里。   看着他慢慢萎缩、青筋变成乌黑色,继而被虎虎做声的火烧个干净。   火光大盛,闻讯而动的血族新生儿犹如鬼魅一般横行在城市的街道上,他们第一次遇见同类被人类杀死,不可置信的目光纷纷投注在安然站立的麦克斯身上,他们都不是存活已久能够抑制谷欠念的吸血鬼开头的怀疑被食物的诱惑所代替,没有谁想要放过饱餐一顿的机会。   新生儿的数量开始多了起来,尽管受食谷欠支配他们还是选择谨慎走近,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像是小说里走出的女巫,成竹在胸巍然不动,眼睛里盛满不紧不慢,有鲁莽的新生儿飞扑过来,就在她的指尖快要擦过麦克斯的脸时,莫里的身躯堪堪从麦克斯背后跳出压在吸血鬼身上。   因为背着身所以麦克斯没有看到莫里的幽绿色眼睛,饿狼一样的姿态让突然接受过多新知识的新生儿陷入短暂的恐慌中。莫里腰上捆着刀是麦克斯的,相信玛利亚已经躲在暗处进行狙击,这次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就不得不将自身暴露在吸血鬼面前。麦克斯与莫里要从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加上玛利亚的暗中相助相信突围不是难事。   只是……   莫里的身子完全扭曲地弓在地上,毛发依次将他包裹住直至成为一头庞然大物,深沉的吼声从他喉头发出,他或者是它,闲庭信步地甩甩深棕色的毛后腿向后一蹬向着那些吸血鬼的脖颈就是一口,头·颅一个接一个滚落在麦克斯脚边,她完全不会动了。   “狼……狼人?”   “他是变形人,只不过莫里他们习惯称自己为狼·人。要知道‘月亮之子’几乎被沃尔图里灭族。”回答她的是玛利亚。   “又是沃尔图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   “墨西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上头要我带他,至于具体原因我就不得而知。”玛利亚说着便开始清理现场,布置成双方火·拼的结果。   此时莫里已经恢复人类形态,赤果着精壮上·身,配上一脸忐忑腼腆的神态实在是……再看向玛利亚陶醉其中的脸,麦克斯清楚听到“恶趣味”三个字在脑内响起。   在莫里的眼里,麦克斯是个不苟言笑心思缜密的猎人,所以他有担心过她排斥“狼人”的身份。麦克斯是玛利亚的好友,他自然是想要获得她的认可,至于为什么,左右不过是“恋爱了”。   莫里的担忧麦克斯看在眼内不禁有些郁闷,难道在他看来自己就是老顽固一样的存在?不过转念想也就释怀,大概这孩子还没遇到过一群不会用异样目光看待他们的人,莫里见麦克斯的眼神冰雪初融也没有细究那莫名的母爱光辉,他热情洋溢伸出手抱住了麦克斯,如食蜜饯般。   这一抱差点叫麦克斯断气,力大无穷难怪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全部新生儿,玛利亚果然得到一个好帮手,好吧,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情人。   ————   破旧的中央空调孜孜不倦地制冷,经年失修以致空调口不断滴水,水渍顽固地肮脏地紧紧贴在地上,这个荒废的仓库是维多利亚、赖利(被维多利亚转发并利用)还有新生儿们的据点,阴暗潮湿适宜居住。   维多利亚之所以不惜代价创造新生儿都是为了杀死那个被卡伦家族置于保护圈内的贝拉,不过区区人类却令她的爱侣詹姆斯失去永恒的生命,还有那个可怜的劳伦斯就这样死于狼人手上,而原因也是因为这个贝拉。真是朵脆弱的花,需要如此之多的园丁的关怀呵护,那么就让她来当那个残忍的摘花人,只需轻轻地扭断纤细的脖颈,光是现象那血液的味道都叫她燃起杀·戮之心。   *   光是他们三个人根本就不够与源源不绝的吸血鬼大军所抗衡,但是那使命感和仇恨又让他们没法子对手无寸铁的市民放任不管,于是让莫里去通知距离西雅图最近的同伴,麦克斯也把回到加州的凯瑟琳叫来,和玛利亚一同在城市里狩猎。   低调行事已经不适用于眼下的境况了,对方越发猖狂毕竟猎人狩猎的速度远比不上新生儿出生的速度,每天都能从电视新闻里得知某某处又发生凶·杀案,三人均要充当诱饵将吸血鬼都引到同一处消灭。   正所谓事不过三,接二连三的新生儿猎食失败惨遭杀害让赖利开始注意起来,照理不会是爱德华他们,那么会是谁?站在暗处狩猎,致使他们的数量不断减少,维多利亚如此信任自己,他绝不可辜负她。   再过几日便是那人类的死期,绝不可以有所差错。赖利的脑海浮现出维多利亚美丽苍白的脸庞,她眼光顾盼流转,红唇近在耳边:“杀她,杀她……”这声线犹如致幻剂般让他坠入不见底的深渊里,任由海水将他淹没。   “挡我者死!”   乌云盖顶,风从海面吹来,赖利带着一群新生儿从水路向福克斯进发,而分拨出另外七个负责引开那些暗杀者,维多利亚默许了他的做法,一来支开挡路者,二来迷惑卡伦一家还有臭烘烘的狼群。   ——福克斯分割线——   爱丽丝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她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姿态让旁边的贾斯珀越加担心,说到坐立不安的还有爱德华,他和贾斯珀那样专注于妹妹爱丽丝的预见,他的脸不可避免地愁云惨淡万里凝,心头上有把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地划下。   终于,爱丽丝的神情松动了。   “他们改变方向了!”   Chapter 7   “我痛恨芝加哥!”麦克斯将背包朝地上一丢,赌气地坐到上面。   碧空如洗,放眼望去翠绿的草原一览无遗,草原的尽头是郁郁苍苍的森林,荒无人烟自她们三个跟踪那群新生儿抵达此处,足足2944公里的路程,难怪那些吸血鬼如此贴心地控制速度,就是为了将她们仨引到芝加哥去。   “为什么?”凯瑟琳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柔软的青草接纳她,太阳温和地覆盖在大地上。   玛利亚摆弄着望远镜回答道:“她只是痛恨被愚弄而已。”   阳光这么猛晾那些吸血鬼也不会大张旗鼓上街觅食,趁此机会一网打尽。玛利亚收起望远镜,她是时候该到福克斯找莫里了,接连几日她们三个人在猎杀血族这件事应该已被察觉,不然对方也不会故意支开她们。在她的猜测里,吸血鬼中铁律般存在的沃尔图里应该也发现了这一支军队,她们实在是不适宜回到天使港那个是非之地。   郊野的风没有阻拦一往无前,三个猎人的头发被吹得乱作一团,麦克斯坐在地下仰视玛利亚:“玛丽,那几个就交给我和凯瑟琳。赶紧去找你的莫里吧,我实在受不了你这望夫石天天在我面前立着。”   玛利亚没有回敬麦克斯的玩笑:“藏好自己别被发现了,保持联络。”   凯瑟琳的性格比起麦克斯要沉稳许多,她越来越有一个猎人沉默不语一击致命的风范,她牢牢记住“永不要落在沃尔图里的手里。”   *   洛歌莉娅酒吧,镭射灯灯光从每张纵情声色的脸上滑过,沉醉于舞曲的舞娘腰肢妖娆媚眼如丝,深红、宝蓝、柠檬黄各路艳色混杂在舞池内,共同演绎一部醉生梦死的电影。薇薇安一裘红裙,弹性面料轻易地将线勾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线条,她有足够的资本笑傲群芳。“猎艳”二字是她此次旅行的首要目标,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在前度留下的那张网内不断沉沦、挣扎,至死方休。   薇薇安想要摆脱,所以到这酒吧来。   英俊的酒保公式化的笑意背后藏着暗暗的揣度,薇薇安看得出他眼内的轻笑,不外乎是又一个失恋的可怜虫。够了,薇薇安不要以为全世界都需要来看你的笑话,自弃自怜神经兮兮。她端着酒杯独自啜饮,毫无心情去应付接踵而来的殷勤,彻底忘记进入酒吧的初衷。   舞娘下场,新来的歌姬有一张娃娃脸,她甜美地张开嘴吐出惑人的歌声,清纯得与洛歌莉娅格格不入,淡金色的头发在鼓风机和灯光的作用下显得她如同精灵一样的存在,她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慢慢扫过全场定格在薇薇安迷蒙的眼睛,她看着薇薇安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薇薇安被卷入汹涌的漩涡内,有把声音在呼唤她离开酒吧回到房间去,她起身结账离开。   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头顶是璀璨的灯光,薇薇安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向自己房间走去,灯光映衬之下的红裙颜如花卉。走廊空空地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身后有只猫迈着优雅的步伐紧紧跟随,宝蓝色的隐形眼镜除下后是一双血丝缠绕的眼眸,头发盘起和洛歌莉娅里那个清纯的歌手截然不同的形象。   薇薇安摸索走入浴室,注满浴缸扯线木偶那样沉入那温热的水里去。有锋利的毒刺没入她的手腕,是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是谁?薇薇安奋力睁开双眼却是徒劳,她什么也看不到空余满目鲜红的血混杂在水里淹没自己所有声息。   “To be continue……”可爱的萝莉从浴室的窗台一跃而下,融入茫茫的夜色里去。   ——场景转换分割线——   “对付新生儿你要记住两点,第一、不要让他们接触你,否则你会立即被杀死,第二、千万不要公开厮杀。不过鉴于第二点已经在天使港被我们破坏就姑且算数,在芝加哥要加倍的小心。”凯瑟琳听后认真的点头表示明白,麦克斯继续说,“玛利亚从福克斯那发来的信息说,莫里和部落的伙伴一起参与了新生儿的歼灭战争,并且沃尔图里已经介入。所以我们解决掉手头上的事,就离开美洲。”   “麦克斯,为什么我们要一直躲避沃尔图里?”她不解的神情里有不可动摇的执拗,麦克斯回身定睛看凯瑟琳,说:“我们对那群老不死半知半解,再且好几次交锋看来我们并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说的不是单打独斗而是群战。”停战协议签订前夜,猎人公会遭到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当时她并不在场但从生还者躺在病院苟延残喘可见一斑。那次在亚马逊她可以侥幸逃脱,也是托当地猎人的救助。   凯瑟琳垂下眼眸,周身燃起冷冷的焰火:“总有日,我会让他死在我手里。”   麦克斯对这个搭档的满意度与日俱增,勤奋有天赋没有哪个师父会讨厌这种徒弟,她很好地融入正职猎人这个身份,尽管狙击技术一般,但是近身格斗十分出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逃跑能力欠缺。   两人在日子的流逝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麦克斯自小在训练场长大仅有的女性朋友便是玛利亚和女教官温蒂,而凯瑟琳自打决心和以前的生活划清界线立志成为正职猎人开始,麦克斯便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她已经不再想起艾什,亚力克一直在梦里提醒她手刃仇人。   新生儿根本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吸血鬼,理应会暴露行踪,但麦克斯和凯瑟琳追踪多日仍不见踪迹,唯一可行的解释便是他们已被高龄血族清理门户——他们实在无法容忍新生儿粗鲁无礼的举止。   于是两人干脆将目标改变,留在芝加哥看看是何方神圣。   *   一直有和凯瑟琳保持联络的薇薇安没了消息,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凯瑟琳还没离开天使港时收到的,薇薇安告诉她下一站是“风城”。   风城……芝加哥!自己果然是忙昏了头才忘记如此重要的信息,可就在她刚打开手机时薇薇安的电话就来了,她欣然接起……   从冰柜里取出的尸体,有凯瑟琳最为熟悉的容颜,她们一同经历从童年到成年离开家的日子,薇薇安最引以为傲的秀发已经干枯如杂草,饱满的双颊深深凹了进去,本来就白的脸更是惨白,红裙包裹下的身躯干瘪瘦小,面目全非用来形容今日重逢也不为过。   凯瑟琳双手抠住冰柜的边缘久久不愿松手,身为法医没有想到有天会在停尸间重逢好友。她死死的盯住薇薇安的脸,谁来打醒她昏沉的意识告诉这一切绝对是个梦,偏不是,麦克斯将她拉开,走上前检查尸体。   站在一旁的警察和法医都没有轻举妄动,所有的事情都太过诡异,一个孤身女子在酒店自杀身亡,死相却像是被抽干血液,全身只剩下一张人皮包裹着骨头一样,两人头皮发麻对视一眼,也就容许了麦克斯的翻查行为。   “可以告诉我们,你们发现她的时候,现场怎样?”麦克斯轻轻地将冰柜推放回去,问。警察回忆起那日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将麦克斯当成可以倾诉的对象:“她毫无生气地趟在浴缸的血水里,刀沉到浴缸底,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我们在窗台找到鞋印,按照体型比例来看是个女孩子身高不超过一米五五的少女。可那是23楼,我们找遍了整家酒店都没有再找到一模一样的鞋印。”   麦克斯可以从那警察眼里读到恐惧,而法医则相对淡定许多,她将验尸报告简明扼要地告诉麦克斯。沉浸在悲痛里的凯瑟琳听完报告后也清楚薇薇安当时面对的怪物,她尚挂着泪珠的眼睛和麦克斯的对上,从彼此的眼里都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凯瑟琳擦干眼泪:“安排火化吧,我们不能让死者继续躺在冰柜里。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于法。”   离开警察局两人皆沉默不语,阳光炙烤在身上,大热天里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联络员反对她们的行动:“全职猎人和外勤队员的合作忠旨是在保证自身隐蔽性的前提上减少人类伤亡,记住你们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过于明目张胆只会招致危险!”   另一个联络员则不然:“这一起案件并不是偶然,在伊利诺州已经接连发生多起同类案件,我的侦查员一直在追这条线十分有必要铲除该血族,而猎人麦克斯和凯瑟琳有良好的完成率,我认为此次行动可行。”   “麦克斯,我问你凯瑟琳是否有投放私人感情在本次行动提议上?”   “没有,相信联络员你也看到个中的危害程度,我们是猎人,而目标永远都是吸血鬼。他们残害人类,我们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最后,本次线上会议批准了她和凯瑟琳的提议。   “这次,我来当诱饵。”麦克斯关掉电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消失了。凯瑟琳在黑暗中感激地看向麦克斯,感激她将亲手杀死吸血鬼的主导权交给自己。   ——   哀怨的失婚少妇带着对丈夫的怨恨扭开了家中的煤气,安然躺在了沙发,想要像以往那样安守家中等候丈夫,却不料他带着新欢——妖冶的洛丽塔到家来耀武扬威,那个女孩子当着她的面亲吻丈夫的脖子,少妇挣扎着要起身那女孩子的身影很快,她也亲了她。   Oh,这就是死亡的滋味么?轻薄的唇印在她的脖颈,浑身乏力血液源源不断离开自己,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海上,真美妙。   Chapter 8   又一单。   凯瑟琳检查完两副浮在血水里的尸·体,回头与麦克斯交换了一个眼神。麦克斯上网搜索了一下,就只是Google,关键词是密室、割腕自杀、浴缸。各地的报道都有,大部分轻描淡写,但是有一系列都发生在伊利诺伊州,从今年年初开始到现在,就已经有六起了。因为发生在不同的区,所以几乎没人注意到。   血色迷雾发散到芝加哥来了。   两人轻手轻脚离开案发现场,出了大门暖阳照拂在身才惊觉室内的阴湿,“还真把所有警察都当神探夏洛克,回回都是密室杀人。”麦克斯照例嘴欠。   “联络员提交了报告,这一年半的时间,不止在伊利诺伊州,全国各地密室死亡的数量,其中几乎可以确信,与这个吸血鬼同样手法的是十七个,不是六个。”凯瑟琳自打亲睹薇薇安死状以来便落落寡欢,眼底燃起的仇恨却开始封存起来,伺机而动。   麦克斯走在她身后,没来由地觉得凯瑟琳显得有些过分平静,而这些无动于衷的背后才是真正难以平复的伤痛。“往往不是你选择了猎人,而是猎人选择了你。”这句话总是可以在不同的时代,显现出相同的分量。   由衷的,麦克斯倒宁愿凯瑟琳还是个跟随男友的外勤队员,而非日日刀口上舔血的正职猎人,当中的是非曲折足够将原本无甚大忧虑的姑娘往沉默寡言里逼去。   她们终于在洛歌莉娅碰到弗罗伦丝,可惜的是两人都忽略了这个看似幼龄的童颜少女。弗罗伦丝目送两人的背影,故作老练地摇晃着酒杯里的血腥玛丽,又是正派又轻佻的作风中了在座某位老男人的下怀。   能够听到心声应该不是什么新鲜事吧?正因为她的行踪飘忽,沃尔图里的那个阿罗才会对……嗯,卡伦家的孩子虎视眈眈。   弗罗伦丝转过身,那纯真懵懂的微笑就像她的名片一样印在脸上,一分不多一毫不少。   芝加哥真是个好地方。她想着,嫣红的唇瓣便印在了男人的手背,就像好几个世纪前她吻在教皇手背那样。   “洛(丽)塔,透明年轻的身体里充满精灵般的致命诱·惑,毫不设防的行动方式,令人爱不释手的同时却又不忍触碰的少女。”从他的眼睛里她可以听见来自灵魂底座悠然说出的一句话,又是个深受弗拉基米尔荼毒的中年男人,弗罗伦丝抑制流露出厌恶的情绪,她只是不再想和那两位年轻的猎人兜圈而已。来吧……看向我、发现我、沉没我!   似有所波动,凯瑟琳不自觉受第六感驱使回过身去。   如果不是她怀中瘫软的人类,凯瑟琳都忍不住赞叹少女的颜值,雪肌棕发,红眸自宝蓝色的隐形眼镜后透出,眼神里的挑衅意味甚是浓厚。同样察觉到的还有麦克斯。两人站定身与少女遥遥对视,不同的是猎人们冷静自持而血族肆意张扬,短短数十米的距离里暗涌不断,彼此间的杀意生生不息。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血族已经抢得先机,猎人又怎会甘于落后。   麦克斯眨了下眼睛转身离开酒吧,凯瑟琳尽管难以按捺手中几欲掷出的木桩,但为了大局硬是忍了下来,她撇开眼睛命令自己视而不见找了个座位坐下。   弗罗伦丝仔细地去辩听凯瑟琳的想法,手一松便将手上的“食物”往卡座丢去,听力好像在本区域内失效一样,“飒飒……瑟瑟……滴滴……”许许多多的杂音交织在她的脑电波中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去听,无奈之下唯有关闭听取想法的能力,专心使用吸血鬼超群的视力。   凯瑟琳将干扰器安置在鞋底,只需要踩在地就可以干扰到吸血鬼的天赋施展,她总是能够轻易想到薇薇安的脸,薇薇安覆盖了艾什,一道一道的绳索扣在她身上自然而然往高处走去。   只是不知何时自己会从顶处往下跳,就像故意踩空。   弗罗伦丝捉起那个男人瞬移离开,凯瑟琳立刻将草稿箱内的短信发出,麦克斯接到短信时已经在“食物”的房间里等候。原先的计划是由麦克斯假扮失恋女子,在薇薇安死前曾经到过的地方转悠……然后由凯瑟琳亲自解决,现在因为吸血鬼的自爆身份,全盘计划落空。以退为进,则是Plan B。   门开了,窗台外的麦克斯将消音枪从玻璃上的孔伸入,无目标!还来不及思考,她的后脑勺便受到重击,身体失衡之下麦克斯整个人“破窗而入”跌落在一地碎玻璃渣上,血腥渗入雪白的地毯里,如童话《白雪公主》里的情节。冰凉的手指贴在她的伤口处,是吸血鬼!   红裙裾在眼前摇摇晃晃,那个精灵外貌的少女蹲下来,吐气如兰:“麦克斯你好,我是弗罗伦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喔!”刻意模仿却丝毫礼貌都没有语气,弗罗伦丝转了个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踢走“食物”的残骸表情无害,“说好的‘失势女子’呢,我原以为会看到一出精彩的伤心芝加哥戏码。真是让我失望,不过我已经习惯猎人所带来的失望。”   “……你知道?”   “当然。”那双眼睛得意地眨了眨,“新生儿和你们一同进入芝加哥,我就听到了,好响亮的声音啊——我恨吸血鬼,我要干掉吸血鬼,我曾经被吸衄鬼夺走过很重要的人,我们是吸血鬼猎人——”她眯眼笑了,“不用谢,那些粗鲁的新生儿是我干掉的。”   “你们的联络员不是说了你们只是凡人吗?身为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自觉。就像我找到的那些人一样,受了伤,被爱人或者家人弄得伤痕累累,他们心里的哭声可以撕破夜晚,所以我去吻了他们,好让他们平静下来。”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里浮动,弗罗伦丝嗅了一口,嫌弃不已:“我讨厌苦味!不如我们来谈谈关于你甜美可口的搭档,凯瑟琳?”   “我可不喜欢别人在我背后赞赏我,我更喜欢他们,当面称赞我!”凯瑟琳从总·统套房的二楼走下来,一步一步地瓦解对方的意图,弗罗伦丝没法听到凯瑟琳,但刚从麦克斯心里听到的足够让她静下心了,看这场专为她而设的好戏。   凯瑟琳噙着抹笑意,轻抬皓腕关掉所有灯光,只留沙发旁的落地灯兀自光亮。   少女的容颜在晶莹的灯光里越加赏心悦目,可她尖锐的獠牙已经亟不可待,偏偏冲出来却被看不见的墙挡住,她愤怒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杏目圆瞪像个使坏失败的小孩。   “永别了,弗罗伦丝。”   一切破碎,一切成灰。   干扰器只有一个,诱饵是麦克斯,真正的计划在带有干扰器的凯瑟琳身上,至于麦克斯只需要让猎物确信她所“听”到的一切,一切都得归功于分析员的及时情报让凯瑟琳拿到。分析员设定为神出鬼没,果然很有必要。   ——   “虽然我已经习惯猎人所带来的失望,只不过这次,我对你们行业再次有了期待。”弗罗伦丝站在破碎的窗台上,她背对窗外月色张开手跌落下去,红色的裙摆再度从她们眼前掠过……   “姑娘们,姜还是老的辣。”   只有风声了。   Chapter 9   天空此刻像是块宝蓝色的马卡龙,浓稠得快要滴落的宝蓝色,万家灯火依次亮起,车灯汇成一条璀璨的星河,弗罗伦丝偷了一架低调的越野车在高速公路奔驰想要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猎人们,或者猎人的眼线。即便是在受伤且无法使用特殊能力的此时此刻,她还是恪守作为一个流浪吸血鬼的信条——不求助于沃尔图里,那三个蜗居在古堡别墅里企图操纵整个血族王国的上古者,和他们那些自视甚高的仆人。   弗罗伦丝是血族里仅有,认为猎人的存在是有必要的长老。事实上,一个世纪以前她差点成为厌倦血族生活而投奔血猎的吸血鬼。但最终还是没有成行,因为没有食物能够替代人类美味的血液。   越野车离开了高速公路转投无人敢开的山野小路,非人类的天赋让他们在凶险的捷径上如鱼得水,等到弗罗伦丝把车开到唐纳思格罗夫汽油堪堪用完,弃车改徒步。幸好受烟火所伤的地方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她大可以加快脚程。   像是冥冥中有所指引,弗罗伦丝无可避免地在福克斯高大的冷杉树群里迷路了,她凝神可以听到无数把声音,是狼人之间的争执,从对话里她似乎听到那个和自己有着一样天赋的孩子,弗罗伦丝将自己尽可能地往周围藏。   年轻的狼人们激烈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渐渐他们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形前的灼热,在经历了新生儿事件之后,狼人与吸血鬼(指卡伦一家)的盟约关系更加明确,断不会出现吸血鬼越界的情况,尤其是在会议期间!   塞思是第一个变身的,新人尚未学会自我抑制。雅各布和莫里相互看了一眼,狼人的思绪是互通的,大家的脑海里都是维多利亚被撕成碎片的景象,既然不是维多利亚,那就是说领地出现了新的入侵者!   弗罗伦丝少女般天真的笑意又浮现在脸上,虹膜扩散开像朵红色的食人花,她飞快地离开树林往小镇的中心跑去,期间还故弄玄虚留下不着边际的痕迹给狼人,在她千百年的生命力,狼人们总是担当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角色。   从狼人的思想里读取到,卡伦一家里面,除了吸血鬼必备的攻击力之外,卡莱尔和埃斯梅拥有无限同情心与怜悯心、爱心,罗莎莉是执着与美貌,艾美特是力量,爱丽丝可以预见未来,贾斯珀熟练控制周围人的情绪,爱德华拥有和她一样的读心术。   一个小小的计划在她心里冒出,噢,亲爱的猎人,真是迫不及待期待我们的再次会面。   *   “弗罗伦丝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吸血鬼,一个世纪以前差点加入血猎,与她交手过并成功的猎人一个都没有,你们可以活着回来已是大幸。可惜的是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现在你们可以做的就是联络玛利亚还有变形人莫里,必须在沃尔图里找到弗罗伦丝之前,将她杀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会长李菲儿参加了这次视讯会议,点名麦克斯、凯瑟琳这组猎人。   结束视讯会议两人马不停蹄追寻弗罗伦丝的下落,本来在各路眼线的信息轰炸中俩人全然昏头转向,联络上莫里之后相互通气才确定弗罗伦丝离开芝加哥后去了华盛顿的福克斯,当时凯瑟琳已经驾车到了波林布鲁克,又不得不改道往莱尔开去。麦克斯和她轮番驾车,吸血鬼半天的路程她们硬生生走了两天,弗罗伦丝说得对,她们只是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自觉,可时间紧迫容不得休息,莫里和他的那些狼人朋友提前离开华盛顿州去接她们,这才免于遭受疲劳驾驶之罪。   福克斯终年阴雨连绵,入目的道路两周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大多是冷杉类。麦克斯和凯瑟琳累极入睡形象全无摊在后座上,连日以来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放松,莫里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们一眼,转眼就对上雅各布疑惑的眼神。   虽然家里已经有一个吸血鬼猎人玛利亚,但是一下子又来了两个,作为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很难不对此有所疑虑。   莫里说道:“他们是我在外流浪时认识的猎人,适逢吸血鬼逼迫猎人签下停战协议……大致我们相遇的事你们都在我的思想里读到了,沃尔图里现在正苦心孤诣的要找到猎人私自行动的证据,猎人和吸血鬼一样都不能公示身份避免引起人类社会的恐慌。用以猎杀吸血鬼的手段对我们是无效的。我已经是猎人的一员,所以我会听从调令和她们一起行动。”   雅各布脸色沉重,车厢里只得俩姑娘的呼吸声汲汲营营以外气氛一度凝结。他对这个最近才回到家族中来的弟弟说:“身为领地保护者的一员,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伤害小镇的因素存在。”   “可是你爱的那人的男朋友全家都是吸血鬼……”余下嘟嘟囔囔的都是对吸血鬼千篇一律的指控,雅各布猛地踩下刹车,怒气冲冲:“Shut Up!”莫里闭上嘴,暗自怪自己触到雅各布的逆鳞,大家变身时都能听到雅各布对贝拉的爱意还有对爱德华一家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情绪。   “对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麦克斯的咒骂声——车子骤停导致睡姿不雅的麦克斯一头撞在车窗上,她捂着额头坐起来便看到面前两个肌肉男瞪着眼睛看自己,神智暂时混沌的麦克斯和他们大眼瞪小眼,直至以为发生意外下车过来查看的玛利亚一巴掌打在麦克斯脑袋上才清醒。   ————   弗罗伦丝深谙读心术之道,她自进入卡伦一家的范围之后便开始严格控制自己的思想,只让爱德华得到她想给的信息,至于误导爱丽丝的预见对她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吸血鬼的天赋是很强大没有错,但天赋都会有破绽只需加以利用即可。她像个可怜的惨遭吸血鬼猎人追杀的小姑娘,住进了素来好心的卡伦夫妇家中……   一千多岁的她早已忘记开口“叔叔阿姨”闭口“哥哥姐姐”的感觉,多得卡伦一家。   贝拉好不容易因为维多利亚的死而放下的心,再度因为猎人们的造访而揪作一团,新嫁娘的忧虑越发增加,即便是弗罗伦丝天使般的面容也难叫她安心。尤其在知道猎人住进了雅各布他们那之后,她认为有必要对猎人们来一次暗访。   Chapter 10   头一次面对这么多的狼人,三个猎人都不由得有点胆怯。   玛利亚、麦克斯、凯瑟琳的对面是六、七个打赤膊的精壮汉子,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审视与怀疑的目光,沉默像化不开的浓雾在车库里蔓延,打开局面的是山姆的女友艾米莉,她笑着将苹果派分发给剑拔弩张的大家,热气腾腾的甜品任谁也发不起火来。麦克斯充满感激的眼神,稍微令山姆那一边的气焰降低。   “我们没有恶意,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玛利亚的工龄比麦克斯的要长,而且与狼人相处的时间也要多得多,她此刻担当起老大姐的角色,气氛总算缓和了。   莫里作为她的男友也给予了一定的支持,他说:“玛丽(昵称)她们针对的只是镇上新来的吸血鬼,她们的任务和我们守护镇子的信念并行不悖。”他寻求认同的眼神投向了雅各布,麦克斯闻言与凯瑟琳对视一眼,莫里的意思是这个镇子除了弗罗伦丝还有别的吸血鬼?   雅各布从麦克斯还有凯瑟琳进入他们的领域开始,便不动声色观察她们,迅速无声的步伐,轻盈灵动的身姿,还有无比专注的观察力,时时刻刻耳听八方眼观四路。她们无疑是受过系统训练的猎人,身为人类如果对吸血鬼没有一定的制衡能力也不会投身于狩猎事业中。   但是,她们真的可以在与血族的争斗中,获得胜利?   麦克斯环顾在场所有人,而后说:“我知道你们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去消灭外来的非人类生物,同样的我们也不想在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进行狩猎活动。尽管出于同一个敌人的目标,我们也有达成同盟的基础,只不过我们的行动一旦给沃尔图里知晓,对所有复出的猎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所以我们也不希望将你们牵扯在内,没有看不起的意思,纯粹是为了避免麻烦。”   玛利亚接着说:“莫里的加入相信也是得到你们之间的谁的许可,他是在墨西哥会议结束之后被我领导指派给我的。”   就在对面的狼人窃窃私语越来越有变作吵架的势头时,凯瑟琳察觉到背后有把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轮椅碾过门槛的响声,雅各布首先安静下来看向那人,麦克斯转过身去看,标志性的长发还有牛仔毡帽、以及黝黑的皮肤,应该是他们中间的长辈。   “是我的决定,你们不要再争执。”   本来的两方会议成了他们狼人的,看样子应该她们的问题也能够得到解决。艾米莉走了过来邀请她们三个女生到厨房去准备今晚的晚餐,也是个友好的信号,三人应允有说有笑离开车库,经过门前的摆放的卡车时,麦克斯和一个褐发皮肤苍白的女孩对上,她防范、探究,怀疑的纠结眼神不加掩饰,像是要立马跳出来捍卫领地的士兵那样。   “嘿,贝拉!雅各布他们在开会,你要来和我们一起做饭吗?”艾米莉友好地邀请道,被唤作贝拉的女孩犹豫了下便点头,向她们走了过来。   大概因为笨手笨脚,艾米莉并没有让贝拉真正做什么,她站在凯瑟琳身边小小声也不知道在打探什么,麦克斯瞟了几眼也就没什么动作,玛利亚悄悄站了过来说:“刚刚你应该也听出,这个镇上除了我们追踪的那个还有别的。我觉得莫里他们肯定在隐瞒着什么……”   麦克斯轻哼一声,挖苦道:“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   “莫里要我不知道,我就只有装作不知道咯,我不管,你负责去调查真伪。我过去听听她在和我们家凯瑟琳说什么。”麦克斯停下手中的活计:“什么叫你们家的凯瑟琳?她可是我的徒弟!”   *   狼人堆里年纪最小的塞思被指派去当麦克斯的向导,名为向导其实就是个监视器,这日塞思带她和凯瑟琳到森林里去,天性活泼可爱的塞思一路上都在询问有关吸血鬼猎人的问题,凯瑟琳得到麦克斯的示意也将猎人的基本生活稍微透露。   对于她们狩猎的模式,这个小孩也提出自己的见解:“你们都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凯瑟琳凝思了好一阵,求解似的目光望向麦克斯,正在观察树木生长方式的麦克斯抬起头来说:“吸血鬼再怎么伪装都是狗改不了□□。”话粗理不粗,塞思不好意思地继续追问:“如果他们不吸人血,而是,嗯,素食主义者呢?”   “素食主义者?那群和你们签订和平合约的血族吗?”麦克斯这时站起身,塞思的目光一时不知放在哪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始终觉得这两个猎人姑娘身上压逼感总让人胆怯,他的沉默正正是默认。   麦克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她有那么恐怖吗?怎么狼人都这么怕她。她们不再追问,继续往深山老林里走去。万籁俱寂,偶有动物跑动的响声,空气里的湿冷侵·占鼻腔,麦克斯双手插·兜走在前头,塞思不言不语跟在她们两个身后,暗自祈祷卡伦一家没有在今天狩猎。   前面就是他们的“边界”发呆的塞思一不留神就没有阻止猎人姑娘们的越界。   其实就算塞思阻止也没有用,自打走入森林以来麦克斯和凯瑟琳就有意识放轻脚步控制呼吸,刚刚除了动物的跑动声之外,还有非常人速度才能够掠出的响声……   过了边界之后,凯瑟琳转身去干扰塞思让麦克斯有机会加快速度进入森林的另一片,麦克斯甩出绳索扣在树干上,借力跳上,再扔出铁钩扣在百米开外的另一棵树上……尽管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但还是被塞思拦住。   狼族少年气急败坏瞪着不知悔改的麦克斯,活像一个受气的媳妇,麦克斯退后几步,在凯瑟琳补位后又继续追寻下去,只有风声了,但没跑几步就被人拦腰抱起滚落在地,那人粗壮的手臂没轻没重打在麦克斯的腰上,钻心的痛让她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整个背摔在地上。   撑在她上方的人,满是歉意的黑眸落在她痛苦到扭曲的脸上,麦克斯深呼一口气,人类和强壮的狼人相抗毫无胜算,那只能智取了。她挪动着身体往对方的空档塞去,略微呆萌的狼人傻乎乎地松开了手,这时被麦克斯找准机会就地一滚爬了起来。凯瑟琳不愧是麦克斯的好学生,她摆脱塞思后又挡在雅各布面前……   被雅各布袒护的血族这时纷纷现身,麦克斯抿嘴默不作声地和他们对视,1、2、3、4、5、6、7弗罗伦丝,你果然在这里。她扶着腰,那里已经肿了起来,痛到都有些麻木了,弗罗伦丝笑着看她,又是故作天真,真是没意思透顶了。   距离她最近的红褐色头发的男孩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弗罗伦丝,就像今天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很快,凯瑟琳、雅各布、塞思都追了过来,雅各布更是不由分说将麦克斯背了起来,她微弱的挣扎直接被忽视,凯瑟琳临走前回头看了这群吸血鬼,注意到他们淡金色的眼眸时微微吃惊,弗罗伦丝站在他们中间就像他们家最小的女儿一样。   她和麦克斯最终一定会取了弗罗伦丝的性命的,遂随塞思离开。   Chapter 11   爱尔兰的洛港接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持续的低气压在整个城市盘旋,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匿藏于凯厄斯身上的怒气,像是一把剪刀要将他骨子里的那些老派的优雅一点点地剪去,只余那愤怒在胸膛里不断起起伏伏。   此刻失去阳光照料的港湾显得死气沉沉,凯厄斯冷着一张脸,冰刀似的眼神徐徐地向汇报进度的血族脸上掷去。   被他这样阴鸷的眼神盯着的吸血鬼叫费力克斯,一个拥有强大能力的吸血鬼。恐怕连费力克斯自己都没有想到,强大如他也会有被凯厄斯嫌弃的一天。本来他都只是在沃尔图里守卫阿罗和马库斯,只不过凯厄斯打去电话说好友路易斯死得不明不白,需要一个人前往协助时,他正好在阿罗身边才被派过来。   其实这个任务应该让富有追踪能力德米特里来执行,如果不是当时十几年没响过的电话是他接起来的话。   凯厄斯似乎从属下那纹丝不动的神情里,看出费力克斯的腹诽,不由得轻哼出声,比血玉还要浓郁的红,也不过是瞬间盈充了凯厄斯的眼眸,他像是只步步逼近的猎豹走向目视前方的费力克斯,他也没有看对方的眼眸,说:“差劲。”   惜字如金一向是凯厄斯的风格,费力克斯低下头去,凯厄斯的责备比想象中要轻,但足够让他自忏十几二十年了。   费力克斯与其他吸血鬼退了下去,他们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凶手,他们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正在熊熊燃烧着……   亚力克从暗处走了过来,海浪一波接一波地翻涌着,原本蔚蓝的海水不知何时成了沉沉的灰色,浓烈的白色像块塑料袋黏附在海浪上。海风将他首领凯厄斯梳的一丝不苟的金发吹起,斗篷也在海风的撕扯中猎猎作响,那双眼睛像是雪夜里一抹孤清的血滴。亚力克对这个首领不是不害怕的,他沉默且惜字如金,但每每出手都没有一丝的犹豫以及心软。   凯厄斯尽管没有任何天赋,但他偏偏生来不怒自威,那股来自古老贵族的威严不多不少足够震慑他们,并且以他出色的领导才能和铁腕统治政策牢牢地掌管着他们这群血族。   亚力克没有把握不会就此出现在暴怒中的凯厄斯面前,他天使般甜美的面容上是冷峻没有笑容的神情,声音也是平淡没有悲喜:“的确是吸血鬼猎人做的。”   “噢,没想到最先撕破协议的竟然不是我们。动手吧!”   亚力克得令,转身眨眼的速度就消失在这一片海域。凯厄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其实哪需要知道谁是那个确切的行凶者,谁是在附近执行任务的猎人,就是谁的不走运。   城堡外有一大片草原,在夜晚幽深的月光照耀下平整得没有一丝皱褶,凯厄斯独自漫步在这片广阔的草原,清冷的月光披在他的身上,他孤独的影子在草地上缓缓移动着。   他没有穿斗篷,只是在白衬衫外面罩了件低领口羊毛单排扣马甲,繁复的衬衣前襟一直延伸到下颌处,凯厄斯的下巴是锋利的线条,像极了他的性格,出鞘必伤人。   古老血族的步伐很慢,像是要将猎物一点点往捕兽夹引去。躲在暗处的猎人对于几百米以外的吸血鬼所知的不过是他的身份而已,至于头衔和职位不是他们今夜要纠结的问题,他们只是无意路过恰好碰上一只吸血鬼而已。   兴许是一组年轻的猎人,不知天高地厚,只知手中□□几发子弹的命中率。   惠特和布罗德是搭档了两年的猎人,两年来战绩彪悍在新人排行榜中也算数一数二,难得是猎人公会停战后的重组,他们还是抽签组到了一起,他们一向狩猎的范围便是西欧一带。从望远镜里观察得到那个吸血鬼没有什么戒心,应该是附近最著名的古堡继承人。   两个年轻且英俊的少年,血液里最为冲动的分子叫嚣着要涌出身体去,对吸血鬼天然的仇恨令他们忽略了眼前是个陷阱的可能,布罗德抬起枪对准那一抹移动的身影,瞄准扣动扳机。   身旁屏息静待的惠特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将手中干扰信号的微型机制按动,红色的光在暗夜里微微弱弱地存在着,就在他们志得意满时,走在前面漫不经心的血族忽地回过头来,和他们同样年轻英俊的容颜,不同的是血族的脸上没有他们的生机勃勃,以及皮肤底下流动的血液。   血液,甜美的正餐。   凯厄斯的速度比猎人的还要快,惠特察觉到不对劲时,布罗德已经被潜伏在古堡中的吸血鬼逮个正着,两个毫无准备对付一大波吸血鬼的猎人,在未经勘测的古堡面前,只有束手就擒的结局么?   并非如此。   惠特的干扰器可以为他们两个人争取到几分钟的逃生时间,两人用□□伤了几个吸血鬼,然后用干扰器逼得他们一时间无法动弹或者使用天赋,趁此他们融入到浓浓的夜色里去。急促的步伐让他们两个人的血液声在吸血鬼的耳朵里放大数倍,他们尽量快速而安静利用这几分钟。   可是他们不知道,沃尔图里三大长老之一的凯厄斯是没有天赋的,而他一个人的战斗力足够对付两个人类。   惠特从成为猎人那一刻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觉悟,他认为最糟糕的就是死在吸血鬼手下,像他从前死去的家人那样,却不知道凯厄斯,阴晴不定的上位者,此次最想要的是摧毁他们整个猎人公会重组的猎人,而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性命。惠特感受得到后面穷追不舍的血族,有多大的力量,他朝布罗德打了个手势,布罗德会意后头也不回朝山上奔去。   惠特回过身将枪对准了追来的凯厄斯,纵然是他们猎人再苛刻的训练所锻炼出来的夜视能力,还是比不过吸血鬼的本能,凯厄斯躲过了惠特放的枪,不出一秒的时间就把他掼倒在地。   暗红妖冶的眸子对上惠特愠怒的眼睛,凯厄斯笑着露出牙齿:“愚蠢的凡人!”   惠特仍旧只是盯着凯厄斯不说话,听到他继续说:“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的,而你那个脱逃的同伴,是不可能离开洛港的。”   凯厄斯的笑里面不全是轻蔑,还有对自己妄下结论的恼怒。这群乌合之众真是毫无章法到令人讨厌,差一点他就要下令撤销围剿的命令了。   亚力克原本以为这一组猎人只是不幸撞上的倒霉蛋而已,却不料他们即便在没有制定周详计划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躲过他们所有人的观察,该死的他们还毫无办法。   所以保障吸血鬼生活的隐秘和安全,必须将这些以狩猎血族为生的血猎连根拔起一网打尽,才好!   Chapter 12   福克斯的天空被无数高大的树木遮盖住了,以致于许久才有的晴朗夜空里看不到一颗星星,那郁葱的树叶像是吸足了雨水和养分在这一片土地上肆意生长着,麦克斯低头敲了下自己的腰,顿时一股钻心的痛从腰后一直往脑门上蹿。   整个脑袋都因此而昏昏沉沉的,罪魁祸首此时刚从厨房端来热气腾腾的馅饼讨好的朝她笑了笑,白花花的牙齿险些闪花她的眼,深棕色的眸子里全是关切的热度,当麦克斯的眼睛移到雅各布手上的食物时就没脾气了。   人,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和食物怄气。   ……   “看在艾米莉的份上!”麦克斯啃完一个馅饼后,继续把手伸到盘子里去,“我还没有原谅你,雅各布你得再努力一点!”说完又是一口美味的、满足的馅饼,年轻高大的狼人露出他标志的羞涩笑容,静静的看着麦克斯大快朵颐。   如果不是前几天亲眼目睹这个女猎人的实力,他也许还会将她和那些高中生相提并论呢。雅各布的视线与从外面走进来的凯瑟琳对上,跟在凯瑟琳后面的是塞思,然后是贝拉?还没等雅各布问贝拉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出现时,麦克斯已经冷笑一声调转轮椅的方向离开大厅。   贝拉尴尬地朝雅各布笑了笑,雅各布只是点点头,接着就跟着麦克斯走了出去。他的本意再简单不过,只是想要继续纠缠“贝拉男朋友一家是吸血鬼”的问题,作为一个心性简单的狼族少年,雅各布只不过想让自己心爱的姑娘不要遭受这种冷落而已。可他错了,麦克斯对贝拉不是冷落,而是敌视。   舍弃人类生活去和吸血鬼纠缠,本身就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但落在贝拉眼里却成了一种伤害,她吸了吸鼻子,凯瑟琳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只是沉默,塞思安慰道:“爱德华他们家是好人,麦克斯最终会明白的。”   “麦克斯!”   她听到后还是没停下步伐,可这速度怎么可能不被雅各布追上,后者轻而易举地拉住了她的轮椅,蹲在她面前还是高半个头,他低下头看着麦克斯,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被麦克斯抢了白:“不是说是世仇吗?怎么一点坚定都没从你身上看到!”   “哎,你听我说!”麦克斯白了他一眼,回了一个“我听着呢”的表情,雅各布咽了一下口水,不由得认同塞思对麦克斯下意识的胆怯,在她面前他所有的理由都可以不是理由。雅各布认真的表情让麦克斯深刻明白到,制造谈话气场是多么的重要一个环节!   麦克斯继续酿造她的气场,而雅各布则在努力讲述他的理由。   “我们部落和他们家族有协议……”光是这一句,就已经被麦克斯十分之不受用的眼神给压下半分气势,雅各布仍旧努力不放弃“他们答应我们绝对不会伤害镇上的居民,并且和我们一同对抗企图伤害镇上居民的吸血鬼。就在你们到这里不久前,我们就一起击退了那些企图在这里大开杀戒的吸血鬼。我们是坚实的同盟,他们还教了我们如何对付新生吸血鬼……”   “据我所知,你们祖上和吸血鬼有过很深的血仇,不要和我来那一套过去已经过去的说法,它们身体消化过多少人类鲜活的血液相信不需要我多说,你也可以想得到。难道你还纯情的以为它们从人类变成吸血鬼没有吸食过人血?”麦克斯面无表情指正道。   “对于我们成为同盟,你难道觉得可笑?”雅各布仅有的冷静都消失了,他站起来,离得近麦克斯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温度的变化,可她也是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继续讲:“我们部落里的青年因为吸血鬼的存在,一个个经历了那撕心裂肺的转变……”   “所以,你们对此的做法是和他们签订协议?”麦克斯没有办法理解这种逻辑,对于侵犯自己家园的人,被迫成为狼人,被迫不能继续过人类的生活,他们所选择的办法是这个?   “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转变与否,但是我们可以要求他们保证不会继续增加种群的数量!”   “然后呢?谁来保证他们不会突然撕毁协议,谁来保证他们的存在不会吸引更多的吸血鬼导致你们更多的人转变?就凭那狗屁协定?!”这让雅各布快要气到爆炸,他愤怒地捉住轮椅的扶手想要掀翻麦克斯的轮椅时,她扭动轮子一个转身,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雅各布勉强维持平静地看向一脸不以为意的麦克斯,后者则是在思考了一下后继续说出她想说的话:“你会生气,你会愤怒那是因为你打心里根本就没有认同过这个协定。”她的眼睛看到贝拉打探的眼神后,“你喜欢那个女孩子,才会接受那个荒唐的协议。”   “我只知道我们不会,我们不会就这样放过那些寄生虫的。”   “爱德华他们不是寄生虫!”贝拉十分气愤在听到麦克斯的话之后,她苍白的脸因为生气而染上淡淡的血色,她瞪着麦克斯气焰十足。   凯瑟琳跑了过来护在麦克斯面前,她回以冷笑:“是呀,他们不是,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他们只是以血液为生而已,他没有吸你的血对不对?”   “可是大小姐,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类好吗?全世界不是只有你的爱德华,你爱着的那个血族,他们是人类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们毫无人性杀戮成性,他们都曾经毁过你们的家园……”凯瑟琳越说越激动,而雅各布和塞思觉得她说的很对,竟无言以对。   麦克斯扯了扯凯瑟琳的袖子,用低低的声音,说:“算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事,他们的亲人幸运的没有死在血族手下,算我们倒霉好了。”   凯瑟琳环顾了所有人,原本她已经被贝拉说动的心也重新硬起来,吸血鬼无可否认也会有好人,但是如果不能明辨是非与弗罗伦丝那种杀·人机器为伍,那么放过这种字眼是不会出现在她们两人的字眼里。   当日,麦克斯和凯瑟琳就搬离狼人之家。   *   离开洛港以后凯厄斯一行人并不急着回到沃特拉城,他有意要利用这一个落单的猎人去寻找他们接洽的地点,但苦于同行中并没有类似阿罗的天赋,加上这个猎人的口实在是紧的很。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带着他到处转移地点好让潜伏在暗处的他的同伙能够找上门来,或者说是送上门来受死。   惠特在被捕以前就对布罗德做了手势说,千万不要来找我,通知总部!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害群之马连累所有不顾性命之忧复出的猎人,哪怕最后死去,他都不会开口。   Chapter 13   离开丛林深处的居住地后,很长的一段路程里都没有什么民居。不止是一点点荒凉的小镇,估计是前段时间出现的巨型动物袭击事件令到许多的居民开始避免到森林里去。   凯瑟琳负责开车,而麦克斯则在后座清点他们的武·器,整架车都安装了干扰血族天赋的机器,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在卡伦家族的地盘上亮出了身份,这对他们的行动来说可是大忌。   由于麦克斯的行动不便,所有的大型猎·枪她都不能使用,凯瑟琳从后视镜看到麦克斯思索的表情,说道:“交给我吧!”   麦克斯脸上严峻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放松:“那正好,如果由我来当诱饵,降低对手防范心理还是不是分分钟的事。”   “也不要太过轻敌。”凯瑟琳说。   她灵巧地避过一个大坑,扭转方向盘朝马路开去,盘山公路往下就是闹市了。麦克斯看得出凯瑟琳的转变,她渐渐成熟的处事风格,已经有正职猎人的风范。   窗外倒退的景物中,有一望无际的海洋,浅蓝色的海水在海风的吹拂之下缓缓挪动着,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各式形态的礁石在海面上若隐若现,海风吹进车厢里是咸湿的味道,麦克斯的头发在这风里零散地披在脸上,她沉沉的目光想要穿越那重重的海潮去寻觅,却不知寻觅何物。   找到落脚点后的两人,总算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计划。   在确保任何生物都无法听取得到他们的谈话后,两个猎人用神神叨叨的表情点燃了一支蜡烛,麦克斯吹熄火柴时,抱以歉意一笑:“房东说她懒得交电费。”凯瑟琳冷着一张脸,算是理解。   “说吧,你都在那个贝拉身上打听到了什么。”麦克斯抱着毛毯,很怕冷的样子。   凯瑟琳也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说道:“卡伦……一家人都戒掉人血好长一段时间了。和她谈恋爱的那个男孩子……他都109岁了,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他?”麦克斯的眼睛圆了起来,好像这个话题岔开得有点微妙。   “是……该说他是恋·童·癖呢,还是……说他口味特殊。”麦克斯噎住了,凯瑟琳同样也是,两个猎人对于吸血鬼与人类的爱情故事正处于一种过敏状态中。沉默良久,两人继续交谈。   “他们两个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个不是她说的,是我从塞思口中得知的。看来是铁了心要进入无尽生命的长河了。当然我们无权阻止别人选择生活的权利,可是,我不认为吸血鬼拥有能力赐予人类永生,是一件值得称贺的事情。”凯瑟琳不知想到什么,她金黄色的眼睛在烛火里映出跃动的光芒。   “我痛恨那些将生命不当一回事的人……”那跃动的光芒原来是悬在眼眶里的泪,麦克斯沉下眸色,心脏被这一句话,或者是凯瑟琳眼中的光所触动。这种失望是真实的,像有一桶水从高处往她们身上倒,明明这生命是那些无辜人类求而不得的,偏偏就有人弃之如敝履。   “天真”二字,深感讽刺。   夜晚山林的冷风无孔不入,两个人围炉夜话的兴致未减。   “如果可以将弗罗伦丝从他们当中瓦解,我们先将她消灭之后,再回头处理卡伦一家。毕竟按照我们的行动流程,弗罗伦丝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狼人他们也是和那群吸血鬼抱团扎堆的,我们没本事硬碰硬。”麦克斯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境况。   凯瑟琳听后点头同意,说:“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我们的身份已然暴露,不知道玛利亚打算如何处理……”麦克斯对此不无担忧。   “这个也许我们可以放下心,沃尔图里和卡伦一家有过节,他们的长老一直想要取贝拉性命来着。这一度让他们两个家族之间剑拔弩张,并且卡伦家族选择素食的道路,确实让他们大为光火。”凯瑟琳说道。   “关于沃尔图里,你还得到什么确切信息?”   凯瑟琳眯起眼睛,细细回想从贝拉口中套出的事情,不得不说那个才不过18岁的少女实在太过好骗。   “沃尔图里家族是吸血鬼世界中最大的家族,共有五个人(不包括守卫)分别是阿罗马库斯、凯厄斯以及两个女人。阿罗拥有通过接触他人的皮肤来读取思想,马库斯则是感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至于凯厄斯,他是三个长老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天赋的人,并且极其害怕狼人。这里说的狼人,并非雅各布、莫里那一类的变形人,而是吸血鬼的死敌。   “而他们的守卫都是根据各自的能力、体能或者其他方面的特长来选拔的,我们在巴西遇到的那个能够使敌人失去知觉的娃娃脸……”说到亚力克时,她的语气明显异常起来,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些噩梦,为了不让麦克斯感觉奇怪,凯瑟琳继续说,“是亚力克,他的双胞胎姐姐简则是烧身术。据说,他们是自小被养在沃特拉城,长大后由阿罗亲自转化的。”   麦克斯严肃的神情在灯火摇曳之下竟有些恍惚,听到这些麦克斯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猎人公会的主席李菲儿,她当时一个人面对……会是什么境况,麦克斯头皮发麻,还有那些在停战协议签订后,被暗杀的血猎们,在面对比自身强大几千倍的血族时,他们的恐惧还有反抗……   麦克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霍华德的名字又浮上心头。   此时凯瑟琳的声音像是从遥远时空传来一样:“德米特里,拥有超强的追踪术,速度极快。费利克斯有超强大的力量。我想也不会是力气很大之类的空话。能够切断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用以控制的卫士的忠诚的则是切尔西,而城堡里吸血鬼赖以为生的就是海蒂引诱进去的人类。”   “手无寸铁的人类,一旦走入那里,意味着的是什么,相信你也想象得到。”   Chapter 14   墨绿色的森林里有影子在飞速的跑动着,黎明破晓前的空气里有清晰的露水夹杂着蕨草的香味,清冽甘甜的味道,夜行者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尤为刻意,那一抹流动的鬼火是她身上的衣裙。   爱德华仔细辨别属于弗罗伦丝的气味,这个容颜定格在少女时代的吸血鬼,永远纯真干净的眼底深处,到底是否存在着那两个女猎人所说的,有关杀戮的秘密。那次与麦克斯、凯瑟琳他们发生冲突之后,弗罗伦丝再也没在他面前露出过任何痕迹,任何与她表现在他与他家人面前不一样的行为。   森林尽头的脚步声多了起来,爱德华清楚记得他们集体觅食是在一天前,会不会……   一个猜测在他心里浮现起来,还来不及证实便听到来自远处的一阵慌乱的……逃跑声?他没有多想就飞快地朝那跑去,灵巧地越过所有障碍物而不发出一丁点声音,爱德华像人猿泰山般跃过一棵又一棵长势繁复不按常理出牌的树木,最终停靠在老银杉边上。凭借吸血鬼出色优秀的视力,毫不费力地看到了弗罗伦丝妖冶的身影。   一头优雅致命地雌性野兽,闪动着她那红到发紫的眼眸,在这初晨阳光慢慢透进来的森林里,她猛地扑向尽在掌握的猎物……   爱德华可以清晰地“听”到她此刻内心的真正想法,青苔在阳光下暴晒后的视觉冲击,就是他当前的想法,各种充满冲击力的信息争先恐后地进入他的大脑去,她的眼神终于往上看来,深红色的瞳孔褪下去便是那温和的棕黄色。   他漂亮的眼睛微眯了起来,薄唇抿成思索的弧度。   而弗罗伦丝只是笑,在爱德华趁她不备听取到了所有想法的同时,她也“听”到了爱德华心中的纠结与不可置信。她尚且没有抹去血迹的唇瓣仍旧散发着鲜活的甜美,配上她的笑容,若换作其他定力欠奉的吸血鬼,此刻早就迫不及待要分一杯羹。   假使他现在饥肠辘辘,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此情此景保持清醒。   哪怕此地距离福克斯镇十万八千里,哪怕他的本意是跟踪并寻找弗罗伦丝的破绽,在饥饿面前理智是什么?   没有任何一个时间要比此时的他要清晰地明白到猎人那日所说的话,吸血鬼的存活无可避免的,是要以人类的死亡为代价的。   弗罗伦丝“听”到爱德华心里说的话后,唇角边的笑意越加讽刺,阳光终于穿透厚重的云和雾落到了这仿佛被遗弃的森林里,从郁郁葱葱、纵横交错的枝叶藤蔓的缝隙间投下斑驳的影子在她洁白幼嫩的脸庞上。   她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觉悟,但我后来明白到,吸血鬼对于人类来说只是另一种生物,而这种生物恰好要以他们为食物而已。”   就此爱德华慌神之间,弗罗伦丝已经转过身离开。   躲避爱德华的追踪易过借火,两个人都可以清楚听到对方的想法,但是弗罗伦丝比爱德华高明的地方在于她懂得如何用自己的想法去误导对方。耳边的风声逐渐弱了,爱德华在这一场追逐与反追逐的拉锯战中开始败下阵来,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天赋原来也有漏洞,而这该死的漏洞居然还有人知道怎么利用。   前所未有的挫败像是利剑一样,羞辱了他引以为傲的技能,同时还伤害到他投放的信任。一直以来,他基本可以算是卡伦家的半个决策人,这一次同意弗罗伦丝加入到他们的家庭中来,有他失误的原因。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弗罗伦丝出色的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就连他爸爸最为年长的卡莱尔都没有发现她是血族的长老之一。   爱德华不明白一个长达数千年的生命里满手鲜血足以蜿蜒成河的血族,会愿意假装自己是一个初初出生的吸血鬼,和他们这种被同类所嗤之以鼻的素食者生活在一起,她的目的何在?   他在这迷宫一样的树木中来回跑动,思量着问题,最终停下了脚步。爱德华回到方才弗罗伦丝猎食的案发现场,地上横陈了好几具登山人的尸体,他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去检查。按照他从前接触到或者是亲身经历过的,“酒足饭饱”后的场景,要么是赶紧到只有两个血窟窿,要么就是血肉横飞的凶·案现场。   可是……   绝不应该是面前的场景——双方势均力敌地厮打过后,才被弗罗伦丝全数制服,当中的两个登山人还是逃出来将近1公里的距离!唯一的说法就是弗罗伦丝有伤在身,但这个推断很快就被爱德华否定,吸血鬼是不会受伤的,那么会是什么理由才导致弗罗伦丝的战斗力下降?   *   麦克斯将手中的拐杖轻轻放下,慢慢往树林最深处走去,背后是万丈阳光火热地铺陈于树林的路径上,越往里面走,阳光就越稀薄,她在等一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是不会丢下自保的武器的——被雅各布所摔伤后麦克斯就和那根合金拐杖相依为命。   玛利亚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以最为安静的步伐紧紧跟随着。   爱德华也许是近年来他们遇到过最为厉害的吸血鬼,在单独行动这一方面上,他有他们难以企及的速度与灵敏,他们一行四个人是在高度紧张的专注度下跟踪他抵达阿灵顿。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爱德华怀疑弗罗伦丝并偷偷跟踪了她,这正好合他们的意。   接收到莫里发出的暗号后,麦克斯才转过身,一身红裙光彩夺目的弗罗伦丝笑着对她说:“又见面了,亲爱的猎人姑娘。”语气如旧友重逢般亲昵,麦克斯也回以礼貌一笑:“对啊,好久不见。”   弗罗伦丝那少女般娇艳的笑意还没有保存多久,便急速凋零憔悴,她那饱满丰润的双唇微微张开,脸上的不可置信让麦克斯心中开出一朵花来。   弗罗伦丝深知自己上一次之所以会被猎人所伤是因为过于轻敌,这一次更是毫无准备就遇上了麦克斯,刚开始看只有她一人自然好办,但当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却“听”不到猎人心中所想,更甚至就连在同一片森林里的爱德华都不能再窥探到!   叫她如何不惊慌。   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的弗罗伦丝近乎凶狠地朝麦克斯扑去,基本等于六级残废的麦克斯根本不足为惧,猎人轻易地被血族所制服了,可惜弗罗伦丝得逞的凶狠还来不及展现,莫里已经从后面飞身向前,锋利壮硕的狼掌“哗啦”一声划破了弗罗伦丝的后背。   弗罗伦丝在芝加哥时被烟火轰炸之后的症状便是失去作为一个强壮的吸血鬼,所拥有的行动力,以致于要依靠卡伦家的照顾才能慢慢恢复过来,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她常常需要将猎食的场所选在远离福克斯的地方。至于她过去常常玩的把戏已经变得难以执行,她原本想等到真正恢复过来就离去,没想到麦克斯和凯瑟琳这么快就跟了过来,好死不死还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上得山多终遇虎,这一次被爱德华发现了真相都是因为她自己的操之过急导致。   后背的痛楚唤回了她些许神识,她已是多年不曾感受到痛苦的滋味了。   莫里下手是排练过的,在保证不会伤害到诱饵麦克斯的情况下,制服弗罗伦丝。他低下头去看那躺在枯叶上的萝莉,她娇俏的脸蛋在明灭不明的阳光中显得尤为好看,他绅士地退开位置给玛利亚,玛利亚手上戴着黑手套,故作于心不忍地伸出手去,准备砍断弗罗伦丝美丽的头颅……   就在快要尘埃落定之时,爱德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永远停留在17岁的少年正拧着眉毛盯着他们三个人,英俊的脸上是嘲讽且义正言辞的神情,黑色的夹克外套和他脸上的阴沉相得益彰。   “你们无权审判血族!”在爱德华看来,猎人们的行为是无理取闹的正义感作祟。   弗罗伦丝听到他这句话后,脸上绝望的神色有了些许的松动,她想要优雅地变老,而不是狼狈地成为猎人勋绩簿中微不足道的一项。   “你居然会觉得我们是在审判,也未免太可笑了吧?”麦克斯接过玛利亚手中的拐杖,朝爱德华走去,距离他几步之遥而后站定但笑不语。   那是让爱德华十分痛恨并且恼怒的笑容,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一样,说:“即便是罪无可恕的罪犯,在你们人类社会都能够有被法庭审判的权利,你们凭什么以一己之言就对血族施以死刑?”   “我只知道在你们血族的世界里,只有一条法律。而这条法律只不过是不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而已,再者吸食人血从来就不是你们法律所禁止的行为,所以亲爱的吸血鬼先生,请容许我们为我们的狩猎行为解释。”   “我们并非审判,我们只是复仇。”   另一边厢企图翻盘的弗罗伦丝才推倒玛利亚,就被丛林不知哪一个地方放出的冷枪所击倒,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玛利亚就划火柴点燃了弗罗伦丝的躯体,秋日暖阳无法照射到的森林里,难得有股温暖的风吹过。   Chapter 15   爱德华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的小孩子一样显得愤怒又无措,他的眼睛里全是逼视,但却因为瞳孔的颜色而一丁点威慑力都没有。林中的风静谧得很,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余空气里越演越烈的火药味在不断发酵。   参天蔽日的树木底下是三个人类其中一个掩藏在密林深处,两个非人类。如此诡异又如此的契合的组合,爱德华无法听到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这是除却贝拉以外的第一次挫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这群猎人所利用了,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该死的办法让自己没办法听到,接着又跟踪到这里来。   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弗罗伦丝!   爱德华没有想过身为吸血鬼的自己有居然会这样一天。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去面对现实,可这个残酷的现实却是如此的不解风情——麦克斯脸上的笑意是怎么回事,成功算计到我真的让你那么得意?   麦克斯似乎猜到爱德华此刻的想法,她终于收起那抹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优越感,而后说:“我们暂时还没有制定狩猎你的计划,但是不介意提前预告一声。”   莫里和玛利亚因为这句话而皱起眉头来,但很快又不当一回事,莫里认为爱德华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激怒的,至于玛利亚则认为这才是麦克斯得饶人处且不饶人的作风。   正所谓no zuo no die,我们的麦克斯猎人同学这回总算吃到苦头了。   且看爱德华青少年一个俯冲直接将麦克斯压下在地下并拖行了500米的距离,让她接近复原的伤口再度破裂,昂贵的皮衣在与碎石树枝的摩擦中毫发无损,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麦克斯残缺的后背……   血丝从绷带后渗了出来,淡淡的咸腥味飘荡在空中。被压在下的麦克斯疼得龇牙咧嘴直抽气,她艰难地伸出手按住爱德华的脖子,却因为实力悬殊而节节败退,他棕黄色的眼睛在她的直视中慢慢变成血红一般的颜色。痛觉持续地侵扰着麦克斯的神经,爱德华除了对付眼下的麦克斯以外,还分出心去听树林里的反应。   麦克斯嗤笑了下,说:“我们是一个团队,你不要大意。”话音刚落,变成狼人形态的莫里扑了过来,掀翻爱德华将麦克斯护在了身后。此时藏在丛林里的凯瑟琳扣动了扳机,一颗锋利的、带着绝对的杀伤力的木制子弹,自密林里分花拂柳破空而来。   如果爱德华再迟疑那么几秒钟,那么躺在地上和弗罗伦丝走向毁灭的就会是他。   躲过攻击的爱德华没有再多作纠缠,此刻他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回到卡莱尔耙耙的怀抱,和家里人一同商量对策。   这群猎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爱德华·活了300次17岁的老妖精·库伦在一众猎人眼中落荒而逃(误)了,此时的猎人们根本没空理会血族的影踪,他们更关心再度躺在地下两连杀的麦克斯。   Chapter 16   来自森林阴冷的风打在站立的三人身上。   吸血鬼爱德华打伤麦克斯之后,凯瑟琳也从藏匿处跑了出来,莫里无从下手地看着麦克斯不知应该要怎么抱她才不会伤害到她。玛利亚也是一头雾水,凯瑟琳看着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蓦地雅各布的脸从凯瑟琳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问莫里:“你记得上一次麦克斯被雅各布打伤之后,雅各布是怎么把麦克斯……弄回家的?”莫里蹲下来认真端详了已经昏迷过去的麦克斯,歪头想了想将她扛起来放在肩上,玛利亚放松紧绷起来的神经,转过身去开车。   凯瑟琳回过头看了一眼晨光笼罩之下的森林,也跟着上了车。   因为情况特殊,他们不能把麦克斯送到正规的医院去治疗,唯一的办法就是像上次那样回到福克斯找艾米莉。艾米莉在狼人中间呆久了对于伤口包扎很有一套,加之是为女士更对麦克斯有所保障。   如果用车开回到福克斯对麦克斯来说绝对是煎熬,于是玛利亚决定让莫里变身,走人迹稀少的小路回去,而她和凯瑟琳则轮流开车走公路,以“人睡觉,车不睡觉”的信念启程返回。   长长的公路里程让凯瑟琳疲惫不堪,在路灯的依次照射下,她沉沉地坠入回忆中。   在麦克斯和雅各布相处的同一段时间里,贝拉有意无意地想要从凯瑟琳处入手去了解猎人,也正是这一段时间里,凯瑟琳正视自己对待吸血鬼的态度。   她很想为艾什和薇薇安报仇,很想很想,除此之外凯瑟琳在和玛利亚他们这些正职猎人接触久了,也渐渐了解到血族的存在对人类来说是多么大的威胁,她并非有意成为什么女英雄,她只想让自己所在意的人生活在一个安全的世界。   并且如她对麦克斯所说的那样,她痛恨那些不把生命当一回事的人。   当贝拉正在努力地向她讲述吸血鬼的族群里,也会有好人的存在。她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充满讽刺意味的,她说:“你的生命不过是短短十多载而已,你怎么知道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究竟杀害了多少人,恐怕就是连他们自己都不记不清了。”   从一开始凯瑟琳就打定主意要从贝拉口中套取有关卡伦一家的信息,她只需要对吸血鬼有所非议以及表露出一丁点对他们的偏见,事实上只是针对贝拉个人感受而言的偏见。这样贝拉才会心直口快地说出更多真实有效的信息。   她以为自己是不会动摇的,但是在听到他们家庭中的团结、友爱与互相理解时,她又觉得这和普通的人类家庭没有什么不同,加上他们素食者还有与人为善的态度,凯瑟琳一度觉得他们已经不再蚕食人类,猎人也该把他们当成书的一页翻过去就算。   直到在雅各布家里那一场争执,她才真正意识到艾什和薇薇安的死不仅仅是一两个血族的所作所为,而是这个族群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悖常理,他们天生就是赖以人类的血液所生存。所以凯瑟琳才会因为贝拉那一句:“爱德华他们不是寄生虫”而觉得愤怒,他们是有罪的,你不能因为他们此刻已经改过自新而忽略从前的罪恶。   再且爱德华对麦克斯的挑衅是如此的没有抵抗力,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会怎么样?   “他们都很危险,对吗?”玛利亚打着方向盘,开启雨刷,夜雨洒下来时有一阵湿润的风打在凯瑟琳的脸上,“我知道你没有睡,凯瑟琳。”   “素食者在我们这些猎人短暂的生涯里,算得上闻所未闻,所以我们要怎么对待他们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或许你对于你自己到底有多痛恨吸血鬼,存在或多或少的迷惘,但是我们都应该秉着公平的态度去对待,尽管这对我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不过一定的客观我们还是要求自己必须要做到的。”   “玛利亚你是为什么会成为猎人的?”   玛利亚甜笑了下,说:“我吗?和教科书里说的一模一样,仇恨啊!”   “那你现在呢?当初支撑你的仇恨呢?”凯瑟琳继续追问,她急于想要从前辈处获取经验。而玛利亚认真思索后回答道:“一开始我们都是因为仇恨,后来变成一种习惯就像是融入生命中去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乏味的了,狩猎是一种乐趣,以弱胜强实在令人兴奋。当然,一个拥有超高杀人天赋的吸血鬼如果没有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会引起我们猎人的关注,意思就是,我们不会随便狩猎吸血鬼。”憎恨自己身为人类的无能为力那种事情只适合年轻无脑的外勤队员,猎人队伍里面的老油条都不屑于去做的事。   “但是吸血鬼会随便狩猎人类。”凯瑟琳接过话,颓然地缩回宿舍,看着前方漫无边际的路叹道。人类的肉身何其脆弱,他们周祥布置的计划也许会因为些许意外而放弃,吸血鬼则不然,他们随性而至,就像孩童饥饿了便随手拿起食物一样!   “每个个体对事物的看法都是不一样的,你大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看待身边所发生的一切。而不是一味追求一个标准答案。”   说了等于没说嘛,凯瑟琳不再说话,而是让玛利亚停下车来换她驾驶。   玛利亚和麦克斯都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是当教官的料,而且两个人在对待吸血鬼的态度都不尽相同,相较麦克斯而言玛利亚属于保守派。麦克斯太过激进了,尤其在这一次挑衅爱德华的事情上。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这个只比自己小那么一两岁的麦克斯,还只是一个不太成熟的青少年,尽管大部分时间里麦克斯所制定的战·术是要比她高明不少,而且面对敌人的沉着冷静也是同辈中最为可贵的。   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够否认,麦克斯要是冲动起来,也不亚于一个怒火中烧的狼人。   他们这个小团体,也许要走到一个转折点了。   Chapter 17   福克斯——   偌大的客厅里暗昏昏的落地灯正给在场的人营造些许凝重的气氛,事实上自从爱德华将弗罗伦丝的一切告诉大家后,一家人都沉默下来,无需灯光已是黑夜降临。   埃斯梅伤心写在了脸上,这让卡莱尔甚是揪心。   母亲的爱心一直是家人们有目共睹的,她把弗罗伦丝真的当成一个新妹妹来对待,不止是埃斯梅,就连一向孤傲不苟言笑的罗莎莉都对这个妹妹十分上心。现在知道弗罗伦丝是一个已经活了一年多年的长老级人物时,个中的可笑都让罗莎莉感到难堪和受到玩弄。埃美特抱着自己的女友,她生气的样子还是似旧时没有变。只好用手臂将她紧紧拥住,以免她暴走抓狂。   本来应该在此刻控制大家情绪的贾斯帕也处于愤怒的边缘,爱丽丝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强大预知能力居然也会有缺口,幸好弗罗伦丝不是沃尔图里的人,否则……   不对!爱丽丝寻求帮助的目光定格在她的哥哥爱德华身上。   此刻正在女友贝拉的抚慰中的爱德华察觉到了妹妹的想法,除了已经死去的弗罗伦丝之外,那群猎人也知道贝拉还没有被转换成吸血鬼的事情,一旦他们被沃尔图里的人捉到……都怪自己太过大意,忽略了这一个环节。   爱德华站了起来走到还沉湎在忧郁情绪中的父母面前,一时间也不该从何说起。   “爱德华,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她……弗罗伦丝……不对劲?”卡莱尔暖棕色的目光迎着他的小儿子目光问道。   爱德华有些为难,但还是顺从地回答:“从我们第一天看到吸血鬼猎人开始。”对于吸血鬼猎人这一个词语,贝拉清楚地听出她心爱之人那把天鹅绒的声音,在说这一词语时的生涩,以及当中的无可奈何。   埃斯梅抬起头来,终于不是脆弱如雨打后的花朵的神情了,她只是担心地问:“那个被雅各布推伤的女孩子怎么样了?”   爱德华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说:“她……似乎伤得更重了。”埃美特挑了挑眉,难得第一次灵敏地捕捉到爱德华话里的潜台词,说:“该不会是你把人家给打伤了吧。”   “我们之前对他们那么不礼貌……”爱德华瞪着卡莱尔耙耙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亲爱的耙耙,现在不是你用同情心和怜悯心来理解的时刻好伐!   “爱德华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一直教导你们要礼貌待人。而且,”卡莱尔慈祥的目光移到贝拉身上,说,“贝拉的事情,我们要保证猎人们不会将这件事,暴露出去。”   爱德华霎时间感动到无以复加,在弗罗伦丝出现后他还以为卡莱尔耙耙一心放在了新成员身上,原来……(容许我为自己点一根蜡)   贝拉此时怯怯地开口说道:“凯瑟琳,我对凯瑟琳……透露了……不少和沃尔图里有关的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真的很害怕沃尔图里,从凯瑟琳的表现看来,他们对沃尔图里基本上处于一无所知的程度。”   深谙谈判之道的贾斯帕欣喜地说道:“我们可以捉住这一个缺口,和他们达成协议!按照现今的状况猜测,他们的一切行动和我们一样都是在瞒着沃尔图里背地里进行的。”   “我同意贾斯帕的分析。”爱丽丝点头道,“也许……在不久的未来,我们和他们会成为好友。”   爱丽丝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安下心来,唯独罗莎莉看着贝拉不言不语,终是垂下眼眸去。她对猎人那种感觉丝毫都没有厌恶或者什么同类的情绪,反而更多的是有趣。但这份有趣,她清楚和贾斯珀、埃美特他们是不一样的。   *   麦克斯的伤势让艾米莉都束手无策了。   她美丽的面庞上满满是无奈,凯瑟琳看得出她眼里对此的无从下手,一时间也是犯难。看着麦克斯日复一日在那痛楚中沉溺,忍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整个后背都是血肉模糊,还有之前还没有痊愈的腰伤此刻更是越发严重了。   雅各布对此也是备受煎熬,尽管他知道凯瑟琳、玛利亚都没有迁怒或者责怪的意思,但每当将目光投向麦克斯的伤口时,他都有种千万根针放在脸边的难堪感。他唯有尽可能地承担起所有家务以便让艾米莉去照料麦克斯。   直到今天得知艾米莉束手无策后,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塞思生怕这个大哥哥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连忙询问他要去哪。   “去找那群见鬼的吸血鬼!”   艾米莉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大呼道:“对!我们可以去找我们镇上最厉害的大夫卡莱尔,他对处理外伤很有一套!凯瑟琳,你不需要担心,卡莱尔从来就是最能抵御血液诱惑的——毕竟他每天经手的患者可不少!”   凯瑟琳和玛利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玛利亚走到一脸纠结的凯瑟琳身边,说:“麦克斯会明白的。”   “我也不指望她会一时间理解。”凯瑟琳看着麦克斯满头大汗的睡颜,她对吸血鬼的痛恨,真是让人……伤脑筋。   一向只会和血族打架的猎人,第一次要求助血族的救治。   一向都没有和猎人有交集的卡伦一家,第一次要和他们进行访问。   双方都是忐忑且羞怯的,尤其是爱德华,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如此轻易就被挑衅的人。难道最引以为傲的不是他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吗?   其实不然,哪怕贾斯帕在场,以麦克斯作死的功力,爱德华还是会出手的,贾斯帕会插上一脚也不是不可能。(请容许我为我家闺女点蜡)   以血族的速度,抵达狼人的所在地时,凯瑟琳、雅各布和塞思正离开森林的半部分,和卡伦他们迎面碰上了。   为了表示诚意凯瑟琳并没有戴上那个防御机制,她的惊讶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而爱德华也恰好“读”出了,连同凯瑟琳对麦克斯受伤的心情都一并读出,这让他难免有些羞愧。卡莱尔看了正在为自己逝去的绅士风度而羞愧的儿子一眼,转而对雅各布和蔼的询问。   雅各布将来意说个明白,卡莱尔沉默地听完后,问:“带路吧,那个女孩此刻一定痛苦到了极点。”   这样关切的语气让凯瑟琳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父亲,充满感激地看了卡莱尔一眼,此时埃斯梅的爱心让她无法忽略凯瑟琳脸上的忧虑还有难过,她(瞬移)抱着凯瑟琳的肩膀说:“容我为我儿子的鲁莽道歉。”   凯瑟琳金黄色的眸子不解地看着埃斯梅,诚实地解释道:“并没有的事,其实……麦克斯,当时有点口不择言挑衅了你儿子。”   埃斯梅嗔怪地看了爱德华说:“他原先可不是这样容易被别人影响的。”   雅各布无不愤恨:“那他的难以控制也真的是太过火了!”贝拉不得不再次充当和事老,拦在两个人中间,雅各布的眼睛扫了矮自己一个头的贝拉,瞪着爱德华说:“麦克斯整个后背都烂了。”   “说得好像和你没有关系似的。”一向讨厌雅各布的罗莎莉挺身而出站在了弟弟面前,美丽的大眼睛怒气冲冲。   卡莱尔带着爱丽丝(&CP)和塞思一早就撇下这几个踏入麦克斯所在的房间,他翻查了麦克斯的伤势后便吩咐贾斯帕潜入医院去把护士长的医药箱拿过来,然后让艾米莉和爱丽丝担当助手。   一脸严峻地进行手术的卡莱尔就像个人类医生那样,丝毫不受血液的味道影响。原本担心血族会有所不轨的玛利亚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如此的信任让卡莱尔分出笑容来给予玛利亚。   “我的圣母玛利亚……”被这样美艳的笑容闪花眼的玛利亚十分重色轻友地神游不知到了哪里,直到莫里问她情况如何,玛利亚定了定神说:“卡伦大夫很专业。”   “你认为,我们会和他们,最后怎么样呢?”莫里问道。   “也许彼此缔结成联盟,对我们更有利。你想,一旦双方火拼,我们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的。而且他们现在主动示好,我们也有求于他们,还是以和为贵吧!”   莫里追问:“这样,对吗?”玛利亚坐下来,幽然道:“在我们的行动准则里面,只有同伴的安危才是首要的。而且结盟对我们更有利,我们犯不着和所有素食者为敌。血族是夜行者,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杀不完的。”   莫里不说话了,一同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在他心里麦克斯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但她一直都是把自己当成同伴来凶。   夜色渐渐退下去,晨光穿透林间的树叶洒落在互相挨着的两人身上,卡伦医生已经在里面忙活许久,除了艾米莉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外他们听不到任何声响,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麦克斯还没有脱离险境,玛利亚的心也在这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揪了起来。   Chapter 18   这一次她好像沉睡了很久,睡梦中有人将她身上的皮肤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她猜想也许是个带着手套的入殓师,正在把她解剖。但很快麦克斯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她已然死去,为何身体仍旧在发热?   就连她的思绪都是断断续续。   莫里那个笨蛋问的蠢问题,也只有他的女朋友圣母玛利亚才会一本正经回答他!   艾米莉你手上拿着的是剪刀,不是棉花棒,请注意你颤抖的频率!   玛利亚你不要再祷告了,像我这样去到上帝那都是直接丢下地狱的!   ……   爱德华也站到了病房外,他笔直的眉毛已经开始有些些抽搐了,但是一旁的贾斯帕很好的控制住了场面,毕竟这场手术是吸血鬼和猎人之间结盟的基础。   站在屋檐底下,沐浴在阴沉的日光下的罗莎莉,此刻难得没有再板着面孔,她好奇地不着痕迹打量着对面的玛利亚和凯瑟琳,她细致地在臭气轰天的狼群里辨别出来自猎人身上的味道。   和人类没有什么不一样。   还在为好友担忧的两人并没有发现来自吸血鬼不寻常的目光。   罗莎莉想,如果有机会交手,真想知道他们的实力去到哪一步。   终于卡莱尔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丝毫没有倦怠的面容上是如释负重的微笑,他微微眯起眼睛,任谁看来都会觉得放心的神情,说:“手术缝合得很成功,麻醉过后她就会醒过来。”玛利亚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凯瑟琳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紧紧拥抱了玛利亚和莫里。   然后她缓了缓表情,走到卡莱尔面前伸出手,他没有犹豫地握上她的,“谢谢你,卡伦大夫,你救了我好朋友一命。”   爱丽丝和艾米莉收拾好以后也一同走了出来,优雅又狡黠在爱丽丝身上完美融合,她伸了伸懒腰如同一支曼妙舞蹈中的结束动作,撒娇道:“好累,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难道穷困的狼人们都是不需要椅子的?”   艾米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和地抱歉道:“是我这个女主人失礼了,请随我到客厅。”   吸血鬼和猎人在狼人们的注视下,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期间双方反反复复的试探性谈话,话题通常由玛利亚向卡莱尔发起,这当然引起爱德华同学强烈的情绪反应,皆因他可以清楚听到玛利亚是怎么口不对心地对他父亲发花痴!   而对一切充满好奇的爱丽丝则是对着凯瑟琳问东问西,就连贾斯帕都不得不控制一下自家女友过高的兴奋情绪,但就爱丽丝而言因无法预见得到猎人的出现,才会对此有所疑惑。   至于其他物种之间的别扭情绪不再本章描写范围内。   双方愉(dou)快(bi)地交谈完毕后,不(cong)舍(cong)告别。临走前艾米莉细心记下了卡莱尔说的注意事项,雅各布装作和贝拉告别也把那些暗暗记下。   “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正式谈一次。”玛利亚应允下来,凯瑟琳看了一眼麦克斯的房间,疑惑不定的也点了头,莫里也没有什么意见,他最近被塞思洗脑了。(塞思是爱德华的粉→详情参见爱德华婚礼)   *   凯瑟琳觉得雅各布最近热心过头了,也可以理解为责任感爆棚,雅各布认定麦克斯都是因为他的武力值才会行动不便,以致被爱德华那种身手所重伤,凯瑟琳知道后除了为雅各布的智商捉急之外,就是祈求麦克斯永不知道雅各布的所思所想。   事实上,麦克斯自从醒过来之后变得十分沉默。这让一直都在她面前打转的雅各布心里忐忑不安,最为之不解的就是她居然一点都没有要怪责她或者爱德华的意思。   同样的感觉凯瑟琳也有,当她告诉麦克斯他们几个都有意向和卡伦一家达成互相谅解的关系时,麦克斯甚至还同意了。凯瑟琳离开房间直到艾米莉的关切询问都没有回过神来,雅各布心知肚明地问了句:“她是不是……很反常?”   “不仅仅是反常这么简单,是不是卡伦大夫在动手术的时候,善解人意地帮我们终止了她的嘴炮技能?”   “的确,吸血鬼的天赋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伤口痊愈的过程耗费了麦克斯大部分精力,她实在无法在反思自身行为的同时还要分心去回答他们的问题。   某个伤口瘙·痒难耐的夜晚,她趴在被月光浸透了被铺上心平气和地梳理发生在福克斯的所有事。   麦克斯反省,她最近的行为就跟一个更年期的大妈没有任何分别,易怒暴躁,明明可以用更加聪明的办法去完成的事情,偏偏要用最偏激不知死活的办法。她清楚地听到,当她这样做的时候,想到的,只有霍华德已死去的讯息。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要紧的人,你又何苦将心中苦闷宣泄在生活中,成为一个郁郁寡欢、处处冷嘲热讽的人?   麦克斯将头埋在那软绵绵的枕头上,她是如此憎恨杀害自己亲人和老师的吸血鬼,才会在看到凯瑟琳失去好友后变得急切,而那个可笑的吸血鬼竟然说他们无权审判血族!   她承认,挑衅爱德华这件事上,手段的确不怎么高明,还把自己弄成重伤,只为了让凯瑟琳朝他心上开一枪。   卡莱尔,那个蠢货的爸爸,医术的确高明脾气也好到没话说,血族的优雅还有美丽在他和他的夫人身上表露无遗,最让她匪夷所思的是,明明是吸血鬼,天赋居然是无限的同情心、爱心之类毫无武力值的东西。   埃斯梅做的蛋糕跟曲奇饼比艾米莉的好吃太多了,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想到那美味的热气腾腾的食物。   这些素食者真的可以被信任吗?   *   这些吸血鬼出现在他的家里也太频繁了吧!虽然可以经常看到贝拉,但同时必须看到的还有爱德华那个中二面瘫少年!   一切一切都让雅各布在暗处磨牙,那个黄头发的女吸血鬼每次都瞪着他,好像他是一只看门的宠物狗!太可恶了!而且麦克斯还一脸无所谓,她不是最讨厌吸血鬼的吗?   忍无可忍的雅各布决定揭竿起·义,他走到爱丽丝面前说:“探视时间过了,麦克斯要休息了,你们快走吧!”   爱德华是第一个笑出声的,他狡(jiao)黠(xiu)地朝一本正经的雅各布眨了眨眼,抱着贝拉的肩膀转了个圈:“我们该走了,不然查理又要抓狂了!”   雅各布哼了一声,瞪了正在吃得津津有味的麦克斯一眼。对方难得没有为难他,朝爱丽丝和贾斯珀笑的很温柔,说:“谢谢你们的探访,请替我转告卡伦太太,蓝莓慕思蛋糕很美味,我超级喜欢!”   ——— ———   “卡莱尔的医术还有医德都是值得尊敬的,并且,他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吸血鬼克服血瘾,的确比一个人类克服毒·瘾要成功得多。最难得的是,他们全家都做到了。”玛利亚如是说,麦克斯笑了笑,回答:“我不是那种天天爱找茬的人,我自己会明辨是非的了。”   玛利亚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你最近的反常,真的不是因为失恋?”   麦克斯看了她一眼,决定将霍华德挂剑出售的事交代。   玛利亚脸色骤变,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震惊,她看着麦克斯,那的确是比失恋更能让她失控的事情。“你没有告诉我,就是怕我会像你一样,对吗?”   麦克斯不做声,默认。她们两个曾经是霍华德学生,虽然不是同一届,但以霍华德的影响力,这个讯息无疑是深水炸弹。   “你真的相信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Chapter 19   “你真的相信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玛利亚帮麦克斯换药的动作顿了下来,说:“只要他想,才会见我们,反之亦然。”   她沉下气来,把那纷杂的目光放在了窗外,她心底一直都认定他还活着。   与他相似的味道已经存在这间屋子里好几天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嗅觉与听觉更为灵敏的血族没有发现个中的奇怪之处呢?   一开始她也只把这当幻觉,但时间越长,感觉越强烈。   他一定就在自己的附近不远处,如果这是真的,霍华德看到这么多的吸血鬼在她身边,会作何感想。   当所有人都离开她的房间之后,麦克斯偷偷下了·床,每走一步都有种在拉扯自己的痛,似乎要把她自己的身体分成两半一样。双腿也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运动而变得迟钝和缓慢,没走几步就碰到沙发,“噗通”一声连带沙发上所有的东西“乒乒乓乓”地跌落在地。   杂物一件件地跌落在她身上,强忍着痛楚却又不能移动的窘况,被推门而入的雅各布尽收眼底,他二话不说立即扶起麦克斯。破天荒从她的脸上看到窘迫和挫败,老实忠厚的狼人雅各布搜肠刮肚地吐出安慰的话语,说:“行动不便只是暂时的,你知道,卡莱尔……”   发现麦克斯压根就没有理会他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安慰,他看着她,干脆说些实际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废话!”   雅各布当即眉开眼笑,问:“包在我身上!”   麦克斯嫌弃地瞟了雅各布一眼,莫里再蠢都不会表现出来,这个雅各布……还真是忠犬到……算了懒得理他。   “你去把我的长刀拿过来。”她很久没动过的那把刀。只有在执行近距离猎杀任务或是搭档正职猎人才会使用到,她还未曾教过凯瑟琳用长刀,只因霍华德还没有把最后一课上完。   雅各布将那把细长,微微弯曲的刀拿过来,这种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刀让他十分好奇。他深邃的眼睛一直没有移开,麦克斯坐在沙发上,亦是虔诚的目光轻轻地把刀从刀鞘中抽出,银白色的刀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不带一丝感情的冷傲。   雅各布忍不住惊叹出声,麦克斯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惊艳,全然是一副沉浸在回忆的神情,呆滞好几秒后才将刀鞘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枚白金尾戒,极简的流线型设计和刀刃上的光芒一模一样。   麦克斯将戒指递到蹲在身边的雅各布鼻子底下,说:“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味道很熟悉?”她期待的眼神落在雅各布的鼻子上,尽管雅各布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还是尽责地完成任务,点头道:“有,怎么了?”   欣喜的神情在她的脸上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了,她站了起来,就像没有受伤那回事一样想要向门外走。   “你要去哪?”话音刚落,麦克斯就支撑不住快要跌倒,他只能认命地背起她,说:“你……真是败给你了!”   他们两个人一路追踪着那味道在福克斯打转,沿途随处可见各种高大的树木,麦克斯在雅各布的背上看到与以往不一样的福克斯,不过她都无心欣赏,心里唯一着紧的就只有找到他。   你不来见我,可以,那么我就去找你。   雅各布的速度很快,麦克斯发现他们经过的地方都是在狼人居住的那一片,忽远忽近没有定数。   “他的气味是最近这几天的吗?”   “是的,他一直在我们身边,可恶我们巡逻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个陌生人。他到底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麦克斯没有回答,霍华德藏匿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不可能做得到让狼人们熟悉他的味道,疑惑如同阴云一般爬上心头,她拍了拍雅各布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哪里是他呆过最久的?我们去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早上下过一场雨,但愿不会冲走什么痕迹。   雅各布把她带到森林最西边的一棵铁衫树下,他疑惑不定地看了看麦克斯,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树。这时她才觉得心中那抹疑虑找到了答案,会不会,霍华德也变成非人类?照常理,身为凡人的霍华德,是不可能像雅各布那样可以爬到高达75米的道格拉斯铁杉树上的。   “是狼,毫无疑问的!”雅各布无不认真地说,“你看这个。”他手上拿着的是动物的残骸,上面的齿印非常触目惊心,“不过……树顶上,他留下的味道,和你的尾戒……是相同的。”   “狼?”仰着头都无法看到顶的树,狼居然可以爬上去?雅各布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说:“如果是狼人就有可能,但这附近除了我们部落以外就再也没……”   雅各布他们部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狼人,他们猎人都清楚这一点。真正的狼人被称为“月亮之子”,只有月圆之夜才能让他们化身成狼。   “月圆之夜……是昨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对雅各布说:“我们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脚印之类的!快,趁天黑之前。”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   她趴在雅各布的肩头往地下细细呆望着,希望可以尽快见到他,但又怕自己无法接受他可能变成狼人的事实。其中最为重要的莫过于,他这些年究竟去哪了。为什么渺无音讯,甚至挂剑出售。   “那个人,是你很重要的朋友?”   “是的,可以说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所以,霍华德,请你务必好好的活着!   ——   最终,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是除了证实对方是狼人之外,雅各布无法继续追踪其下落,所有的线索都在福克斯入口处的加油站戛然而止,明显是不想要任何人找到他的下落。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低落。   走到门口时,麦克斯被雅各布安安稳稳地放在椅子上。   她说:“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雅各布。”麦克斯的眼中有他不曾看到过的温情,真是一点都不适应这样的场景,雅各布腼腆地挠了挠头:“不客气。”   “那么,晚饭后的篝火晚会你和我一起去。不要企图用卡伦医生的话来限制我的行动。”说完她就站起身,让路过的凯瑟琳扶着进去吃饭。   雅各布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见鬼的温情!麦克斯就是个狡猾的猎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Chapter 20   爱尔兰进入冬令时间后人们投放在酒吧的时间更加长了,他终日和那些喝到面红耳赤的男男女女见面,身负重任不得不面对他们满嘴胡言乱语,没有哪一刻是他不想拗断他们头颅的。   姹紫嫣红的迷幻灯光打在亚力克孩童般的面容上,尽管他冷着一张堪比寒冷夜风的脸,但仍有不少女人接着醉意想要搭讪,他无需掩饰自己瞳孔的颜色,他只需要轻轻一笑就可以将对方完全勾走。   “你知道路易斯吗?”   A 她知道,暂时不杀。   B 她不知道,立即杀。   这是近几个星期以来亚力克解决温饱的办法,不止是他一个还有费力克斯。如果不是这次亲自动手去逼供一个猎人,他都不知道原来人类的坚韧程度堪比阿罗收藏在沃特拉城里的雕塑。   路易斯并不是凯厄斯老朋友中联系最紧密的一个,但是偏偏在他最想见路易斯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被猎人所杀,而且那个猎人他动用了如此之多的人居然找不到,当中的愤怒似是一把火快要将他的耐性燃烧殆尽。   那个被他捉住的猎人被折磨到奄奄一息还是不肯透露半点消息,一怒之下凯厄斯便将他转化成吸血鬼,没有什么比转化一个痛恨血族的人类还有残忍的惩罚了。他并不常笑,那天初生儿惠特方一睁开眼睛,尚未来得及察觉自身的变化时,就看到这个有着绝色容貌的恶魔露出惨淡的微笑。   凯厄斯就是在惠特那布满痛楚和怨恨的眼神里慢慢直起身,踱步离开:“让他自生自灭。”   亚力克微微点头,离开时并没有把门锁上,留给惠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比起摧毁一个人的肉体来说,摧毁意志更能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余下的故事就不在他的范畴了。   买下这家路易斯常年混迹的酒吧不外乎是要找到那个猎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当他们想要从监视录像得到什么时,却被告知那机器早就被毁坏,而时间掐的刚刚好,该死的吻合!   凯厄斯坐在酒吧的钢琴边上,单凭一脸杀气就没有人敢多看一眼,他一身复古装扮实在是和酒吧里浓烈的时代气息不合,他坐在那如同雕塑一样,光洁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长长睫毛下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   亚力克一身与时下年轻人没两样的装束,凯厄斯痛恨那一身衣服到极点,毫无剪裁感的衣服,充满工业流水线的味道,十分碍眼。   凯厄斯撇开脸不去看他,亚力克拧眉,略带纠结地说出话来:“我找到一份录像,有拍到路易斯和一个……金发尤物一起进了坦普尔酒吧后巷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凯厄斯站了起来,问:“时间吻合吗?”语气不辨悲喜,像个侦探。他的眼神飘散到四周,打算先找一份食物来宣泄近日来的郁闷。   “吻合。”   凯厄斯叹了口气,抽掉手套,看着灯光映照在钢琴映出的光芒,说道:“把她的照片,还有我的指令发散出去。活捉好了,送到阿罗那,相信他会很高兴让李菲儿再来一次沃尔图里的。”   Chapter 21   圆桌会议的概念源自英国传说里的亚瑟王与其圆桌骑士在卡默洛特时代的习俗。用于现代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会议,旨在让所有国家平起平坐,用于企业中更是为了让大家可以不□□份畅所欲言。   同样,今天,猎人、血族、狼人坐到一张桌子上,其用意也是如此。   桌子足够的坚固,即使三方火拼都能保证这张桌子不会倒。   狼人们对这群吸血鬼已经可以做到泰然处之,但是罗莎莉和爱丽丝依然无法对狼人们的味道做到熟视无睹,不过为了今天会议和平展开她们打定主意无论雅各布多么讨厌都要按捺住脾气。   却不料,雅各布早已经离开了福克斯不知去往何处。贝拉问比利,雅各布他为何要离去时,比利看着她微微一笑,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贝拉耸拉下头,爱德华则是沉默不语地抱住她。   对于吸血鬼们见缝插针的秀恩爱,莫里和玛利亚已经是见怪不怪地顺遂潮流加入了秀恩爱的阵营。而玛利亚最奇怪的是麦克斯好像是从雅各布离开之后,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欲言又止的悲哀。   麦克斯身上的伤在卡莱尔的护理和救治下已经痊愈,并且两人也在这不断的接触中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卡莱尔身上那股亲善、和蔼的气质与生俱来,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即便是麦克斯这个从前一直痛恨血族的猎人。   凯瑟琳则是和爱丽丝成为了好朋友,在凯瑟琳的爱人尚未死去之前她也曾是个和爱丽丝一般的小女生,精灵古怪,热衷打扮,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切都会结束,她还是要回到那个努力扮作成熟冷静的自己。   说到埃美特的话,就不得不提他最近的苦差事——给女友练手!最近罗莎莉好像对格斗这件事十分痴迷,时常要他扮演被捕猎物与之搏斗。与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她招招都不留情面,往狠里去,逼得他不得不使出自己的实力。就连爱德华都开始嘲笑他居然会在罗莎莉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中,逐渐败下阵来;更别说罗莎莉总是不相信他是用尽全力。   埃美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爱丽丝遇见到麦克斯和凯瑟琳会独自踏上旅程,罗莎莉则是想在他们四个猎人离开之前,相互切磋一下,她对猎人狩猎吸血鬼这个职业实在是好奇得很。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知道爱丽丝遇见他们会什么时候离开的原因,在此之前埃美特是注定要备受委屈的(误)。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会议正式开始。   其实称不上是一个正式的会议,只不过几个人聚在一起约定一些事情而已,但更多的是用来告别的一次茶话会。埃斯梅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小点心,因为血族是不需要进食,所以家里的厨房一直都是干净得令人心酸,而她又是那种喜爱研究家务的家庭主妇。这次麦克斯他们离开之后,厨房又要再回到无人问津的日子了。   今日狼人的角色只是做个见证,留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商量。玛利亚心想,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麦克斯受伤那一段时间里,让猎人和血族在循序渐进的接触中慢慢化解了某些可以调和的矛盾。   不然今日怎么会有这样的融洽。   不再彼此排斥的背后,是双方或多或少,主动与被动的互相理解。   首先发话的当然是卡莱尔,他今天穿了一件和埃斯梅同色系的衬衣和一件羊毛线衫,温文儒雅中自有一抹令人信任的领袖气息。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们,麦克斯、玛丽还有凯瑟琳,在我们即将分别之前,希望我们之间可以达成简单而又不失约束力的联盟。”   爱德华这时站了起来补充他父亲的话,他满眼快要溢出的爱意眼神看了贝拉一眼,而后对猎人们,说:“麦克斯,鉴于我之前……对你的行为,在此我正式向你道歉。”   麦克斯飞快地看了贝拉一眼,而她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麦克斯。麦克斯想到的是雅各布错付的一腔情意,被这个女孩的悠游寡断,进退不宜的做法一点点地轻视,心里头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她并没有因此为难爱德华,而雅各布临走前就说过要她多多帮助贝拉。   “相信你们也知道沃尔图里的存在,而贝拉尚未转换的事情一旦被沃尔图里知道,他们的护卫就会过来带走我们……不管我们会不会把你们透露,阿罗都有办法知道。同样地,你们一旦落入了他们的手里,即使你们不主动告诉他们,阿罗也会在‘无意中’得知这个消息。”爱德华无不严肃地说道。   爱丽丝则补充道:“阿罗,就是沃尔图里的首领,他只需要触碰你的手掌就可以知道你所有的想法,而不是像我哥哥那样只能‘听到’你此时此刻的想法。而他一直对收集天赋异禀的吸血鬼乐此不疲,他垂涎我和我哥哥的天赋很久了。知道贝拉是爱德华的软肋之后,他更想找机会得到我们的天赋。”   麦克斯将手中干扰吸血鬼天赋的机制放到了桌子上,说:“关于沃尔图里的首领阿罗的天赋,你们大可以放心,我们是有办法帮你们守住秘密。用以交换的是,他朝猎人要是和沃尔图里再度起冲突,你们继续保持现有生活,不要参战。”   “就这样?”贾斯帕似乎对此很惊讶。   玛利亚点点头,说:“我们才不会提出,帮助我们消灭你们血族里的皇族这种无理的要求,你们所提出的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就当是回报你们这一次的救助。”   卡莱尔笑笑地说:“我们一家都崇尚和平,你们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答应了。作为忠告,关于沃尔图里你们可以知道你们想知道的。”   “虽然贝拉已经透露过他们的天赋,但是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哦!”爱丽丝对猎人们眨了眨眼睛。   ……   会议结束后,罗莎莉故意等在门口,麦克斯疑惑地看着她不说话。不得不承认,吸血鬼的样貌备受造物者的宠爱,在昏沉的日光中罗莎莉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不至于夺目但你绝对挪不开眼睛。   她似乎有些害羞的不确定,说:“我想和你们切磋一下。”   凯瑟琳没多想就直接回答说:“我们从不打没准备的仗,这是猎人和猎物的区别。”   听到“猎物”一词,罗莎莉破天荒没有黑脸,只是略带歉意地说:“噢,那你们大概要准备多长时间。”   麦克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这个妹子脸上明摆写着“姐要成为血猎”的字样,一直以来罗莎莉都是在默默地关注他们。   一开始麦克斯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今天罗莎莉的反应完全对上她的猜测。   “今天晚上吧,结束后我们会趁夜色离开福克斯。”   Chapter 22   雨幕愈演愈烈地遮盖住面前的视线,雾气在街区中升腾起来,路灯被这大雨映衬成橘红色让整条马路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年代时的悬疑片。而我们的女主人公呢?她们此刻整猫在一架废弃福特车的后门,密切地注意一街之遥外的动向。身上的黑胶雨衣快要不堪重负,幸好风足够大吹散了黑胶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马丁靴浸泡在雨水中,目之所及都是让人绝望的腐朽气息,暗夜行走的生物在这座城市里将她们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地,没有活路的前方此刻就在脚下,无论她们两个选不选,都必须要离开了。   这样逃亡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周,上帝造人用了七天,麦克斯和凯瑟琳坐渡轮离开美国抵达英国也用了七天,可她们的七天却一直用来躲避上帝所唾弃的孙子——吸血鬼。   数不清类型的吸血鬼无孔不入地入侵到她们的旅途中,他们全都是为凯瑟琳而来,凶狠得没有章法,疲于奔命的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会被追杀。可以清楚的是,这绝不是卡伦一家透露的,更不是自己人透露的。   吸血鬼的意图太明显了,他们对凯瑟琳出手并不是为了要夺取她的性命,也不是为了转化,是想要把她捉走。   所幸正是因为他们没有杀人之心,这也就给了麦克斯数次化解危机的机会。   原本计划中的渡轮之旅,完全这群不速之客给毁了,在海中央的吸血鬼更是肆无忌惮,完全不需要顾忌食物的短缺,抛·尸下海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精力充沛的吸血鬼,正是猎人所惧怕的,麦克斯和凯瑟琳只能长久地和他们打游击战,用装置去躲避追踪,轮渡一停就找机会躲到另外一艘船上去。   总算按原定计划,毫发无损抵达英国。   在地面作战一直是猎人的长项,尽管如此,面对密集至此的攻击次数,她们应付起来都是什么狼狈的姿态。   这样的雨夜,嘈杂到不知疲倦的的街,麦克斯将手中所能运用的工具,去修理眼前这部破旧的两人座卡车。   抵达英国将近半个月来她们为了躲避吸血鬼疯狂的追杀,睡眠时间极少,谈话时间更是,凯瑟琳没有胆量把这个沉重的话题放到台面上讨论——吸血鬼为什么追杀她。她实在想不到,这一切的发生,全都是因为上次猎杀浪漫分子路易斯的纰漏。   同样地,麦克斯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只是默默承受,就像一早就预料到般,可凯瑟琳知道她心里,不一定像脸上看起来那样镇定和无所谓。   伦敦的雨幕骤然静止了,街道上的流水缓慢地朝下水道走去,夜色很浓路灯的凄楚无处诉说,晕成一片残红色的还有血族不休不止的搜索和饥饿。   来不及了,麦克斯一筹莫展看着手上老化的机器,这时凯瑟琳递给她一支不知从哪捡来的唇彩,让麦克斯倒在机器上当润滑油使,给凯瑟琳投去感激一笑,对方立马又全神戒备监视吸血鬼们的动态。   汽车恢复了过来,两人坐进去,沿街口径直离去。   不知道目的地,只知晓必须要逃离,她们可不要成为饿狼们的盘中餐。   *   剑拔弩张甚少会出现在简对沃尔图里三位长老的描述中,而今天的日记里她却破天荒使用了这个形容词。   何止震惊可以慨括简的心情,就连亚力克在争吵结束后与她的谈话都被简所忽视了,她疑惑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说:“当时阿罗读你思想的时候,为什么读不出凯厄斯……这一路的变化历程?”   亚力克如白巧克力甜美的容颜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问道:“姐姐,难道你除了关心你的首领阿罗之外,就不会关心一下我吗?我也是弟弟诶!”   也难怪亚力克会突然说起兄(姐)弟关系这回事,阿罗、马库斯、凯厄斯之间长达数千年的感情,亲如兄弟。尽管彼此的开始都是因为对权力的渴望,哪怕中间马库斯因为失去爱人而变得一蹶不振,都没有让他们彼此的感情有所变化。   大概血族都是喜旧不喜新,千百年的时光对他们来说都是沧海一粟,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但是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肯定的,凯厄斯一直都不是完全放下“我不是一个完整的吸血鬼”这个想法。   他就像一个急于在兄长羽翼闯出去的孩子,长久以来都一丝不苟地要求自己,以近乎苛刻的态度去对待和处理吸血鬼事务。   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亲爱的兄弟,凯厄斯。”阿罗宛如意大利歌剧华丽男高音的嗓子,在沃尔图里空旷的议事厅响起,马库斯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抬起眼眸像是看向一片虚无般看向凯厄斯,后者一脸的桀骜不驯,拉长着脸冷凝地站在阶梯下,暗红色的长袍被他穿出一股有别于其他优雅血族的质感。   凯厄斯就是站着,对周遭一无所动。他淡漠地眼神在听到阿罗的呼唤时,稍稍变得有些温度。阿罗继续说道:“对于这一次你私自放消息追捕一个吸血鬼猎人,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噢,可千万不要说那个可怜的姑娘是你的歌者~!要知道,这对那个姑娘来说可是一件顶残酷的事。”   凯厄斯的脸上难得出现疑似羞愤的表情,他的眉毛拧了起来,不满地抗议道:“假使她是我的歌者,我必定是将她吸食至枯毁,绝不会让她成为制约我的存在!”   “那……你就是承认那位猎人是名可爱的姑娘咯?”阿罗的重点完全跑偏,他一点都不担心猎人的再度狩猎对他统治的影响,凯厄斯的眉头更是紧迫了,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阿罗。   “别告诉我你的仁慈……是因为那个曾经闯入沃尔图里的猎人头目……”凯厄斯没有说出口,但是阿罗却已经看出,头一扭,顺着阶梯回到自己的座位,语气无比傲娇:“别以为我没握你的手,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凯厄斯,你的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听到阿罗的这句话,亚力克不禁在心里咯噔了一下,马库斯也终于露出除困惑以外的有趣表情,他那把陈旧如同埋在酒库多年的红酒声线说着:“无聊极了(这下有戏看了)……”   【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如果不是凯厄斯的白头发足够的顺滑,否则现场观众将会看到金毛狮王炸毛的经典场面(误)。】   凯厄斯他的双眼像是厚眼睑的蜥蜴那样半张开,幽红色的眼眸里写满愤怒,他看着阿罗生气地撇开头去,说:“我是一定会让猎人成为欧洲第二个狼人的!”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凯厄斯使某非人类生物从欧洲上绝迹的能力,他曾经被狼人所重伤此后就一直专注复仇赶尽杀绝一百年。   阿罗不怒反笑,像一个照看自己孩子赌气的母亲,慈(yin)祥(xian)地说:“那我们就是拭目以待我最亲爱的弟弟凯厄斯,完成这个伟业!出于一个充满责任心的兄长的好意,我会让简去辅助亚力克。”   凯厄斯闻言立即怒目而视,阿罗则是施施然地问亚力克:“亲爱的亚力克,我让你姐姐去帮助你好不好?”亚力克一听说是和简搭档,早把自家首领抛诸脑后十分殷勤地点头说好。阿罗复而得意地看向凯厄斯。   凯厄斯觉得如果他肺部器官仍旧运行的话,此刻肯定已经被一把爆裂的炸弹所炸毁,只见他怒不可遏地甩手离去,整个大厅都能听到他故作凶狠却仍旧是细气的声音——“就让你一直抱着对李菲儿的难以启齿的思念在亚平宁山脉上,看着我如何把她撕成碎片!”   简望着凯厄斯离去的方向,德米特里这时靠了过来感叹道:“这是凯厄斯第几次离家出走了?”简没有回答一记眼刀甩过去,德米特里的身体燃起一股扭曲的痛感,整个人跌倒在地。   阿罗最讨厌别人把凯厄斯说成未成年的小破孩了。   Chapter 23   “姐姐,你对这次任务有什么打算?”亚力克与简一同走过那一道道拱门,暗绿色繁复花纹的墙纸糊在墙上,历经时代风霜的气息,简一身墨黑色的斗篷,搭配白色的长袜,和亚力克如出一辙的童真容颜,嫣红的唇微微嘟起,可眼神里的话句却不像她看起来那般和善呀。   简歪了歪头,轻笑地说道:“亚力克,不过是人类而已,杀死他们不必捏死头野兽艰难。”   亚力克木着脸,想起凯厄斯口中那个可恶至极的李菲儿,她就曾单枪匹马在沃尔图里脱险离去。尽管受了重伤,但在亚力克眼中那已经是严重挑战到了沃尔图里的权威和脸面了。也就不难解释凯厄斯对猎人的愤恨了,就算后来猎人在沃尔图里的清剿行动里元气大伤,凯厄斯还是没有减少对此的愤怒。   “沃尔图里为什么要将这次行动定义为清剿,我们大可以让猎人这个职业从世界上灭迹,这样子真的一点都不‘阿罗’一点都不‘沃尔图里’!”凯厄斯的原话。   ——分割线——   麦克斯那天载着凯瑟琳从伦敦的波斯顿王子大街朝女王路开去,毫无目的就是最重要的方向,绝对不能让那些吸血鬼猜到她们下一步的计划,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留下,所幸这夜伦敦的大雨给了她们绝佳的掩饰。   车速从来就没有慢下来,但毕竟是旧车,没多久她们就不得不抛下它,寻找下一辆车的怀抱。经过泰晤士河时,她们便丢下了它,脚踩在河滩边上,天边的云彩混杂着奇异的蓝白色,它们压得很低不断地朝这边涌过来。   两个人都已经很疲惫,望着远处的天空疲惫写满了眼睛。下过雨的河滩泥泞不堪,她们穿着的靴子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冷风刮过一阵寒气直窜上心口。   “我们两个……这一次……”   “一定会脱险的,这个只要是我们两个就一定可以。”麦克斯从来都比凯瑟琳要多那么一点点的决心,她坚定地打断了凯瑟琳接下来的话。   凯瑟琳看着麦克斯,她总觉得这一次不会那么简单就可以轻松度过,这该死的第六感,她猛地抱住了麦克斯,说:“这个时候不太适合煽情,但我还是想要说谢谢,他们明显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凯瑟琳退后几步,喃喃道:“也许爱丽丝的预言要被证实了。”   麦克斯站在那里,疑惑地看向凯瑟琳,问:“你,有点不太对劲。”接着又补充,“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认命的。”   从泰晤士河上逃跑也算是出乎意料了吧,她们偷了一艘船沿着河低洼处缓慢前行着。连接伦敦和南画的伦敦大桥是伦敦的地标之一,麦克斯的计划是离开伦敦到南画去。那些吸血鬼的弱点就有水这一项,所有气味到了水就会断掉。   对焦的一秒,凯瑟琳就知道有些事情来不及了。她猛地站了起来,扯起麦克斯一同扎入河里去,让未熄火的船继续在河面上不断行驶。不需要多问麦克斯也知道大概是发生什么事,但是两个人都已经在逃亡里虚耗了不少的体力,实在没有办法再抵抗多久。   于是游上岸时,他们已经等在了伦敦桥上。   简和亚力克站在高处,毫无表情,只有他们的眼睛在这清晨里显得熠熠发光。凯瑟琳看到了亚力克,这个曾一度占据自己所有噩梦场景的主角,她仰起头企图看得更清晰些,心底对爱丽丝临行前给自己的话,越发不敢再作否定。   到底是逃,还是留下来决一死战。麦克斯苦恼着。   时间容不得多想,她们已然是没退路了,唯有迎头赶上。   身处伦敦的地标,晾沃尔图里也不敢对她们做什么。麦克斯启动干扰机制,丢给凯瑟琳一个,此时简已经对着麦克斯使用天赋,麦克斯感到全身四肢百骸像是快要碎掉一般,她痛苦地倒在地下,也不忘提醒凯瑟琳引开亚力克,好让她们能够最大限度地分散吸血鬼群体合作的可能。   凯瑟琳和麦克斯的默契度自然是不用多作描述,她领悟到暗示后立即跳下河里去,亚力克认出凯瑟琳就是被凯厄斯所通缉的女猎人,他也就跟着跳了进去,他可是一直都没忘了要给凯厄斯把这个人活捉。   应付简,卡伦一家给出的建议是,空白,拼运气。而猎人的方式向来是近身搏斗,要么就是暗中部署,现在麦克斯两样都无法做。   简一直盯着麦克斯不放,剧烈燃烧着的灼痛感让她整个人都蜷曲起来,浑身都是泥浆,她趴在那里终于得到喘息的时间——简满心以为制服了麦克斯。   好机会,麦克斯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速度,这一次她也没有辜负她自己,成功攻下简——麦克斯将杨木匕首直直地捅入简的额头——对方用手挡了麦克斯一半的攻击力。   这是简继贝拉的免疫后,所受的第二次屈辱。她怒不可遏的神情总算有点凶残的吸血鬼样子了,她猛地朝麦克斯扑去……   *   河底的水草缠住了凯瑟琳的脚,好不容易解开,浮出水面喘口气的空当她就被亚力克捉在了手里,一把扔在了河堤上。手肘处一阵的痛楚,她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亚力克伸出手似乎想要故技重施,却不料凯瑟琳蹲站起来,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痛恨。   趁亚力克还在疑惑自己的超能力之际,凯瑟琳已经冲了上去,和麦克斯一眼她想要将手里的匕首插丨入敌人的心脏,但无奈她最快的速度仍旧被对方识破。   亚力克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的天赋会被制约,凯瑟琳再度被他打倒在地,他慌神的瞬间又被凯瑟琳有机可乘,这次匕首总算捅进了他的身体,亚力克冷笑一下拔出匕首,狞笑着戳进凯瑟琳的手腕,鲜红色的血涌了出来。   他说:“你的鲜血似乎很美味,我不客气了。”甜蜜的话语,配上他无辜的神情,凯瑟琳只感到手腕被两枚尖锐的铁钉咬住,而后疲惫和毒液侵袭了她的理智,她记起很多人的脸,她抽出藏在靴子边上的尖刀,狠狠地从对方的后背插丨入。   伦敦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Chapter 24   他以为自己的可以很好地控制住,可事实最后还是再一次证明了吸血鬼在鲜血面前所有保证都是空话,亚力克舔了舔嘴角,歌者的味道原来如此。实在太奇妙了,不是吗?他从来就不知道凯厄斯要捉的猎人会是他的歌者,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了——在尝过凯瑟琳的鲜血之后。   亚力克原本哑红色的眼眸随着凯瑟琳的失血而变得越发妖冶起来,他抽空露出一抹纯真无邪的笑意,就连凯瑟琳插丨在自己后背的匕首都可以忽视,尽管那伤口短时间内难以痊愈。凯瑟琳被亚力克的牙齿上的毒液卷入了万劫不复的漩涡中去,又像是被拖入了一团烈火里遭受灼热的燃烧。   她残存的意志迫使她将那匕首抽出,亚力克被猝不及防的力道弹开了些许距离,仅仅恢复的那一点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停止了,否则自己将会承受来自凯厄斯的怒气。他擦掉嘴边残余的血迹,眯起眼睛看向凯瑟琳,就像看向一个遍体鳞伤却不自量力在美洲狮手上苦苦挣扎的梅花鹿。   在这屈辱般的目光中,凯瑟琳并没有要和亚力克同归于尽的意思,趁那毒液尚未让她无法动弹之前,她希望至少能够自救。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好好当一个无能的凡人吧!”介乎于男人与男孩的声线,柔和中夹杂着狠厉。凯瑟琳咽了一口气,定定地站住,整个躯体都已经在高温中炙烤了,那么吸血鬼你也来尝尝,在热火里翻腾的滋味吧!   仅剩的烟火棒被点燃,在亚力克还在回味凯瑟琳的血液味道时朝他身上扔去。   “轰”   骄傲的火焰在泰晤士河的河边低调地燃放,亚力克身上做工考究的西服布料极其易燃,加上吸血鬼体质天生惧怕火,他根本无暇顾及凯瑟琳,只见一道黑影飞快地坠入河中,以为这样就可以灭掉身上的火焰。   可猎人用来对付吸血鬼的烟火棒,有可能轻易熄灭么?   一直到凯瑟琳被脱身赶到的麦克斯带走,亚力克都没有从河里出来,简被气得半死救走亚力克时整张脸如同罗刹般恐怖。   凯瑟琳是在一条荒废的地下铁道里完成变身的,如果她还有心情去庆幸自己没有像前辈们一样在地下水道里完成变身,那么她就不会像现在那样暴躁易怒和痛苦。   麦克斯一直蹲在她身旁,眼见她一点点变得癫狂却无能为力,不知不觉无助的泪水滴滴答答从脸颊滑落,从出生到现在,这是最无力的一次了。   凯瑟琳一直在抽搐抖动着,她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像是和谁在搏斗,灵魂里有人在跟她撕扯着自己的意识——她抗拒变身。身子冰冷得很,血液的温度慢慢离开她,红润的气色褪了下来,麦克斯只得用鞋带绑住她企图伤害自己的手。   她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挚友变成吸血鬼以外,什么都做不来,痛恨与愤怒的情绪不断地催促着麦克斯做出决定,但她不能,即便没有遇上卡伦一家改变对血族的固有看法都不能,她怎么会杀害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凯瑟琳?   何况在这些长久的相处后,她们已经不仅仅是队友、战友,还是挚友,亲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会动手结束凯瑟琳的生命,尤其是凯瑟琳神志不清的时候。   ——   “万能的主,仁慈的天父……算了不管到底应该尊称你为什么名字,我只求你收回发生在我好友凯瑟琳身上的噩运,无论你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去抵消,都请拿去吧!阿门!”麦克斯生平第一次出现在教堂里,是因为有所求,而是不出席葬礼。   秉着“最危险也就是最安全”的理念,凯瑟琳至被转化之后,麦克斯并没有带着她离开大不列颠岛,只是从英格兰搬到了苏格兰而已。   而凯瑟琳自从变成吸血鬼后,性情也不如往日温和与阳光,她原是一株向阳而生的植物,现在被强行转化成暗夜里玫瑰,被剥夺的不仅仅是往日鲜活的生命,还有生活下去的理由。成为吸血鬼有太多东西要去适应,而麦克斯是凯瑟琳作为猎人的导师,而是不作为吸血鬼的。   毋庸赘言,新生儿的饭量有多大,杀 谷欠 就有多旺盛。   曾经生而为人的凯瑟琳,和对吸血鬼深痛恶绝的麦克斯,又怎会把寻求食物的手伸向活生生的人类?   但是在某次误食死人的血液,导致凯瑟琳急速衰弱起来,后来从某个互动百科得知死者的血液会让吸血鬼衰弱,甚至,让它们死去。   “它们,麦克斯你看,我从‘她’变成‘它’了。”凯瑟琳血红的眼珠是无神的,墙壁一样惨白的脸色,她作为一个金发尤物的美丽越发突出,可作为一个人类该有血气已然消失。麦克斯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她的,被她轻轻躲开,这个女孩子心底对于未来只看到一片郁郁的血海。   凯瑟琳低下头看自己一双手,青白色的动脉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理石般纹路的皮肤,凄凄笑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她看着麦克斯。   而麦克斯则是蹲在她旁边,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温言恳恳:“等到追捕过去了,罗莎莉和埃美特就会过来接你。你不要多想,天无绝人之路。这双手虽小,但它始终是你的。你若不自爱,谁来爱你?”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穿上雨衣背上双肩包外出搜刮这一带医院的血库,这已经是这两个个星期以来第五次了。预留空间给凯瑟琳去接受既定现实总好过让她在自己面前一点点重演转化那日的崩溃。   雨很大,漆黑的天幕像是倒泄了水的壶子,麦克斯站到了路灯下去细细打量这条陌生的街区。背包里的血袋足够凯瑟琳在未来的日子可以饱腹,不至于挨饿失控。如果不算上刚刚差点被值班护士发觉的话,今天的收获还算满意。   可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要是吸血鬼还在整个岛上逗留,岂不是要凯瑟琳再忍受这暗无天日堪比牢狱的生活?   早几天和卡莱尔医生通话时,他们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凯瑟琳变成吸血鬼的抱歉,还有乐意再多收养一个孩子的意愿,埃斯梅更是哽咽着说会好好照顾凯瑟琳。尽管他们对沃尔图里有所顾忌,却不是害怕,他们愿意帮自己救助凯瑟琳就已经是出于朋友的好心了,麦克斯对此已是感恩戴德。   罗莎莉抢过电话,噼里啪啦地丢出一堆关心凯瑟琳的话语,而出于安全考虑麦克斯不得不挂了电话,约好月底就会来接走凯瑟琳。好不容易拿回电话的卡莱尔则是言简意赅地把照顾新生儿的注意事项告诉了麦克斯,他们一家给予麦克斯的帮助让她泪凝于睫,挂掉电话时她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   太难受了,比她自己受伤还要痛,她不禁想到许许多多的猎人孩子们,因为猎杀吸血鬼而搭进了自己的一生,毁坏的信仰要怎么重建?   雨总算有些消停的迹象了,身穿暗红色的巨大斗篷的凯厄斯漫步在这城市的一角,安静的面无表情的,甚至是有些怒意。他已经忘记自己保持这种微微怒气的表情有多少个世纪了,反正他早就忘记心平气和的年代了。   雨滴在他的外衣上,并没有多做理会,因为嗅到空气里强烈的甜腥味,A型血、O型血……居然还有AB,附近居然有吸血鬼在开豪饮派对,简直是太猖狂了!   循着味道跟了过去,空荡荡的街区里入目的竟然是一个背着双肩包的人类……少女?   麦克斯听到声响的第一秒就回过头来,隔着朦朦胧胧的灯光中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正站在雨幕下,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深红色的眼眸实在太过显眼,在漆黑的夜色里。   不好,是吸血鬼!   想要跑开已经来不及了,凯厄斯志得意满地俯冲过来,始料未及地被麦克斯抽出口袋里的刀狠狠地划了一下,他怒吼出声伸手就把对方撂倒在地。   麦克斯还没被凯厄斯压在地上之时,就借力翻身反客为主,凯厄斯的速度虽和别的吸血鬼没有什么两样,但相较于别的吸血鬼尚拥有天赋可以制约防守反攻的猎人,他则显得无助多了。加上是第一次面对货真价实的猎人对手,毫无经验的凯厄斯就这样被麦克斯镇、压反击,毫无反击之力地。她没有犹豫将刺刀没入了凯厄斯挡在心脏上的手,趁对方惊魂未定时,麦克斯便溜之大吉,以免遇上这个吸血鬼的同党,从而暴露凯瑟琳的行踪。   凯厄斯经历了作为吸血鬼以来第一次浑身僵硬麻痹的状态,他用尽全身力气抽出刺刀狠狠地扔到人行道上,他的眼睛像是喷出烈焰来,看着麦克斯消失的方向,暗自咬牙。   胸前因为刚刚的打斗而凌乱的衣衫,无不昭示着,沃尔图里三大长老之一的凯厄斯所遭受的屈丨辱。   此仇不共戴天!   凯瑟琳番外·剧情走向   这种浑身灼热般的撕裂痛觉让我抓狂,恨不得用□□将我自己一枪毙命,但是麦克斯阻止了我,她蹲在我身边黑棕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眼泪,凝在睫毛边迟迟不肯掉落,都这个时候我还能分心来注意她的神情——因为我所有的意识都脱离了那具狂躁的躯壳,我的灵魂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不受掌控的感觉让我气馁,无法毁掉我自己,那么我就会被即将成为活死人的凯瑟琳毁掉,回不回去了,一旦我成了血族,天杀的血族!   我清楚记得亚力克朝我扑来时心脏骤然下沉的恐慌感,如同梦境里空无一人的旷野拼了命都逃不掉的结局。   这是我的结局了。   我能够清晰地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比以往更强烈,比以往我辨别吸血鬼的味道还要撼动我的触觉。要成为一个被自我唾弃的吸血鬼,就是我的未来,要如何振作,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哪怕麦克斯再努力,再成功挽救我的身丨体,但我的灵魂(如果我还有的话)、意识、思想已然是行将就木。   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认为这就是我的结局,麦克斯联系了友好的卡伦一家,现在无论她如何压低声线我都可以听到,他们当然能够毫无芥蒂地接纳一个新成员,可是我自己呢?我的眼睛干涩,很想要流泪但是不能了,从前用来表达软弱的姿态以后都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脸上,冷冰冰的皮肤不会有眼泪流过的轨迹。   成打成打的血袋成功抑制了我想要杀人的冲动,但这也成功让我清楚明白自己的已经是一个吸血鬼的事实。   你没有想错,我可能要成为一个怨妇,每天喋喋不休翻来覆去讲我的惨事,想我那些初中失恋的姐们。   麦克斯挂了电话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我飞快地把吸光了空袋子丢到垃圾桶里,背靠着椅背假装放空思绪,不知为何我一点都不愿意让麦克斯看到大口大口饮下血液的情景,我会觉得羞愧和肮脏,像是个酗酒且死不悔改的妹妹。   有时我也会想,假若有个机构专门戒掉初生儿嗜血的病症,该有多好。   “卡伦医生说了,他们一家很欢迎你的到来。”   “麦克斯。”   “我在。”   “有什么办法让一切不再糟,你知道我根本不想成为一个吸血鬼,更不要当你的敌人!”我把脸埋在她的手心,很想要流泪的一颗心像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掰成两瓣。我恨透了亚力克,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毁掉我生活的血族!   我极度埋怨自己为何当时不把匕首刺得更深,正中心脏?学艺不精是我想得到的唯一理由。   “凯瑟琳,傻姑娘,你怎么会成为我的敌人呢?”麦克斯红了眼眶,她不会在我面前哭的,因为知道我对所有人类的行为都充满了不再拥有的痛苦。“我保证,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最聪明的学员,我再也不会当任何新手的教练了!”   得到保证的我一点也不高兴,但还是尽量挤出笑容。   看我的强颜欢笑,麦克斯也不见得有多舒心,看着我说:“我知道不管安慰的话说得再好听,再冠冕堂皇,毕竟所有的苦难都在你身上,我没有办法帮你减轻。可是,我请求你千万不要放弃。”   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我不知道未来会在哪里,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麦克斯又出门了,到市区里的医院帮我觅食。   她对我很放心,并没有动用什么锁扣住大门以免我外出。搬到苏格兰巴里的日子里都是阴雨连绵,不曾有过晴天,可我一次都没有出去过。   我害怕杀害人类,尽管我已经是一个吸血鬼。   爱丽丝和罗莎莉一有机会就会给我电话,大概是卡莱尔说过什么办法可以抑制我的杀意,两个人打电话来总是重复着那个办法,我很感动。每次接到她们的电话对我而言,那一天总是美好的,哪怕在等待食物的空当里我都能控制住自己。   不能露出任何行踪让那群老不死发现,我决意听从麦克斯的提议,成为卡伦家族的新成员。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国家,他们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麦克斯永远都是我的长辈,也许这将会是她对我最后的一个提议。   今后我将用永生见证她的衰老,思及于此更觉残酷。   麦克斯回来了,远远我就能听到她急促凌乱的步伐,打开的窗台上我看到她警惕奔跑着的身影,连同呼吸声我都能够捕捉到。未等她跑到门口,我已经打开门旋身挡在了她面前,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吸血鬼!”她看样子是经历过一场打斗,幸好她赢下了。   “那我们需要离开吗?”麦克斯摇摇头,将背包的血袋拿出来递给我。   “气味的变动会引起怀疑,你继续呆在这。我会让罗莎莉他们快点来,但愿不会让他们落入麻烦中,或许我们可以到别的城市去等他们,你认为如何?”她看着我征求意见。   我近乎贪婪地吮丨吸血袋里的血液,退开几步的距离,点头,拒绝思考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任性行为。   麦克斯又去打电话了,而我则在这气氛里莫名烦躁起来,预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人生又要再起波澜,我无比痛恨我自己,痛恨难以挽回的局面。   “一切都会好起来对吗?麦克斯。”我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发问。挂掉电话的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我突袭成功,扶住她瘫软的身子放在沙发上,“对不起,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被背弃了。让我结束所有,这生活让我窒息。”   我脑子里只有一把声音:“像个新生儿一样行动吧!”   杀掉亚力克,杀掉他,就像我在梦里做的那样。   从巴里到我死去的伦敦有多远,脚程我没有数,但足够消耗麦克斯一天以上的时间,而且猜测到我去了伦敦也需要时间,也许还会通知罗莎莉他们,所以杀掉亚力克要在他们找到我之前。   Chapter 25   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晕眩的恶心感在她的心口盘旋,好不容易捉住一霎的清醒让自己脱离浮浮沉沉的梦境,麦克斯才惊觉凯瑟琳的消失。后颈的酸痛提醒着她,凯瑟琳是主动消失的,而她会去哪里?   她现在并不是饥饿状态,那么唯一的解释会不会就是去找那个转化她的人?   凯瑟琳这几日的变化无不在印证着麦克斯此刻的推测,麦克斯撑着墙壁勉强站起来去找手机,幸好凯瑟琳没有带走她的手机。麦克斯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和卡伦一家重约时间,如果凯瑟琳真的找上沃尔图里的人,让卡伦一家知道只会连累到他们,所以麦克斯并没有说。   然而她忘了爱丽丝·卡伦的天赋,卡莱尔刚要挂掉的电话被爱丽丝抢了过去,如同呢喃一样的预言喷薄而出:“麦克斯,凯瑟琳现在危险极了!就算她拥有新生儿旺盛的精力和迅猛的行动力,但是亚力克毕竟是沃尔图里培养出来的守卫,他们打斗的结果我无法预测……”   无需爱丽丝多言麦克斯也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一一应下爱丽丝的忠告,急匆匆收了线立即飞奔出门去找凯瑟琳。   算是先见之明的一种——麦克斯给凯瑟琳的手机装了定位系统,从她变成吸血鬼开始。没有过多的心情来悲哀,当务之急是找到凯瑟琳,在沃尔图里带走她以前。   *   这场打斗来得不够突然,亚力克不愿意承认自己等这一刻竟是那么的久。而歌者的甜美,在分别后更是越发发酵于他的记忆里,从味觉到嗅觉,凯瑟琳已然是刻在了他的身体上。所以她一出现,亚力克就感应到了。   他的前任甜点姐姐,他天使般娇嫩的脸庞露出无比甜美的笑意一个旋身停在了凯瑟琳眼前,还没站稳对方就一个俯冲将他压倒性地推倒在地,很生气的意思?   凯瑟琳的眼神明显就是这个意思,她的刀比亚力克的防守还要快,虽说当猎人时多用的是猎枪,但是成了吸血鬼后速度比起从前快了不止一个维度,改用刀也只是形势所迫。刀是她随意在唐人街的某个角落顺来的老古董,纯银,她手上戴着两双手套……   尽管那刀年代久远,但重锈之下的银只需没入血族的胸口,致命不在话下。   凯瑟琳有备而来,亚力克有心等候,因此那银匕首只是没入了一半,简恰恰出现。   只见她亲爱的弟弟此刻正被一个浑身戾气的血族压丨在丨身丨下,表情痛苦扭曲,胸口上是那血族带来的匕首,远远便能嗅到那银器的味道。简直是在侮丨辱沃尔图里,简一记眼刀袭过去,凯瑟琳毫无准备承受了简的袭击。   她被那突如其来的灼热感带回到转化时的痛苦记忆中,手一松便就地倒在了一旁,浑身蜷曲成令人崩溃的形状。亚力克也没好到哪去,他整张脸比墙壁还要灰白,半边身子像是瘫痪了一样,他的手紧紧攥住了凯瑟琳的手腕,力道大到无人能够分开他们。他用眼神示意自家姐姐不要在暴怒中杀掉凯瑟琳,因为他有的是办法去驯服这个新生的血族。   麦克斯找到来时,正正是凯瑟琳带着必死的恨意从地上站起朝简冲去却被亚力克半路拦下,顿时扭打作一团,简的表情像是疑惑自己前一秒能力的失效,凯瑟琳和亚力克打斗时发现了麦克斯的出现。两人眼睛里都是浓浓的悲切,凯瑟琳那一刻放弃了挣扎任由亚力克将她骨骼拗断,她的口型似乎是在说:“快走。”   麦克斯轻轻地摇摇头,换来的是凯瑟琳忽地猛烈的挣扎,她逃跑起来,想要引开这个对双胞胎。成功止住了麦克斯抬起枪的动作,她们两人身上都带着干扰机制,但不代表麦克斯就永不被发现。   简红色的眼珠一直在注意这四周的异动,她走到弟弟身边:“阿罗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另外一个我来解决,你先带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回去。”   亚力克看了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听天由命的凯瑟琳,点头。   呼吸可以克制,但心跳声不能,麦克斯呆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手压在心口上祈求着,眼泪了无声息地滑落在腮边,凯瑟琳,我一定会不惜代价救出你。   这段时间以来,她似乎哭的次数多了点,该节制住。   *   傍晚黄昏时刻,她背着背囊走在长街上,这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的。   凯瑟琳是她的亲人一般的存在,而今……   风不分方向吹来,多云的天气没有雨要下的迹象,云层压得很厚低低地吼鸣似乎只是她的空想而已。   从简的话来说,自己也是要捉到的一个,那么亚力克应该是带着凯瑟琳去意大利——他们的老巢。麦克斯忍下愤怒的第二人格,努力地回想在福克斯时得到的有关消息。   假若还能得到沃尔图里的城堡构造,而她所知道的人里面除了李菲儿到过沃尔图里的内部之外,就是卡莱尔医生了。   近几年来不是没有猎人被血族强行转化为吸血鬼,以此来达到折磨的目的,猎人公会对此束手无策,如果是外勤队员还好,若是正职猎人被转化,吸血鬼得到的不单止是一个人才,还有他们内部机密。   如果让他们知道她要孤身闯虎穴,不,绝不要被他们知道,唯一断绝后患的办法就是将干扰机制通过纹身嵌入身体内。   霍华德曾经给她展示过这样用处的一个纹身。   真是一个疯狂的决定。   *   伤筋动骨一百天,是之于人类而言,那么吸血鬼呢?   当已经多个世纪不曾受伤的凯厄斯伤痕累累地回到沃尔图里时,所有人都惊吓到呆滞了,甚至连一向没有表情的马库斯都惊讶地随着阿罗的步伐走(闪)到凯厄斯身侧,阿罗一贯的夸张此刻更是变本加厉。   “噢,我亲爱的弟弟!”他轻轻地捧起凯厄斯的脸,在看清他的容颜没有受损后,才放下心来擦看伤处,真是令人苦恼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救治,要知道吸血鬼家族里可没有什么医生是专门救助不老不死的血族。   马库斯挤开阿罗,终于也牵到了凯厄斯的手,他没有掩饰自己对伤口的好奇。   凯厄斯现在衣衫凌乱地站在大厅的中央,拱顶的玻璃漏下来的光洒在他污秽的斗篷上无端加重他的怒气,而他的心中对此次挫败的难堪更是无法释怀,恨不得撕碎那猎人的身躯,将碎片踩在脚底。   他纠结、愤怒、难堪的表情到了阿罗的眼中全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弟弟回到兄长怀抱时的伤心难过,他没有多想拉过马库斯的手围住了凯厄斯,充满柔情蜜意的拥抱就这样在沃尔图里冰冷的城堡中上演。   而这正正是在凯厄斯的伤口上撒盐!   凯厄斯挣扎地推开了阿罗和马库斯,用愤怒的脚步踩向那脆弱如古董的楼梯,直达浴丨室,他再也不要穿这件斗篷了!   阿罗和马库斯默契地对望一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决不能让他再离家出走了!”   “对!”   Chapter 26   这场战役的结果毫无悬念地输掉,凯瑟琳被捉,麦克斯手足无措难以维持冷静,且孤立无援,一切都如爱丽丝的预言,卡莱尔和埃斯梅双手交叠站在落地窗前都在为那两个姑娘现在的状况担忧着。虽然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也没有给彼此的感情上留下过深的印记,但是仍旧无损她们留在这对夫妇心中的美好期待。   如果他们像个普通人类那样结婚生子,可是十分的愿意拥有像麦克斯和凯瑟琳一般的孩子,责任心和坚强的意志都在她们身上体现出来,麦克斯始终不愿意求助于他们,尽管贝拉还没有依照沃尔图里的意思转化成吸血鬼,可这不代表他们卡伦一家就会害怕到不敢与沃尔图里抗衡。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弯月在深蓝的天空上显得尤为孤清冷傲,空旷的野地里只有几只狼的身影正在巡查着,一切都很平静。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打破了这夜的宁静,没有犹豫卡莱尔率先接起了电话,其后卡伦一家都接起了各自的副机。   打电话来的那边似乎信号很差,一直沙沙作响,电流声让人莫名烦躁,卡莱尔喊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显得急躁,不多一会那边便传来了口音熟悉的英语——是麦克斯,卡莱尔用眼神示意埃斯梅,他的声音也染上了喜悦。   “怎么样?”   “卡莱尔……我是麦克斯……”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去打断,本来就没有呼吸的吸血鬼此时恨不得将自己周围的声音都停止。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现在……和一群偷丨渡客……”   “偷丨渡客!”爱德华顿时脑洞大开,眉毛都皱了起来,贝拉也是一脸的担忧。   “跟着他们一起到法国去,然后……”她周围的声音很纷杂,但是卡莱尔难得强硬地否决一个人的提议:“不行!麦克斯,这太危险了!”   “不!”她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去做,凯瑟琳……的情绪很不稳定,我决不允许这样的她落在那群老不死手里。”   “而且,那个亚力克还有他的姐姐……”她哽咽的气息没有瞒过听力灵敏的吸血鬼,“总之,我是一定会去把她带回来。打这个电话,是想要你给我一幅城堡的构造图,这样会好办一些。带出凯瑟琳之后,再让罗莎莉来接她。”   “卡莱尔,你愿意帮我吗?”   霎时间卡伦一家子都七嘴八舌地在各自卧室的电话里阻止麦克斯疯狂的行为,麦克斯屏息静候卡莱尔的回答。   埃斯梅握住卡莱尔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卡莱尔的声音四平八稳地传了过去:“好的,怎么给你?”   “谢谢,我会联系你给你传真号码。卡莱尔……埃斯梅我知道你们都在旁边,谢谢你们。”她沉默后笑道,“到了现在我除了谢谢,什么都给不了你们。我为我之前对你们的无礼感到抱歉,虽然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子对待你们。再见了。”   电话挂掉后再重拨便再没人接起,怕是丢到荒郊野外去。   罗莎莉推开门进来冷着脸扯过卡莱尔手上的纸,说:“她会死的!”   “如果我们的爸爸不帮她,她会死的更快!”爱丽丝跳到罗莎莉的面前将纸抽出摆到卡莱尔面前。   “你看到了什么?”罗莎莉此刻最关注的就是麦克斯的动向,爱丽丝苦恼地摇摇头,说:“太零碎了,而且她的想法一直在瞬息万变,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会进到沃尔图里……我看到她的对手……是凯厄斯。”   埃斯梅哀痛地说:“那么,麦克斯更需要卡莱尔的地图了。”   “爸爸,这样真的对吗?”罗莎莉的担心写在脸上,她可是很想念她们两个。   卡莱尔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开始写写画画。   *   和一群人呆在一起的好处是不用担心自己的气味会被追踪到,麦克斯站在摇摇晃晃的货车里周围挤满了各色人种,她冷着一张脸凝重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忽然眼前多出一双青白色的手,她抬起头来,那张脸她很久以后都没有忘记过。   那人笑得很勉强,是只在会议期间有过一面之缘的惠特,此刻他的脸色全都在指向一个事实——他和凯瑟琳一样被转化了。   “一切如你所想的那样,”他眨巴眼睛在麦克斯的耳边说,“我成了……一个怪物。”   麦克斯摇摇头:“你的搭档呢?”   “布罗德,总部给他指派了新的搭档。现在,我单干。”惠特的脸色在这昏暗的车厢里犹显得阴沉,“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金发妞呢?”   “她和你一样。”   “也是因为沃尔图里么?”   麦克斯的精神一下子被打醒,她直起身,不解地追问:“什么也是因为沃尔图里?”   惠特指了指脖子,咧开嘴笑道:“他们设局围堵我和布罗德,在审问一个关于路易斯的吸血鬼案件无果后,他们的首领……凯厄斯亲手结果了我。”   凯厄斯,又是他!   麦克斯的指甲掐入手心,痛楚逼她将怒气压下去,路易斯是她和凯瑟琳设计杀死的,却连累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前猎人。   “Hey,放轻松点,麦克斯要知道我当猎人的时候可是很崇拜你。本来当时还打算追你,哪知道被凯文那家伙抢先。”   好久没听见凯文的名字,麦克斯都快要忘记了这位前男友。她的表情放松了不少,但是脸上的肃杀没有减少半分。   “你呆在这么多人里面,感觉如何?”良久,麦克斯问了她最感兴趣的问题。   这时车厢一阵颠簸,惠特眼疾手快地稳住麦克斯快要摔倒的身子,抱起她固定一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许你呆在这会好一些。人多的时候我才会记起我自己曾经是个人类,那么多双有温度的眼睛里我不敢妄动。”忽地他压低声,“他们在追捕我,大概是我身上的天赋是他们所需要的。我恨透那些家伙了,怎么可能为他们卖命。”   麦克斯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而惠特则在这段车程里一直在逗她笑。   然而太过沉重的心,始终带着敷衍,最后惠特挫败地对麦克斯说:“是我说的笑话不好笑,还是你的心情真的太过糟糕?”   “我这次是要去意大利带回我的伙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不怕死,我怕她等不到我出现。”麦克斯忍不住对惠特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也许是因为不是熟悉的人,所以才无负担。   “也许我可以帮你。”   麦克斯立即摇头:“不行,我不想连累你。路易斯是我和凯瑟琳杀的,却无意中让你的生活拐了一个大弯,绝没有再连累你一次的道理。惠特,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自己是有对不起你。”   “千万别……别这样说。”他紧张得有些口吃,“麦克斯,我们算是朋友,而且我们都是猎人,尽管我已经不再是。不过我还有猎杀血族,我坚持素食并立志要当一个血猎,变成吸血鬼并没有让我失去理智,而且如果我和你一起能成功救出凯瑟琳,那么她就能够和我一样……”   “还是说你对我没有信心。”   “不是这样的,惠特,你没必要帮我到这个地步。那里是龙潭虎穴相信你也知道,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你好不容易逃出来该把握住机会去给他们制造麻烦,而不是再回去。”麦克斯的拒绝没有惠特能够反驳的余地,他看着她眼睛,缓慢地移开,低落地应下。   Chapter 27   辞别惠特那一瞬麦克斯忍不住有些鼻酸,但还是很好地忍住了。年轻的容颜永久定格在如此稚嫩的年纪上,他刻意走得很慢,让她能够在小小的窗口上望着他离去,不多时她就别开眼睛,继续思考未来。   惠特这次会出现不是偶然,他的确是在躲避沃尔图里的追捕,至于他为什么能够从守卫森严并且审问手段恶劣的沃尔图里逃出来,那就不得不提那个狼人。据说还曾经是猎人公会首屈一指的教练员,惠特入会晚对这位前辈也是颇有耳闻,当霍华德亲自将他带离那个满地血腥污渍的地牢时,他是一点都不怀疑传说的虚假性。   只是惊讶于他尚在人世的事实,尽管是以另外一种身份。   他让自己去阻止麦克斯的疯狂行为,假使口头劝说无效,就不作纠缠。看到麦克斯时惠特没忍住说出要一起冒险的话,熟知还是被拒绝,也许回去找霍华德会有更好的对策。   待到听不到那辆货车的声音,惠特的脚步快了起来。   抵达法国后她找到一个有公共网络的地方订了夜晚前往意大利的车票,室外的气温比较低而她只穿了一件薄衬衣,将英镑兑换成欧元后麦克斯第一时间就是买了一只二手手机拨通卡伦家的电话。   显然他们正在等待自己的电话,她首先为自己这么晚才打电话而感到抱歉,其次把自己现在的状况简略地描述,而后让卡莱尔可以将地图发到自己的邮箱里。买手机时那个店主信誓旦旦保证的二手,麦克斯估摸着再新都只能是四手——黑莓手机里的空格键已经凹进去一大半!   卡莱尔的声音从来听不出什么疲惫,而贝拉和爱德华则在电话里甜蜜地分享了婚讯,麦克斯笑着说:“恭喜,可惜不能到场,到时我会给你们寄一份大礼的。”   “那么……雅各布呢?”麦克斯想起那个年轻的狼人,还有他真挚的笑容,恍若隔世。   “听比利说,他已经回来了……只不过不愿意来见我们。”说到此贝拉的声音便忧伤起来,麦克斯则安慰道:“别担心,他肯定会去参加你们婚礼的。”   “时候不早了,我该挂了,保重。”   他们还想说些什么,但麦克斯已经直接挂掉电话,趁开车前还有时间,她便依照记忆的路线找到那家曾经帮霍华德把干扰机制嵌入皮肤的纹身师傅。   *   凯厄斯这几日的训练显得十分过分和频繁,阿罗和简站在训练场的入口背光处,凝视着里面那个正在和几个高大的充满天赋的血族打斗的凯厄斯。因为一开始就声明谁敢不认真谁就是公开与沃尔图里为敌,所以那几个血族都是拼了命地在战斗。   苦了毫无单挑经验,且无天赋的凯厄斯。   他每一拳都很吃力,尽管不会留有疤痕和轻易死去,但是每一个伤害频繁地集聚在身体上,而等候痊愈的过程中,他又要承接下一波的攻击,疲于奔命。   可就在这不知疲倦的格斗里,他痛定思痛必须要在找到那个女猎人之前将自己的格斗能力提升到她之上。   可看在阿罗眼里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认为凯厄斯在上一次的离家出走中受到了极大的心灵伤害,才会导致现在一系列的反常。   “亲爱的简,请你给我调查一下,我可怜的兄弟那些天经历了什么。”阿罗沉痛地下达了命令便转身离去,简定睛地解决掉了一个血族后也离开了训练场。   她想,这个问题并不难。   *   进入四月份,佛罗伦萨的天气就像个爱哭的小女孩,麦克斯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她在等圣马库斯节,从四月五日至五月一日为沃特拉城的圣马库斯节,而今天已经是四月四。   明天,她沉默地将兜帽戴上,拐下地铁口搭乘地铁,准备到下两个街区去购买参加节日的装备。   届时整个沃特拉城都会变成红色的海洋,市民和游客都会穿上应节的红斗篷在整个城市□□,而他们的守卫——海蒂就会趁节日带些餐点回到沃尔图里给那些吸血鬼食用。麦克斯在车厢里找到个座位坐下,她不会蠢到在第一天就往枪口上撞,等到后一天再去。   打理装备需要一点时间,她得计算要在身上带几把刀,并不打算进行远距离射击,而是近身攻击。   她很担心凯瑟琳的精神状况,麦克斯凝视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侧影,心底的阴影也慢慢地增加。   *   凯瑟琳从被带到沃尔图里开始就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和惠特一样,作为前猎人,现在的新生儿沃尔图里整天除了给她带来足够的食物控制她以外,就是审问。   但是比起惠特凯瑟琳显然要轻松很多,她身上的干扰机制足够抵抗自己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对此亚力克也是无从下手,他深知这些猎人身上肯定有什么是可以抵御吸血鬼的天赋,但是无论他怎么搜查都没法从她身上找到。   亚力克一直很绅士,在和凯瑟琳相处中,除了在喂食这件事上。   鲜血也许只是吸血鬼维持生活的食物,但是作为一个新生儿,作为血族的世界观尚未清楚建立前若果天天饮血为生,那么就如同一个婴儿自小浸泡在酒缸中长大,终日昏昏沉沉和染上毒丨瘾的人类没有分别。   一旦离开鲜血她就会陷入无尽的恐慌和疯狂里去,在自责和自我嫌弃中凯瑟琳终日消沉堕丨落下去。   对于亚力克这个人更是痛恨到极点,但是她掩饰得很好,她和麦克斯心有灵犀地在等一个机会。   ——   快了快了,那一抹翠绿色的裙摆从红色的斗篷中露出来,张扬又野蛮。是海蒂没有错,麦克斯躲在教堂旁边的小巷里,静静地看着她迷惑了一个又一个的游客,亚洲、美洲、非洲和欧洲人。   麦克斯带上斗篷的帽子毫无特色地跟到了那一群人身后,假装是碰上导游的样子,海蒂飘飘然地站到她面前时,麦克斯十分努力才忍住那汹涌到眼底的杀意,摆出一副深受迷惑的样子。   她的确很美,但是血族不都那样。   Chapter 28   要假装自己是个愚蠢的人并不容易,假装自己是个幼稚的少女更加难。她藏在斗篷下的一双手都快被握成麻花状,她在紧张但这是不被允许的,她现在是应该表现出轻松的神色和兴奋的心情。   即将直面最大的敌人,这的确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跟着海蒂的脚步,卡莱尔在地图里描绘的事物在她面前掀开面纱,实物和图画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她猜想,这些文物应该经受不起什么翻新吧。她是绝对不会想象得到住在这里的老不死,是多讨厌现在发展飞速的社会。   漆黑的走道,静谧到只能听到心跳声,刚开始那几个美国游客还有心思开玩笑,但随着步伐越发深、入到建筑物的主体部分,所有人的都不约而同闭起嘴巴。而麦克斯的心思除了注意前方的海蒂,还得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寻找机会离开这一群人。   血族拥有出众的灵敏听力,所以脚步声是肯定会被听出来,但是如果她能够离开地面走路的话……   将手中的绳索扣在二楼的栏杆上,踩住破败的灯柱攀上二楼,将红斗篷翻个身变成黑色,她低着头按照手机的地位软件的标示寻找凯瑟琳。   凯瑟琳的手机一早就被亚力克带在身上,而此刻他正和凯瑟琳呆在一起的。   若非作者的故意巧合,那么故事情节又要多兜一个圈。   那幅地图没有实物,但却深深印在麦克斯的脑海里,走在千年的古建筑里如同生活多时的住客。越是接近凯瑟琳那股血腥味就越重,那味道浓重得快要淹没她的嗅觉。终于她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的同时她也推开门。   迎面而来的风是闷热的,令人作呕的,饶是麦克斯这样的老油条还是在这满室的血味里站不稳,而最令她觉得悲切遗憾的是凯瑟琳此刻的状态,红到发紫的眼珠,一头金发在幽暗的室内显得十分诡异。   她手上捧着一个空洞的躯壳,尸丨体的脖子上满是两个整齐排列的牙印,地板上是干了的血渍,鞋子踩在上面都会被粘住。   就在麦克斯尚且还沉浸在打击中没恢复过来时,亚力克已经扑了过来,他狞笑着将手放到了麦克斯的脖子上,可他还没用力就让身后的凯瑟琳有机可乘——她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的后背,划出几厘米深的“沟壑”。   “麦克斯你居然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凯瑟琳气急败坏的声音像一巴掌打醒了麦克斯,才不管凯瑟琳已经被控制,她是一定要把凯瑟琳带到卡莱尔那。   血族存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麦克斯不想凯瑟琳后悔,余生都在不断的追悔和继续杀丨戮中过上挣扎的生活。   “你必须跟我走!”麦克斯不多话直接上来一刀解决了亚力克,用绳索绑在凯瑟琳身上,推着她从窗丢了下去,不偏不倚和准备在下面的热气球对上。此时亚力克已然是站了起来,他站在暗处唯有一双红眸死死地盯着麦克斯,女猎人一点犹豫都没有扯开烟火炸弹就朝血族扔去。   绚烂的烟火在遍地的血肉里炸开,亚力克被迫退后一大段的距离,该死的,到底猎人用什么抵御了他天赋的发挥?!   麦克斯攀着绳索溜出城堡外,凯瑟琳侧躺在热气球里有气无力冷笑说:“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在那群吸血鬼的眼皮底下带走我?别白费力气还把自己搭进去,趁现在还来得及就赶紧逃。你教过我的,我们只是凡人……不对,我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了。你知不知道,以我的不理智和疯狂,我会杀掉你的!还是说你想要变成我这样一个怪物!”   “麦克斯,你这个傻丨逼蠢货,滚开好吗!”   凯瑟琳瞪着麦克斯,对方同样也在瞪着她,麦克斯咬着牙不说话一回头沃尔图里的人已经全都站在了身后不远处。   凯瑟琳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晚了,麦克斯蹲下丨身用手擦掉她嘴角的血:“我本来就不打算活着离开。”   她转过身去,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清晰知道自己到底面对的是什么。   偏偏此刻大脑却一片空白什么对策都没有,连先用哪一把刀解决哪个人都不知道,紧张吗?   似乎是,当为首那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黑发男子用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时,心脏无法避免地在他的眼神中漏了一拍,她的手揪进斗篷的下摆揉作一团如自己的现状,心乱如麻。   阿罗率先朝麦克斯走去,他已经多时没有和那些可爱的猎人相处在同一空间,虽然他从不需要呼吸,可呼吸同一空气的感觉真好:“噢,看可爱的凯瑟琳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多么英勇的一个孩子!你说是不是马库斯,真该让凯厄斯也来看看。”   听到凯厄斯的名字时,麦克斯的瞳仁收缩了一下,阿罗捕捉到后笑道:“看来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兄弟结怨了。”   “来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和上一位到过沃尔图里的猎人那样,可以抵御我们所有人的能力。”说着,他伸出葱白的手优雅自然地请求麦克斯同样伸出手,那双真挚的红眼睛映出麦克斯漠然的表情。   李菲儿是怎么离开沃尔图里的?   面前这个吸血鬼显然是这里拥有最大权利的人,那么此刻她是不是就该顺从,然后等待下一个机会带走凯瑟琳?   她缓慢地抬起手,这让阿罗的眼神看起来更加的迫切和渴、望,他求贤若渴地握住麦克斯的手,那像是蛇的体温滑腻又阴冷,麦克斯看着阿罗就像看着一具从棺材里爬出的僵尸。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很有教养,问起问题来和好问的人类没有分别。   “无可奉告。”   先是贝拉,然后是李菲儿、然后就是面前这位小姑娘,上千年来都没有受到过挫败,却偏偏都集中在最为痛恨的二十一世纪。   气氛凝结起来,护卫们站在不远处纹丝不动,融入周围红色的海洋里丝毫不显得突兀。   阿罗认为很有必要把麦克斯留下来研究,以人类的身份,最近他的兄弟凯厄斯不是厌倦和吸血鬼打斗了吗,不如就把这个猎人丢给他,在不杀死她的前提上。   真是一个好主意,他和马库斯交换了一个眼神,马库斯冷冷地撇开眼睛算是同意,没错这就是个好主意!阿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凯厄斯这个好消息。   有很多声音在麦克斯的耳边响起,长风撩起她的头发迷住了眼睛,来自身后凯瑟琳身上的血腥味让她站在这块土地上,倍感愧疚和难过。   ——   凯厄斯臭着一张脸,披上红色的手工披肩被迫地将自己融入一片欢腾的海洋中,他的手在连日高强度的训练下终于感到疲惫和酸痛了——心理上的。   直到绕到沃特拉城的主城后巷,简和阿罗,还有马库斯都在,甚至还有手下亚力克捉到的“真凶”(杀害路易斯),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凯厄斯终于看到了那张无比深刻的脸……   是她!   黑色的发丝粘在那女人的睫毛上,毫无剪裁风格的军绿色衬衣,不堪一折的长腿,和手上……银色的刀!   他觉得自己如果还有器官运作的话,肯定已经在慢慢地爆炸开去,他拨开人群朝前走去……   麦克斯抬起眸来,在空气中和凯厄斯的眼神对上,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光在古旧的街道上空作响,她想起来在巴里雨夜中碰上的那位不堪一击的血族,轻蔑的笑挂在嘴边,讥诮无比。   Chapter 29   天晴朗朗,那些吸血鬼全都穿得十分正式隆重,再加上外面罩着的斗篷轻易地挡住了所有的阳光,这里是佛罗伦萨的沃特拉城,是血族政丨治的中心,他们是藏匿在这里的王族。自成一派的风骨,哪怕是住在这里最年长的人类都不曾知道过他们的存在。   这一切都依靠他们铁一般的法规。   而凯厄斯就是其中一个最为铁腕的执丨法者。   他那双眼睛穿过人潮浪海看了过来,麦克斯轻轻抬起下巴,她本就生得一副冷艳的模样加上不大爱笑的样子一旦露出讥诮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怒火中烧,详情请参照雅各布和爱德华。   凯厄斯也是个按捺不住脾气的吸血鬼,然而此刻却是奇迹般地忍了下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个猎人轻易死去,他要将她慢慢折磨致死。他换上平日冷漠且不可侵丨犯的神情,可嘴角那一抹笑意却泄露星点情绪。   阿罗一早就感觉到凯厄斯的出现,他笑着回头朝自家弟弟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像是在说,看,哥哥给你找到一个新的玩具。   假使忽略马库斯轻蔑、事不关己的木讷,和凯厄斯的臭脸,这是多么温馨和丨谐的三兄弟喔!   简、费力克斯、德米特里还有随后出现的亚力克都站在了阴影处,和阳光底下的麦克斯和凯瑟琳对立着,没有人理会这一群人的对峙,因为更为中二的表演随处可见,阿罗握住凯厄斯的手,笑眯眯地对马库斯说:“噢,总算知道我可怜的弟弟到底遭遇过什么打击了。”   继而转向旁边的简,半责怪半开玩笑,说:“Janelle(简的昵称),断没有想到你也会有办事不力的一天哦。”   简转瞬明了,眼前这个女猎人就是凯厄斯性情大变的罪魁祸首,她的怒气在心口盘旋,凝聚后朝她看去。   却发现猎人依旧不为所动,简不着痕迹地向前,失败后便将目光凝聚在凯瑟琳身上。   没有人知道作为吸血鬼的凯瑟琳是怎么将干扰机制藏在身上,并且让它发挥作用——干扰机制在吸血鬼手上完全是废品一件。   简的意图太明显了,麦克斯也察觉到,低头瞥向凯瑟琳,无声询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凯瑟琳低头苦笑,在这么一群血族里保护自己显得十分重要,尤其是在自己的天赋尚未明确时。   “真让人费解。”马库斯以这样的一句话结束了以上场景。   *   会议室——   拱顶上的壁画是十六世纪最负盛名的画家所作,挑选的工艺也是当时最上乘的,才会在多年后依旧保持原样没有任何损坏,当然每年请来修补的工匠也很重要,通常这些拥有令人惊叹才华的人类,沃尔图里不但会高薪聘请之外,还会保护他们不受非人类生物的打扰和攻击。   此刻沃尔图里的三大长老都坐到了一起,阿罗站在正中央,马库斯一如既往是单手托腮眼睛被沉重的眼皮覆盖着,长长的睫毛投影在那青白色的脸颊上。凯厄斯则是坐得一本正经,贵族的风骨是不可以有任何的松懈,他还在想着那个猎人。   阿罗清咳一声后准备开始他那激昂的演讲,就在他提起一口气就被凯厄斯无情地打断:“我要她。”那像是从山崖的裂缝中传来的低沉嗓音,昭示出古老贵族的灵魂,他神色淡漠看着兄长的眼神不容反驳。   马库斯“呵呵”地笑起来,无端给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增添怪异的氛围,他的笑声太低了。   阿罗不知再谋划些什么,只是说:“凯厄斯,你该知道那些猎人拥有……某样神秘的小东西,可以屏蔽我们的能力。”   “那正好……我本来就是没有能力,那就更谈不上担心,她……”他的笑毫无温度,“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   阿罗背过身去,用他那歌剧家的声线说道:“那么,找到他们的……嗯……秘密武器的事情就交给你,我亲爱的弟弟。”   当初他费尽心思都没有从李菲儿身上找到,更是大意让她逃脱,这一次不如就交给毫无天赋的凯厄斯。找出问题所在,逐个击破,他一直都在致力于消灭所有妨碍吸血鬼的因素。是不是所有猎人的身上都有一种特质,就拿亚力克的那位小姑娘来说,即便是满身污秽都不会折损她眼中的色彩。   可惜,越是倔强不可破坏的东西,越容易激起血族的征服心理。   噢,亲爱的李菲儿,没能把你变成血族真是有生以来的遗憾,留下来与我永生不是你值得庆贺的事么?   凯厄斯走后,马库斯终于抬起眼皮,对阿罗说:“你清楚凯厄斯不会碰她,我们都不会,小姑娘的血液一点味道都没有,甚至……”   “噢,马库斯我还以为你的嗅觉早已被这千百年的尘埃所毁坏了呢!”阿罗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而眼底却是严肃的味道,压低了声线:“她是难得的标本,这群人可以屏蔽我们的能力,这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像灭绝狼人那样灭绝猎人。”   阿罗从不认为握手言和是沃尔图里,对待这些拥有猎杀血族能力的人类的最终结局。   “再者,他们是凡人藏匿在千千万万的人群里,即使我们有心都无法全部找出来。”马库斯接道,太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他有些累。   “Troppo!”(太对了▪意大利文)   *   凯瑟琳被亚力克押着走在前面,麦克斯则是被费力克斯带着,所有的脚步都在刻意放慢。血族的脸上都是虚假的微笑,凝固在他们出众的容貌里。麦克斯连呼吸都能感受到那股腐朽的味道,尽管不愿意承认,凯瑟琳已经改变了。从崩溃到自暴自弃,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需要不断地让她饮食人丨血。   但她分明感受到凯瑟琳屈辱的心情,就像此刻被亚力克困在胸膛上,眼神空洞认命的样子,看到这样的她麦克斯不是不心疼。可又能怎么样,要怪就怪自己太顾及出击的时机才耽误了凯瑟琳的时机。   费力克斯低下头来在麦克斯耳边,说道:“知道吗,你那位朋友的食量比我们还是新生儿时的总量还要大。所有猎人在变成吸血鬼都会这样吗?”   “所以呢,你是要给我准备食物,还是想要成为我的猎物?”麦克斯也压下声线,不无讽刺地回答。   “那就要看你能否被转化,还是沦为我们的盘中餐,我可是很乐意分一杯羹,尽管你的血液一点都不美味。”费力克斯也不甘示弱回击,他倒要看看这个猎人有什么能耐!一想到曾经因为这个猎人而被凯厄斯训斥“差劲”,他心底那股火就越烧越旺。   凯瑟琳已经被转化成血族并且被亚力克带在身边,他无话可说,但是……这个麦克斯还没有定论……他一点都不介意亲手结果她。   麦克斯在费力克斯的眼神里,淡淡地回道:“这样啊,你确定你可以?”   被亚力克拥着的凯瑟琳因为这句话有些异动,亚力克警惕地低语:“你在为你的好朋友担心吗?”   凯瑟琳紧闭着嘴巴,她从来都不愿意开口和任何人说话,这次却破天荒回答:“不是,我是在为你们担心。”她很虚弱,声音也是虚浮的。   “答案的真假我并不感兴趣。倒是你,虔诚祈祷庇佑你的上帝让你拥有出色的天赋,否则……”他的威胁向来是不被放在心上,这也是亚力克挫败所在。   “天真的孩子,你不会如愿的。”   亚力克看进凯瑟琳的眼睛里,凯瑟琳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却换来更有力的阻拦,她惧怕那眼神和当时杀死她时一模一样。他们走到地道的拐角处,凯瑟琳就被亚力克推到地牢的入口处:“知道吗?我现在杀死你就跟捏死一只美洲豹没有分别。激怒我?欺骗我?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斤两。”   “不需要掂量我自己的斤两,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杀死你。我们之间的战役从来就不存在悬殊,亚力克,你不要太看得起你自己。”   “凯瑟琳。”亚力克的手抚上凯瑟琳的脸,没有犹豫将她的头压向一边,凯瑟琳则是一脚揣在他的腹部,没有留力。   亚力克被弹在墙上摔下来,就地一滚撞向凯瑟琳……   不多时便扭打作一团,凯瑟琳没有章法的攻击被亚力克全线瓦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演戏……”   一句话止住了凯瑟琳所有的反抗,接下来他继续说:“你那些伎俩,我全都知道了。”   凯瑟琳第一时间就是望向站在凯厄斯面前的麦克斯。   Chapter 30   城堡里一直有一把幽怨的歌声在唱着同一首歌,是摆在大厅的唱片机。黑胶碟不分昼夜地旋转选择,而这歌声传到地道时难免会让人汗毛倒竖。麦克斯是在这里第三次看到凯厄斯穿斗篷的样子,周身冰凉的气息夹带着地道里的阴风朝她逼近。   久仰大名,凯厄斯。   凯厄斯身形瘦削,站在哑黄的烛光下,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将他冷漠拒人千里的神情衬得越加明显,他的眼神落点在麦克斯身上,专注又凌冽。他略略移开眼睛,对德米特里和费力克斯说:“你们可以走了。”   费力克斯走的时候用“永别了”的神情看了她一眼,麦克斯余光瞥向仍旧在争执中的凯瑟琳和亚力克。   凯厄斯再度开口:“亚力克,别再让我看到你连一个宠物都管制不住。”   亚力克拎起凯瑟琳的衣领瞬间离开这逼仄的地道,快到凯瑟琳都来不及看麦克斯一眼,难不成她们之间总是逃不掉悲惨结局?   “猎人。”低沉如同古老晨昏里响起的钢琴声,他指尖抚上麦克斯的脸颊,就像阿罗那样轻佻的行为只会换来麦克斯当做笑话一般的神情,但她的笑只维持了半秒——凯厄斯握住她的半边脸颊就手一推,麦克斯尽管反应过来但还是顺着那道力气弹出五米远——摔在地牢的铁柱上。   琵琶骨处撞出巨大的声响,麦克斯倒抽一口气站了起来:“这就是你的能耐吗?看来是我对作为沃尔图里三大长老之一的凯厄斯,期待过高了。”虽然胸膛里不知痛得多厉害,她还是一口气都不喘地说完。   “死撑!”声未动,身已至,凯厄斯扣住麦克斯的肩膀狞笑道。   麦克斯报以一抹笑意,反手将藏在后背的刀刃捅入他的手臂中去,还未等他予以反击又是一刀捅在同一片地方。   “雕虫小技。”凯厄斯迫不及待要将昨天才学到的锁喉动作用在麦克斯身上,血族和人类的力量悬殊令麦克斯不得不在这一招上败下阵。   就是这一败导致接下来的溃败,凯厄斯的左手捏住麦克斯那脆弱的脖子,在控制力气的同时将她往楼梯的墙上撞去,红色的血从她黑色发丝中淌下来,顺住脖子蜿蜒而下——凯厄斯万般嫌弃地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丝绸擦拭手指……   他俯低身直视麦克斯因为撞击而混沌的眼神,说:“这是那夜的回礼。”   奇怪的是这女人的血液对他毫无吸引力,他伸出手去捉起她的领子好让自己能够更近距离地闻到那味道,并不像那些他曾经尝过的人类一样浓烈到不能忽视,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不过淡到几乎感受不到,无端令人作呕。   他甩掉她就像甩掉刚刚的脏手帕。   麦克斯还想要抬起头看清凯厄斯的脸,但是眼睛开始出现重影,她失神地盯着他:“你花了那么多的力气才把我找到,你们吸血鬼的友情真是令人感动。我很好奇你们这些没有灵魂的家伙……之间是如何维系感情的。”   “噢,诚然这世间上许多事务是比不上真挚的友情,其中理所当然我们吸血鬼的感情比你们猎人之间所谓的‘革丨命友谊’要坚固得多。”   “麦克斯,我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十分愉快,并且我热切期待着你……的一切表现。”凯厄斯对于此时此刻占尽所有上风的处境十分满意,他十分愿意像阿罗那样虚假的礼貌和客气去对待这个曾经给予自己致命攻击的猎人。   而麦克斯只是虚虚一晒,抬起双手扶住凯厄斯的脸:“同样地,我也拭目以待。”   红眸对上棕眸,像是在红色的樱桃酱里倒入热巧克力,如此突兀又那么地自然而然。   *   湿冷的风像是从地窖里往地板上渗,麦克斯昏昏沉沉地在这地道里醒过来睡过去,四肢如同被切割了一样,偏偏又觉得四肢在藕断丝连地牵扯着。痒、痛、烧灼感,黏糊的血干涸后粘在脖子上,余温未消。   她的头抵在墙壁上,头发不能避免地沾上灰尘,而她只顾得上去忍受疼痛却没时间理会身上的污秽。   Burn it down.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麦克斯终于从那煎熬般的苦楚中脱离,她试着站起身,摸索着离开楼梯,穿过无数个独立的地牢隔间——期间撞到不少障碍物以致于她整个膝盖都痛到无法呼吸。   而当她找到洗浴室时双腿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洗浴室都在黑暗中兀自存在着,她懒得找灯光的开关,直接打开水阀让清凉的水“哗啦啦”地淋在她的伤患处……   没想到这水如此冷,冰渣子一般砸在她的后脑勺引起一阵战栗,被凯厄斯捏过的脸颊肿的老高手掌轻轻扶过时那里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肤,她蹲下环抱住自己任由那水浇熄压在心上的一团火,她可不能再自乱阵脚。   麦克斯,你面对的不是一两个吸血鬼,而是整个吸血鬼群体里最为出色的战士。   必须保持清醒!   地板很滑,估计和年久失修有很大关系,她睁开被淋得一塌糊涂的眼睛依靠仅剩的视力看着眼下的路,尚未走出洗浴室,她便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那是一股松木夹杂着乳木果的味道,衣物的摩擦示意着来人正抬起手,“啪”洗浴室的灯光惨白地亮起来。   像是有一束烟花,从麦克斯的头顶炸开。   她抬起头来,是凯厄斯。   他一身整洁繁琐的礼服,站在光源处不知看了多久,他那如残阳铺陈在海上的眼色不多不少全落在了她狼狈的姿态上,嘴角抿成刻薄的弧度,眉毛挑起像是讽刺又像是不可置信——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凯厄斯无法忍受一个女人衣衫尽湿,曲线毕露且站到自己的面前,他此刻的心情是想要揪住这个人直接扔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忍无可忍叫来吉安娜要她带麦克斯整理整理再带到训练场去,今天可是一个好天气十分适合训练,他才不会被她败坏了心情。   Chapter 31   吉安娜身材高挑妖娆不输海蒂,她轻柔地扶起麦克斯一直带到她的起居室,这位优雅的意大利女人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眼角有微微弯起的弧度,所有都很完美包括她连衣裙的剪裁。   她一边用毛巾给麦克斯擦头发,一边问:“你一直在观察我。可以告诉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毛巾的位置只在头顶来回,手法并不娴熟,假若是个长发飘飘的女人绝对不会只注意到头顶的湿发,而是会慢慢地一直擦到发尾。   麦克斯可以肯定吉安娜是个短发女性,而且常年生活在荒野对生活细节并不在意,不但如此,这些小破绽还是她故意展露给自己发现的。   吉安娜打开吹风机把麦克斯的头发连同脸颊都吹得暖融融的,这并没有让麦克斯陷入眩晕中,暖风过后麦克斯睁开眼,仰起头和吉安娜对视:“我该关心这些明显的破绽吗?”   “一个女人,人类,在沃尔图里的城堡里面。你要听我形容对你的第一印象呢,还是要听别人对你的形容。又或者,你已经不再是先前别人口中的‘甜点’了。”麦克斯抚了抚耳边的卷发,这护发素果然才是属于人间的味道。   吉安娜点点头,将手中的吹风机放到一边,滑腻的手滑过麦克斯果(luo)露在空气的肩膀,停在纹身的凹凸处朝镜子里好整以暇的麦克斯笑道:“So Clever, good girl~”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学得惟妙惟肖,天生的演员。   “让我猜猜你的身份。”麦克斯问道。吉安娜取过医药箱开始给她的脸上药,打开手上的录音笔开始播放她们的“对话”——软件合成的声音,麦克斯眼里的笑意更甚,“真正的吉安娜被你换走了,至于你……潜伏在这里绝对不超过三个星期,从你的衣柜整洁程度可以看出来,为了不让阿罗窥探到你的思想所以你每个晚上都会对自己进行催眠——这个是我蒙的,不过你有在镜子面前唤醒所谓的‘第二人格’的习惯——这个从镜子面前的鞋印可以看出来。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多久没搞过卫生了?”   “果然是霍华德教出来的学生,啧啧,就算我不故意露出马脚,你也会看出。所以,现在我们推开天窗说亮话。”   “请说。”   吉安娜撩起耳边的碎发,朝麦克斯笑了笑,说:“我是李菲儿派到沃尔图里彻查那些失踪猎人的,至于我为什么能够伪装到让他们深信不疑,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范围。若是哪天我不幸暴露了,你也不会牵涉其中。我不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而且一旦凯瑟琳出现异动我就会采取行动。所以,知会只是因为你曾经是……某位和霍华德有过联系的人。”   “也好,我并不打算和任何人合作。你我都知道这是个龙潭虎穴,还是进来了,那么生死这回事彼此都是放下的。所以,互不干扰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顺便说一句,失踪的猎人大多和凯瑟琳一样被转化,至于其他应该是被杀。而我的看法是,留下的都是一些有天赋或者有利用价值的。”   吉安娜赞赏地望着麦克斯,说:“显而易见的是,你对这里的人有利用价值,而凭借凯厄斯的怨恨你会活得很久,所以保住你纹身里的秘密很有必要。”   有时候痛恨高科技自诩“高等生物”的血族一旦和猎人玩起这样的暗战,是非常吃亏的,以致于到现在都无法发现身为吸血鬼的凯瑟琳(没有“盾牌”天赋)为什么可以抗拒所有人的超能力。   吉安娜带着她去到训练场后十分礼貌地退下,仿佛刚刚的谈话不过是一段梦话而已。   推开厚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一鼻子的灰,不断的咳嗽声让听觉灵敏的吸血鬼不得不注意起这个推门而入的小女人。   这个就是让凯厄斯频繁失控的……食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凯厄斯新搜罗的食物,然而他们都想错了,这的的确确是凯厄斯找来给他们练手的——对象。   麦克斯的眼睛尚未适应昏暗室内,她循着光线一直走去,对于吸血鬼的排斥越发强烈,按照直觉来看这大概有除凯厄斯以外还有三个,六道炙热火红的目光如同黏合剂般黏在了麦克斯的身上。   忽地有风吹至她的身侧,很快一个高挑英俊的血族在她面前弯下了腰,执起麦克斯的手落下一吻,修剪整齐的头发扫过她的手背,可以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麦克斯木讷的样子——实在太煞风景。   毕竟向来她对这些老不死恪守的礼仪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勾丨引的意图太过明显,姣好的容貌是很加分没有错,可一旦将此太过看重无论人类抑或血族都是讨人嫌的行为。   大概是麦克斯脸上厌恶的神色太过明显,这位长发贵族般的少年一个闪身又回到原位去,暧昧地朝她眨巴着眼睛,麦克斯只是将手背在身后没有表情,但是脑海已经开始逐个逐个对这些吸血鬼进行评估。   还不曾试过和如此之多的吸血鬼近身格斗,光是想象就让她的肾上激素沸腾起来,自皮肤里透出滚烫的热度来。凯厄斯的眼睛尽管没有看她,但余光已经瞟了过来——整理过的效果比起刚刚的惊悚好很多。   只是……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害怕,反而跃跃欲试?   真是愚不可及的人类,无论文明发达到何种地步,根深蒂固的愚蠢果然是没有办法铲除掉。   训练场的拱顶虽然充满了现代的设计感,可还是没有摒弃他们长久以来对漏光的喜爱,细沙般的尘埃在拱顶漏下来的光中飞舞,吸血鬼站在光源处,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正闪闪发光。   用少女喜爱书籍排行榜前三的作者爱用的句子来描述,那是星辰在漆黑的夜空里发出的,从千万光年外传来的光,更是上千的钻石光芒在那人的皮肤身上散发出来。   而眼前三个发光的生物,足够亮瞎麦克斯的眼一直干扰到接下来的格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可以用作战斗力不足的借口?   因为现在的她很想要保存实力。   不过,麦克斯转头看向一直坐在那张造工精巧的椅子上托腮的凯厄斯,胸前花纹繁复的“v”字项链被他白玉般的手指拿在另一只手上,他的眼神懒洋洋的和昨日将她狠狠砸向墙壁时的吸血鬼截然不同。   他没有掠过麦克斯的视线,直直地望向她来,还没不及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凯厄斯蛮横地捉过麦克斯的手臂把她带到场地中央,三个吸血鬼都不约而同地吹起口哨,戏谑有之,好奇有之,但就是没有一个把她当作一回事。   “听说是个猎人,呵呵,人类已经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了吗?”一个五大三粗的老汉凑近麦克斯的脸,没有任何声息手便放在了她的脸上,“噢,真是娇、嫩的小姑娘,不知道咬下去是什么滋味。”   “脸颊的血管可不能让你感受到进食的快感哦,老约翰!”说话的是一个一米五多的女孩子,冷淡的眼眸瞥向麦克斯的身形,“按我说,她的锁骨才是最美味的地方。”   老约翰按着的地方正正是吉安娜才上好药的伤口,且不论他的手沾过多少鲜血,这冰冷的手掌贴在蕴热的伤处其实一定程度起到缓和作用。只不过,麦克斯眸色微微颤动,手起刀落一把砍掉了放在脸上的手。   太快了,尚没有所发觉,老约翰已经愤怒地将手掌接驳上后一拳向麦克斯挥去。眼见对方轻易闪避后,他没有多想就双手并用地向麦克斯的头伸去。麦克斯向后仰,右手撑住地面任由老约翰压过来,他嘴角得逞的笑意没有停留太久便永久静止在那一刻——麦克斯用方才的瑞士军刀剜下了他的心脏。   失去一个器官不会让吸血鬼有所异常,但是麦克斯极其迅速地将打着的火机从心口处燃烧,这些东西是一早藏在身上的。这个办法她向来没有用过,但曾经听过凯瑟琳提起她前男友艾什使用过。   It’s working!   Chapter 32   麦克斯还小的时候就一直随父母东奔西跑,过着吉普赛人一般的生活,自小她就和吸血鬼猎人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也立志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猎人。奇怪的是,相比全力支持的父亲,母亲总是有意无意阻止她成为一个猎人,某次甚至和父亲大发争吵说要过正常平稳的生活,原因麦克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而她却和猎人们一起追着吸血鬼满山跑——南方吸血鬼暴丨动时期。   禁不住母亲攻势的父亲终于妥协,打算转为外勤队员。   和所有电影演的那样,变故就发生在麦克斯父母决定“金盆洗手”前的一天,有一群吸血鬼被人统领起来,在白天突袭了猎人聚居的地方,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在自己面前被杀害,那群吸血鬼特别留下了这些人的孩子,提醒道,将来复仇时看看还能不能认出他们来……   回忆已经很久远了,当她看到这一团火在自己面前燃烧时无端地,触发了与之相关的片段——不多,仅仅是燃烧的画面是相同的而已。   老约翰那意义不明的吼叫声很快被大火吞没,只有他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燃烧声,麦克斯垂下眼眸等待下一轮的攻击——一米五多的女吸血鬼伸出她纤细的手臂指向了麦克斯,无数蝙蝠从她手中向麦克斯飞去,攻击范围很大波及到那位长发贵族,他灵动地闪避开。   这是麦克斯始料未及的,她原想自己这个干扰机制是可以干扰所有吸血鬼的天赋异能,但是她没想到吸血鬼还有这种……外部攻击力的天赋,而不是看不见的天赋。   “看来是大意轻敌了哦,可爱的猎人小妞。”一米五五状似遗憾地说道,“我可以在你死之前,知道你的名字吗?By the way, my name is Red .”麦克斯不说话也不后退等着那一群黑色的飞行物向自己飞来,她料定凯厄斯暂时还不会让她死。   果不其然,来自他身上的力道将麦克斯丢到攻击范围之外的地方去。   “嘭”   麦克斯撞到墙上去,砸开绚烂的血花,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在中世纪浮雕的身上,她无意中给一位士兵的战袍染了颜色。她还是站了起来,背对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吸血鬼,她低着头还在回魂。   脑袋不堪重负,它已经超时工作许久,连续两次被同一个男人甩到墙上去,麦克斯没有要辩驳的地方——她没有还手的机会,她从不否认事实不是吗?   明明可以躲开却是直接迎了上来,明明可以采取防守错事却偏偏没有任何反应,明明会说出更加恶毒的句子却一言不发,她的所有和昨天都不再一样。   凯厄斯的眼睛没有离开麦克斯的背影,而在旁人的理解里却被曲解成对这血液的气味过分敏感,一米五五和贵族吸血鬼对视一眼立即朝麦克斯走过去。   Red一手捉住麦克斯的头发把她的身子向后扯,长发贵族少年则是将手指按在她受伤的地方,然后把手指放到嘴里去品尝那味道——真的够倒胃口的。   “图尔斯,味道怎么样?”Red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应该是个爱好猎奇的吸血鬼。麦克斯可以轻易地从图尔斯的眼中分辨出何为“厌恶”的神情,机会稍纵即逝,她还有一支白桦树制成的发簪就在她的头发中。   吉安娜虽然口上说不会出手相助,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给了她一个自保的武器,那么她现在是保存实力还是全力出击?   如果今天要她把这剩余的两个吸血鬼都杀死的话,肯定是会耗尽她所有的力气,接下来凯厄斯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彻查她,或者是转化她。   今天激怒他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唯有保存实力吸引注意让他不得不留下自己以作研究,这样她才有机会带走凯瑟琳。   她留在这里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图尔斯把麦克斯丢到了Red的手中,回到了凯厄斯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对他说些什么。倒是这个一米五五的小姑娘,用微凉的手指挑开伤口裂开处的皮肉,一边感叹道:“凯厄斯的眼光真不错,搞不好我也会去捉一个猎人来玩玩。”   麦克斯轻轻抬起眼皮聊表轻蔑,“我知道你没事,起来再战。”调皮的口吻毋庸置疑地在她耳边响起。   这时图尔斯走过来直接提走了娇小的Red离开训练场,麦克斯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伤处,一片濡湿被Red翻过的皮肉被她自己按了回去,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实在太糟糕,此刻凯厄斯站到了她的背后,可以清晰感受得到他的视线在在那伤口处不断地来回扫视,像是头一回目睹人类血肉模糊,而他却可以镇定自若的局面。   直到麦克斯惨白着一张脸回过头时,他才收回目光,蜥蜴般的眼皮纡尊降贵地垂下,银白色的头发在她眼前无风摆动:“不要被我发现你在保存实力,否则……你那位好友,将会在沃尔图里过得很艰难。”   轻飘飘的一句话,语气里连震慑力都没有,却在语境中制造了不亚于太平洋海啸的威力。因为凯厄斯的“提醒”麦克斯素白色的脸难得浮现起除所谓的“认命”以外的表情,是生气而出现的红晕,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忍了下去。   凯厄斯的冷笑很刺耳,望着麦克斯的目光就像冰窟里捞出来的机关枪。用鼻子想也知道,这个目空一切的吸血鬼又再嗤笑作为人类必定会带有的特质,就好像他不曾是个脆弱的人类一样。回复他冷笑的是麦克斯充满怜悯的眼神,凯厄斯抿起嘴巴甩着斗篷气冲冲地离开。   吉安娜安排医生给麦克斯包扎好后便将她安置到沃尔图里的中央图书馆处,看到吉安娜一板一眼给她布置床铺,麦克斯不禁有些好笑。她挑起蚊帐的一头,笑道:“沃尔图里穷到连间像样的房间都提供不了么?”   “请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作为一个阶下囚,你的处境已经很好了,小丨姐。”吉安娜依旧是看不出破绽的意大利口音英语,她朝麦克斯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能为力。   这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百排书架,各式各样的书架极其和谐地存在在同一空间中,书籍年代久远的味道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够嗅到,图书馆足够巨大到塞下无数张寝具,更何况只是麦克斯一张小小的床。   红木桌子上摊开了数本大部头,在收拾床铺之余吉安娜给麦克斯下发了来自凯厄斯的任务——   “你即将要面对的吸血鬼,他们所有的资料包括天赋和优缺点全都给你列了出来,凯厄斯要求你必须是在制定周详计划后才进行特训。他需要知道一个猎人狩猎的全部细节,所以你这几天就在这里休息,这里有你所需的全部书籍。请享用。”她优雅自如像只白天鹅给麦克斯鞠躬后离场,留下麦克斯和成排的书架大眼瞪小眼。   难道她要指望能够在这里找到诸如《杀死吸血鬼的一百个方法》、《让吸血鬼必死的步骤》之类的书吗?就算有,她随意抽出一本书,单凭她对意大利古文的一窍不通也只有看不懂的份。   经过巨大彩色的玻璃窗前她特意照了照镜子,看看此刻自己到底有多狼狈——白色的绷带缠住脑袋和额头,头发不得不披散下来,巨大宽松的运动服和病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苍白的脸色和黑发相映成趣。   现在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一管口红,不过在吸血鬼的地盘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口红。   老迈的木门在打开时会发出类似疼痛的嘶吼声,而后带起一阵灰尘的飞扬,她从玻璃上看到凯厄斯站在门口处的风流形象。   他又换了一套西服,相比早上的威严自持般的禁丨欲气息,此刻的他看起来更要悠闲一点——脖子间的红底金纹围巾为他增分不少——但还是无法摆脱他是一个喜怒无常且手段暴戾的吸血鬼。   他的形象在彩色玻璃中显得不太和谐,无端让人想要发笑,麦克斯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忍住以免触碰到他的逆鳞,但是她对凯厄斯的无动于衷还是激怒了他。   Chapter 33   麦克斯站在彩色玻璃面前背对着凯厄斯,后者站在尘埃中的阳光底下正在闪闪发光,与阳光的温暖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如同站在冰天雪地里朝她轻轻瞥来,他在生气——假如她没有眼瞎的话。就在麦克斯还犹豫是否需要回过头去打声招呼时,凯厄斯开口了。   “难不成你们猎人都是以粗鄙见长么?”意思是在责备她没有以礼相待吗?麦克斯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无不讽刺:“难不成我们猎人还要对差点杀死自己的人表示热烈欢迎?”   凯厄斯眼眸里的怒火似乎燃烧了起来,但又被他刻意压制下去,“啪”的一声他手上的大部头砸在桌子上,灰尘汹涌地漂浮起来迷了麦克斯的眼,不过是一瞬间凯厄斯的身形便到了眼前。   钳子一般冰冷的手拧住了她的脖子,只要他想,勒断她生命的继续不过是分分钟的事。麦克斯的手垂在身子两边并不作挣扎,但表情却痛苦到极点——她被抵在玻璃窗前,后背的伤口被窗棱压得开始渗出血来,双脚离地距离越来越高。   其实只要她求饶,凯厄斯就会松手,可她却偏偏倔强得咬紧牙关不说话,这会激怒他。   直到凯厄斯伸直了手,麦克斯脚尖落在了他心口处,大脑缺氧导致她的视力模糊起来,努力张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处,把脚后跟朝窗边踢去启动藏在脚底的刀刃,没有任何犹豫一脚踢在了凯厄斯的胸口。   他终于松开了手,才晓得刚才自己被她刻意激怒了,他俯视蜷缩在地板上的她,连呼吸都是小小声的,似乎又在伺机而动。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所有人的步伐声都能被吞没其中,麦克斯侧卧在地上紧紧闭起的眼睛簇拥着团扇一般的睫毛,单薄的唇被她咬出深白色的齿印来,似乎有一双手在大力搅拌着她的脑浆,食道里有一股气流要涌出来——她想吐了。   尚不明了这个女人躺在地上到底所为何事的凯厄斯蹲下丨身去察看,修长的手指翻开她汗湿了的发,露出底下那张处若不惊的脸,她紧咬着牙不知在压抑着些什么,他有些紧张地用指腹抹开她脸上的污渍,背对着大门喊道:“吉安娜!”   吉安娜很快就带着医药箱出现,麦克斯吐完以后凯厄斯已经拿了一杯水回到图书馆来。   半开着的红木门里是麦克斯正在埋头苦读的样子,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一分不差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皱着眉手指在书页上逐寸抚摸,不亚于早年上学时的认真。凯厄斯站在门边试图从她脸上读出什么情绪来,太平常了,大概就是对意大利古文的嫌弃。得到这个认知不禁让他气结,推开大门径直站到她身旁去,放下透明杯,双手不容分说就放在书本的两侧,从远处看去麦克斯就像被他拥在怀里一般,但两人都没有发觉。   麦克斯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只手一点表示都没有,继续她自己对书籍的解读,遇到看不懂的就直接略过,纸张完全被凯厄斯压住,她翻动的姿势被牢牢固定毫无进展,她只得抬起头去看他,一脸无语。   他继续保持原先的姿势,看也不看麦克斯,径自读出书页上的内容,沉稳如低音大提琴,迷幻如电音加爵士,像有一束光从高处劈开黑暗滑落于倾盆的雨幕中,她坐在这中央手指发白紧紧地按在书页上,充满年代感的气息自外而内地包裹住她的所有感官。   她抽回自己放在牛皮纸上的手放在膝盖,后背自然靠在椅背上,手指跟着节拍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就差闭上眼细心欣赏。凯厄斯似乎没有留意她的神情,保持匀速地将书本读了下去。   麦克斯很想保持清醒地继续听下去,无奈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眼皮和下眼睑一直在作斗争,最后以她掐了大腿一把为结束。她突然挺起腰将书粗丨暴地从凯厄斯的手里扯出来盖上,拿过放在一边的纸开始写她的作战计划。   她真的是无法忍受凯厄斯那堪比说书人一般的速度,将枯燥之极的分析娓娓道来,她手上拿着的是羽毛笔,并不熟练的物品到了她的手里有着堪比台风一样的破坏能力——不出三分钟她的手掌边沿全是乌柒柒的墨迹。   凯厄斯拧着眉大度地原谅了她方才不妥的行为,转而带着浓烈的兴趣看着她部署。麦克斯的作战计划大纲很全面,也很潦草,用的是拉丁文,训练场的鸟瞰图被她画出来有一种凌乱的美感,但,当凯厄斯的视线落到她手掌上时,他嘴角的线条抿紧了,额角不断地在“突突”地跳着。   蓦地,麦克斯停下来笔,抬起头来,笑着问:“你就不能回避一下?”凯厄斯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用鼻子鄙夷地哼了一声,然后高贵冷艳地坐到旁边的位子上继续看她涂涂画画,神情就像一个父亲在监督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继续埋头,其实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手下画的那一套。余光瞟向旁边的凯厄斯,他眼里的专注只给了她一个人,在红色的瞳仁里快要溢出来般,突然之间她就没有继续写下去的谷欠望,一点意思都没有。   笔触停下时他的视线也跟着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拎起麦克斯的右手将墨水的痕迹给她擦干净……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消失了,只有麦克斯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两个人身处于这同一个空间里的不自在从此刻开始不断地放大,她很想开口问,你在干嘛?!   但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道气凝固在喉咙里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多时的人,终于遇上绿洲的错愕感,凯厄斯、凯厄斯,你到底在干嘛?   其实发觉气氛微妙时,他的手指已经放在了麦克斯的手腕上,手帕覆盖在那碍眼的墨迹上,飞快地抬起眼眸看向麦克斯,发现对方此刻也是一脸的诧异如同他掩盖在脸皮之下的心情。   心满意足地擦掉她手上的墨迹后,凯厄斯站起身来,用一如既往的优雅离开,他脚步带起空气中的灰尘,麦克斯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握成拳,沉着的神色浓得像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那经年不散的雾。   她回过神来站起身很快就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中,正式开始构思明天要做的事。   *   凯厄斯说的“公平”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堪,站在她面前的确实和他给自己资料上的吸血鬼一模一样。他们几个一字排开,都是寡淡的表情,看向单枪匹马的麦克斯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的格斗范,比起昨天那三个总是在唧唧歪歪的吸血鬼要好太多。   见过一面后大家便开始隐匿起来,头顶的灯光倏忽之间灭掉,她的一呼一吸都能被暗处的敌人所收听得到,做不到完全隐匿的话,那么将自己的踪迹留得到处才能给这些吸血鬼做成混乱。   咬破手指后将血迹抹在训练场里的物品上,这个办法贝拉曾经跟她们无意中提到,这次派上用场也算的上是意外的巧合了。她走得很快,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改装成□□的弓箭,箭很短全都被她藏在了身上,连夜赶出来的□□比她想象中的造工要好一些,多得吉安娜的放哨才制成。   凯厄斯和亚力克就站在楼上的观景台,底下所有人的行动轨迹都尽在眼底一览无遗,包括麦克斯的小动作。   亚力克望向自家首领,神色严峻,知道凯厄斯一向都是如此也就没有太过在意继续低头去看麦克斯他们,一旁的凯厄斯怒极反笑,这个猎人真是有趣,一早计划周详却画出另外一幅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草图彻底糊弄了他。   只见麦克斯找到高处一个藏匿点,蹲在那等待猎物出现,她的□□被拆解出弓箭的模样,所谓的□□也是幌子而已,这让楼上的凯厄斯整张脸都绿了,雪白的手指捏在混凝土的栏杆上,“窸窸窣窣”地开始出现碎裂的声音。   她沉着冷静地观察前方的动静,拉满弦,在敌方尚未出现在里程范围里便主动出击,正中红心,当中有一个高挑美艳的血族忽地出现在了麦克斯的身后,张开深红色的嘴唇狠狠地嘲笑了麦克斯的自以为是。   “哈哈……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她捉住麦克斯的身子一把扔到了血族的正中间……   Chapter 34   风不知道从何处涌进训练场的,四周静谧得只剩下头顶那盏灯在摇晃的声音,麦克斯还在想着这这盏灯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才惊觉自己的走神。好不容易聚焦起来望向面前以群分的血红眼眸,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摔在了地上——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啊!   她茫然无措地回过头去,发现凯瑟琳站在亚力克和凯厄斯的楼上正用那浓郁眸色的眼睛盯着她,所有的镜头都被剪辑成一帧帧哥特反转色胶片,她的手臂又被拧了过去,再次丢在地上,就像她不过是一条砧板上的秋刀鱼而已。她的神智明明是清醒的为什么一点痛楚都感觉不到?   是不是,凯瑟琳对她做了什么?   如果用磁极来解释是不是就能说得通?因为她们两个身上都有干扰机制,所以当她们出现在同一空间时就会出现所谓的“负负得正”的情况,她们之间的能量是畅通无阻的。   那么,她可以大胆猜想,凯瑟琳的天赋……是操纵他人的神智?   不然如何解释她此刻的情况,麦克斯呆滞了很久才注意到凯厄斯疑惑不已的脸色,他还是那副拧着眉什么都不满意的神情,红色的薄薄的唇抿成一道直直的线,眼睛里似乎有刀子一般向她掷过来。最后听到肩胛骨被拗断的声音时她终于痛呼出声——凯瑟琳大概停止了这个试验,她是否要切断这干扰机制,抑或有什么新的打算?   她想要集中精神去面对这密密麻麻的痛楚却发现不过是徒劳,手劲很大的血族们终于停下动作,因为凯厄斯提起了麦克斯的身子——破碎且凌乱的,他牢牢锁住麦克斯的眼睛,却发现对方早已紧紧闭起,整个额头都是濡湿的,碎发贴在上面说不出的粘稠和……脏。   麦克斯只觉得自己被丢进一个深不见底的井里去,冰凉的井水不断地打沉她想要向上的身躯,她很想捉住一双手,但是被一次又一次地丢弃,仿佛间看到从前那些人的脸在火光里凝视着她,一瞬不瞬的。   哑着的喉咙被迫着要喊出声音的感觉,食道里被一大杯热开水滚烫地流过,麦克斯呜咽着像个雨夜无处归的流浪狗蜷缩在街角处,她的手指紧紧揪住了地毯上的毛,圆润的手指头泛起青白色。   自凯厄斯将她丢在地上开始,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虽然时间对吸血鬼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人类来说在救治这件事上,争分夺秒才是王道。吉安娜依旧很好教养地站在正翻着大红镶金边手札的凯厄斯身边,但是余光却一直在暗自沉湎在伤痛中的麦克斯身上。   这孩子,后背的衣服都被渗出大片大片的血渍,骨折不复位,髓腔出血是止不住的,而她却死活不肯松口求救任由骨折处流出血来,还是说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吉安娜竖起耳朵去听麦克斯的呼吸声,不其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进来的是亚力克,后面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医生,还有一身黑衣面如缟素的凯瑟琳,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在抵达麦克斯的伤势时,起了波澜。   瞧不出喜怒的脸色一向不是凯厄斯的专长,大概是先前在麦克斯处吃了瘪,所以故意在她面前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这次看着亚力克带来的医生时也只是挑挑眉。跟着凯厄斯多年的亚力克,敛眉用平平无奇的语气说:“是阿罗派来的,据说是因为某个新生儿的交换。”说着眼神落到了一直站在门边的凯瑟琳身上,后者别过头一言不发,似乎是看穿了他们的把戏正暗自反复推导中……   但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各得其所。   这个一石数鸟的计划极其简单就逼出凯瑟琳的天赋,还有重挫麦克斯——这个才是凯厄斯真正的目标,让自己的亚力克拿下凯瑟琳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至于阿罗又得到什么奇才本来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自己周详计划被别人全盘瓦解的感觉,应该是击中猎人自命清高的死穴,那么等到她醒过来……便是一场好戏。   他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的脸上出现除了“志在必得”、“冷眼讥笑”的表情,凯厄斯合起手札,离开了座位,他还不太习惯现代医学的“刀光剑影”……   *   夜色沉沉如深海,麦克斯还是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俯卧在地毯上,在深秋夜晚中自然浑身冰凉,那浑身灼热一般的药效还在不断地发挥余力,她揪着地板奋力地将脸埋进地毯深处去,如果不是吉安娜在旁边时刻盯着她,可能早已窒息过去,背部已经说不出是第几次受伤,她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沃尔图里没有地暖,更没有电热毯,尽管麦克斯的体温一直只增不减,但是如果放任她用地板来降温的话,那么明天就有那群医生好受了——绝对是反反复复治不好的节奏。吉安娜想了想便到楼下自己卧室里去拿些冰块上来,顺便给自己准备些夜宵,准备整夜守在麦克斯身边。   待她火速赶回时,发现穿着常服的凯厄斯已经蹲在麦克斯身边捣鼓着——上演“我不知道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的戏码,发现她的身影时,不解的神情简直是天荒夜谈般地出现在他脸上。   “这……是给麦克斯准备的食物……还有冰块……”下意识谎话就到了嘴边,想要收回都不能。凯厄斯只是点点头:“东西留下,你走。”   他捉起麦克斯浑身上下唯一没有损伤的脖子,发现滑腻得很又顺手丢掉,这时麦克斯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整个人闷哼出声,颤巍巍地睁开迷蒙的眼睛,没有多说话一手砸在凯厄斯的脸上。他眯起眼睛捉住她收回去的手,一个不觉意又折断了她的手腕,凯厄斯皱眉,对于人类果真脆弱不堪有新增一条佐证。   发现她异常的体温是吉安娜带来的冰块,他的手贴在她手臂处猜测这应该是发热的症状,心想自己一向有所研究的医术终于有用武之地时,麦克斯已经被他夹在了手臂中带到浴室里去。   Chapter 35   她梦见自己掉到深深的海里去,海水的颜色和她曾经横渡的墨西哥湾一模一样,她沉入到冰凉的盐水全身的伤口像是被火烧般,直挠心窝的灼热感,头顶上有一只手不断地将她浮起的身躯往下压。   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浮浮沉沉中麦克斯的体力渐渐透支,她的挣扎不再有力,瘦削的手臂在浴、池中沉了下去,泛红的眼眶昭示着这一次次的溺水有多刺痛,凯厄斯神色未变,白色的衬衣贴在身上,发尾沾了水黏在了一起,他的睫毛在剪影她挣扎的频率,而这频率正在不断下降……   麦克斯恍惚间像是在暗沉的水底处看到劈开黑暗踏雪而来的光,好冷……胸膛里似乎有一双手用力扯开皮肤,任由这阴冷的池水涌入来,淹没所有意志。   终于凯厄斯感觉一直这样像个谋杀犯地把接近残废的人类按到水中毫无格调,而且有失身份,就像个孤独地和玩具相处的小屁孩。   他转过身将挂在墙壁处的大衣夹在手臂处准备离去时,他的衬衣下摆被拉住了,准确来说是被那个半死不活的猎人扯住了——   麦克斯半个身子挂在浴、池边上,带着夹板的手艰难地扯住凯厄斯的海岛棉衬衣,高士线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她的眼睛艰难地张开小许,湿漉漉的头发垂在月匈前,青紫色的唇瓣被咬出更为深色的齿印。   他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捉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红色的瞳仁对上她尚且滴水的眼睫毛,她细微虚浮的呼吸汲汲营营,喷在他的鼻梁上,他很疑惑自己对眼前景象近乎高度的集中记录,她的手从衬衫下摆滑落又使劲攀上他的衣领。   根本一点力气都算不上地攥紧这工艺繁琐的手工衬衣,凯厄斯的眉头暴躁地皱了起来,正要发问时她便开口,嘴巴在他的耳边,轻柔又不失警告的意味:“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凯厄斯……”   “是吗,我等着。”   之后他放手任她继续沉下去,很好,温度已经完全降到和他差不多了。   凯厄斯松开了手,但是麦克斯还没有松开抠住浴、池边沿的手,她借浮力抬起无力的双腿将膝盖中间的夹板抽出来狠狠地砸在了凯厄斯的背上,对方立即回过身来捉起断线木偶一样的麦克斯,一只手轻易就把她提起来抵到墙上去。破败的壁纸黏在麦克斯的背上,她自高处睨向凯厄斯,嘴角挂着招牌式的嘲讽微笑,像是在说,你就这点能耐。   不过是低级的激怒而已,凯厄斯没有再多作表示,把她轻轻地放了下来,不出一秒她便瘫倒靠着墙壁跌了下去,她脸上屈、辱般的痛恨让他无比的痛快,蛇打七寸无论她表现出多么对他不屑一顾在受伤无力的情况之下,她的所有都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夜照亮了夜,她在真切的痛感中垂坐到太阳西沉,在沃尔图里是看到不到太多的夕阳余晖,她只知道月光的冷然一寸一寸地抚过她的额角,有人用羊毛毯子将自己温柔地包裹起来,轻拿稳放地安置好。消□□水的味道不多时便袭上鼻尖,她自顾自地在冷热交替的感官中来回奔跑。   又是同一只手按压在她的额头上,大概是吉安娜或者是凯瑟琳,至于其他人,不对其他生物她一点都不抱任何期待,她此刻唯一觉得有趣的卧病在床记忆里便是卡伦医生的照料和埃斯梅的馅饼,贝拉和爱德华现在应该完婚了吧,抑或是还在被爱丽丝各种摆弄婚礼而甜蜜地困扰和烦恼着?   罗莎莉没接到她保平安的电话估计会捉狂,然后有得埃美特受得了,如果她还可以痊愈并把凯瑟琳带到福克斯参加他们的婚礼该有多好,如果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凯瑟琳还呆在加利福尼亚,她还是一个人执行任务……   思绪越来越游离,她很想捉住一件事去抵挡这绵延不断的痛楚,不会在意它就不会太过难受。   可负面的情绪如毒、瘤那样侵蚀了全身的细胞,眼睛经受不住眼底下越发汹涌的酸涩,带有盐分的水汽从还没有干透的睫毛缝隙里钻出,沿苍白的脸颊没入白色的枕巾之中……   滥用眼泪去摆姿态从来就不是麦克斯的专长,示弱更加不是,她这么多年的独自过活像是一个丧失柔软姿态的战士,“脆弱”这个元素似乎不曾注入过人生中,然而当她所依附的公会在接连的打压后,不得不重新整合,她也开始作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猎人进行作业时,很多问题就放大了。   她能够处理得好这些问题吗?   如果可以,会发生眼下的一切么?   昏黄的台灯放在病床旁的矮茶机上,吊针里的药水正“滴答滴答”地输送入她的血管里,尽管他正翻着病历单,但是却一分不差地把她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尽收耳里,她在啜泣,如果他对人类的情绪还具有一定的判断能力的话。   她好像在那个浴室里呆了半个夜晚,用吉安娜的话来说就是受了凉风,加上之前发烧和骨折,现在……成了肺炎,真是麻烦。凯厄斯合起病历,抽出手将覆盖在她额头上冷毛巾翻了翻,他嫌弃的手指在离开麦克斯脸上时反被对方扯住衣袖,覆手便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没轻没重的他竟然为了迁就对方而控制自己的手——如果毁掉这样的一张脸,估计下次他就不会想找她打架了。   就像自己的玩具如果损坏了,太毁心情。   顺便提一句,如果不是阿罗充满“善意”的提醒,他握住自己的手又在扮演吟游诗人:“噢,我亲爱的弟弟,如果这个玩具你没有好好保修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几百年你又要和你自己玩咯!”   你才和你自己玩。他皱着眉离开后便遇上站在门外踌躇不前的吉安娜,第一反应就是那个麻烦精又出什么事了,没有犹豫便找到她带去沃尔图里在外投资的私立医院去。   破天荒第一次,他没有因为医院的血液味道而失控。   因为他当时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将她狠狠地砸到手术灯下,让医生尖锐的手术刀替他划开她沉睡的躯壳。   Chapter 36   麦克斯睡着的时候才会真正安静下来,专注且沉默地投入睡眠中去,假使不是这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她的鼻尖抵达他手心,他会以为她已经在梦中死去。   凯厄斯一直维持着扶住她脸庞的姿势一动不动,这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的眼睛没有放过眼皮底下这个人类的一举一动,她纤巧的两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枕在自己的脸颊上,许久她迷迷糊糊地张开一半的眼帘,把他的手拉向自己的脖子。   温度很高,凯厄斯的眼睛眨了眨一时间还不清楚自己被当成了退烧贴,头一回出现不忍打搅他人睡眠的心情,她并没有用力去拽他的手,更多的是他自己,贴上去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凯厄斯,有些气闷地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用标准坐姿翻看乏味的书籍。他的所有注意力全在前面那个人身上,她的一声咳嗽、一次翻身都有让他再把她丢到浴、池里的冲动,但鉴于先前的恶劣结局他并不敢有过多的举动。   凯厄斯没有漏掉医生战战兢兢话句里对他的嘱咐,诸如如何添减被子,点滴的速度,是否需要喝水,当时站在旁边的亚力克轻轻皱了眉,自家首领的是个什么性格自己还不清楚?他抬起头去,果不其然凯厄斯的脸已经比得上冰雕了。只见他微微敛眉,开口说道:“给她打一只镇静剂。”   “……”   医生一副被噎到的表情在凯厄斯一脸凶相和亚力克穷凶极恶的眼神之下,节节败退,吩咐护士打针时声音都是抖的,护士眼睛都不敢到处乱看手脚迅速地给麦克斯打了镇静剂后立马飞奔离开病房。   凯厄斯的眼睛又回到了麦克斯的睡得极其不安稳的神情上,不是已经打了镇静剂吗,怎么还是一副不得安生的样子?没有多想把手中的书放到一旁,坐到床沿上去,纤长的手指挑起散落在枕边的碎发露出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原本丰润的红唇因病症白的发紫,他的发丝扫过她的鼻尖,她微微睁开的眼似乎是被惊醒了一般。   这是什么镇静剂还不如他亲自动手砸晕……   只不过麦克斯睁开的眼睛仍旧是迷蒙的,像是被人从深度睡眠里扯出来,她整个人没有多想就直接朝凯厄斯——人形抱枕退热贴——凑了过去。于是我们可怜的男主角不得不臭着一张脸躺在了女主角身边,自动自觉地解开衬衫的纽扣让毫无思考能力的生物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维持这样的坐姿无端让他觉得心情不错,作为一个主人对自己的玩具所应有的同情心他都有了,凯厄斯心满意足地拿过书继续翻了起来。   告别前半夜的辗转反侧,后半夜麦克斯的睡眠质量得到很大幅度的提高,浑身的燥热都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被铺有些硬,仿佛睡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手指稍微动一动指甲都会被刮到。   清晨的阳光照入清冷的病房时,她在这逐寸逐寸入侵的光线里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除了窗台上绿油油的吊兰,还有指尖下鱼白色的……人鱼线?   麦克斯当即抬起头去,果不其然撞进凯厄斯漠不关心瞥下来的眼睛里,身体先于大脑立即想要摆脱眼下这种姿势,却苦于大病初愈才直起身子又跌了下去,颧骨砸在凯厄斯的肋骨上,毫无疑问地泛起淤青,就在腮红处。凯厄斯鬼使神差伸出手指去抚上那一片淤青,这让麦克斯原本就痛到麻木的颧骨雪上加霜。   她皱着眉十分嫌弃地想要拨开他的手,可软绵绵的就像和他调、情一样,不由得有些恼怒,同样感到不爽的还有凯厄斯,他给这个人当了一个晚上的人形抱枕,而这个人第二天恢复清醒就翻脸不认人,真是……十分可恶。   凯厄斯冷淡地睨着她搭在自己手指上的手,他暗暗地施力就是不能让她轻易拨开自己的手,不得不承认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比起看阿罗吃瘪还要愉悦,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地寓意着此刻的好心情,低垂的眼眸里盈满一汪红润润的葡萄酒,晶莹剔透。   但是麦克斯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她咬着牙想要离开他的禁锢,而凯厄斯则是很投入于这个逗弄的早晨戏份。   当她是什么,宠物还是玩具?   她决定不再和他继续这幼稚的游戏,双手撑在凯厄斯身侧起身,双膝上的伤隔着厚厚的纱布正发痒,她闭起眼决定不去理会那伤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就被凯厄斯抱了起来,整个人坐在他的臂弯上,手也自然地落在他肩膀上,长卷发和他的交织在一起。   直视麦克斯不可置信的眼睛,他凉凉地开口:“眼屎,擦擦。”她不假思索立马伸手想要擦掉,但空出来的手指全都上了夹板一下子打到了眼睛,麦克斯痛呼出声重心不稳朝前跌去,心想这回绝对是要彻底粉身碎骨了。   就在她即将砸向凯厄斯的额头时,对方伸手扶住了她,他刻意放轻的力度她感觉得到。   就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之际,门突然打开了,亚力克扶着门恭敬地将阿罗迎了进来。   ……   ……   打破寂静和麦克斯呆滞的是阿罗激动拍起的手掌,不要告诉她,那个老不死的眼里含着的一包……感慨万千的……眼泪?   她情愿相信那是红药水,麦克斯挣扎着要从凯厄斯身上下来,凯厄斯气闷起来索性任由她“啪”的掉在地板上,这下子真的疼到眼泪都飞出来了。   阿罗一脸不解和埋怨地瞪了凯厄斯一眼,后者则是拧着脖子别过头,但眼睛瞟到阿罗要抱起麦克斯的手时,又忍不住瞪了麦克斯一眼。   麦克斯关顾着疼连阿罗的手什么时候伸过来都不知道,她不敢接,万一自己的干扰机制在这几天的折腾里出了故障可怎么办?她快速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倚在墙上,说:“我想要打一个电话。”   “什么电话?”阿罗笑眯眯地发问。   “你要打给谁?”凯厄斯的眉目挑了起来,口气危险。   Chapter 37   亚力克听到首领的话后,也移过眼眸望向麦克斯,从这次事件里他不得不对人类间愚不可及的友情多了一个定义——她们甘愿为对方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像凯瑟琳终于解除自己对血族的干扰机制只为了保住麦克斯在沃尔图里的人身安全,而麦克斯拼尽全力以致狼入苦口的初衷也是为了凯瑟琳。   凯瑟琳的投诚只在他们几个之间知晓,就连他的亲姐姐简都不知道,用阿罗的话来说就是暂时迷惑猎人公会的掩眼法,凯瑟琳的天赋很有利用价值,所以不能让猎人公会先下手为强痛下杀手。   从凯瑟琳的记忆中并不能得到与猎人公会相关的确切消息,但是卡伦家那个尚未转化的家人,也算其中一个收获。阿罗对卡伦家如此轻易收买了三个猎人(莫里没有被算上)表示震惊和惧怕,采取防范手段在亚力克看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从麦克斯手上得到更多有利用价值的讯息,好让沃尔图里彻底地把猎人消失于世上,他和简虽然是一同在沃尔图里长大,但就政、治手段而言他更赞同凯厄斯的赶尽杀绝,而非阿罗的怀柔政、策。   阿罗认为需要和猎人和平共处,借他们来肃清血族里那些高调行事的吸血鬼,表面上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实则,若果猎人出现逆反心理血族就可以大举镇、压的关系。   可惜的是他们的会长李菲儿,太过聪明,当初的和谈自己还被摆了一道,如今想起都是恨得牙痒痒的回忆。   从凯瑟琳的回忆里不难发现爱丽丝预言能力是多么的出众,竟然预见到凯瑟琳将会加入沃尔图里这个大家庭,而这个新生的小姑娘所拥有的天赋又是如此的可贵——掌控控制他人的情绪和记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利用这些天赋去整治……某些不听话的公、民。   麦克斯的眼睛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斟酌之后说:“相信你们对人类情侣之间分分合合的把戏是没有兴趣的吧,要知道,这种电话我并没有大方到可以当着你们的面打。”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赶紧给我一个手机,然后滚出听力范围,她要打电话和男票聊天。   阿罗原本笑眯眯的脸露出诧异的神情,给了亚力克一个眼神后,继续盯着麦克斯准确来说是她的手,说:“如果可以,我真想知道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故事,是多么的缠绵悱恻。你说是不是,凯厄斯?”   被点名的凯厄斯微不可闻地嗤笑一声,说:“人类之间浅薄肉谷欠的感情故事,简直亵渎了爱情背后所代表的海枯石烂。”   麦克斯闻言看了凯厄斯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反驳道:“有限的生命里面就不要谈天长地久。不过,你们不一样,习惯把爱情当信仰,把生活过成印刻在书页上的传奇。我说得对不对,凯厄斯·沃尔图里先生?”眼睛里那一抹寒冷的笑意,像是取笑他的迂腐和固步自封,又或者只是他从来只穿手工衬衫的癖好。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矮了半截,没有伪装地让她轻视自己,而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只有生气的办法。凯厄斯看向阿罗,阿罗歪着头,圆滚滚的眼睛在眼皮的一开一合,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反驳她。   阿罗把手掌合了起来,沉吟片刻,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说:“年轻人总是用局促不安和狭窄的目光去总结这个世代,你不曾感受过永生,更不曾体会过时代的更迭,只追求感情中短暂热烈的纠葛,这不是不能被理解的。”他笑起来,用看待他年幼的弟弟凯厄斯无理取闹时的眼神看她。   她收起刚才戏谑的表情,不太自然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此时亚力克走了进来,递上一部黑莓手机,麦克斯接过来解锁,是个可爱的护士小、姐,她把手机攒兜里去,抬眸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沃尔图里的人向来爱讲究繁文缛节,断不会在这个层面上让她难堪,只是她该怎么才能给卡伦一家报平安——尽管这有些虚假,但重要的是让他们在举办婚礼的同时有所防范——毕竟从凯瑟琳身上阿罗已经得到了和贝拉相关的不利消息。   凯厄斯离开病房前那个警告的眼神足够明显,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她直接用后脑勺回应。小心翼翼地坐回病房里的椅子上,思考如何把话语组织编出一个密码短信,须知道当年她每次考核都是卡在这个环节上。每每到了这个时侯,霍华德才会想起她这个拖后腿的学生,当时年纪小不提也罢……现在知错已经为时已晚!   收到短信后,卡莱尔立即回电过来,电话一响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记错公式,以致误导了卡莱尔,麦克斯拒接后立即找护士要了轮椅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回话。   天台的风很大,她打电话的手都是抖的。   她要怎么才可以淡定地对这一直担心她和凯瑟琳的一家人撒谎?   未免被沃尔图里的人监听到,她快速地简略说明亚力克对凯瑟琳的控制,还有贝拉尚未被转化的事情被阿罗得知,一字都没有提到她自己,企图糊弄过去。   细心如卡莱尔,他说道:“埃斯梅很想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我很好,请勿挂念。”她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的夹板和绷带,“他们待我不薄。恕我不能亲自前往婚礼现场,先这样,再见了。我很想念你们。”耳膜里一阵鼓动,因那电流带来的心惊抑或是来自身后凯厄斯由远及近的味道,毫无预兆地她将手中的手机向前狠狠掷碎,然后像个怨妇那样抱头痛哭。   手机的残骸先是打到她的手臂,然后是凯厄斯的,只不过后者直接伸手接住残骸捻成碎片,她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双肩抖动着,睫毛的颤抖也不过是在掩饰心虚而已,但愿能够瞒过凯厄斯。   但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不是每个吸血鬼都能看懂她这个失恋的状态,不好好学习的后果就是引起一连串不在计划以内的蝴蝶效应。   *   他连走路都是带风的,长风衣卷起天台的灰尘径直向她走过来,麦克斯将轮椅的方向转了过来定睛看她,企图用所谓的气场叠加效应让对方信服她的全部演技。她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如果他听到了她和卡莱尔的谈话将会给那一对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情侣带来多大的困扰,还有福克斯的所有平静都会被打破。   她不是圣人,但连累他人的事故只发生一次就够了。   麦克斯的头发被风吹得遮住了哭红的眼眸,一副心碎了无痕的样子,凯厄斯回味方才从她口中说出的假话,明明已经沦为阶下囚所以才没有办法去参加对方的婚礼,却偏偏要扯出被沃尔图里厚待的谎言,他是该嘲笑她口中所谓的感情,还是拆穿她那句“我很好”?   凯厄斯嘴角那抹笑意在无限扩大,看在麦克斯的眼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所以因为她不学无术带来的恶劣情节算是翻过去的章节了。   “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企图隐瞒什么。”凯厄斯将手机芯片捡了起来,置于麦克斯尚算完好的手掌中去,他蹲下的视线恰好与她平视,暗红色的眼眸在她的眼中放大,“你在心虚,我不会看错。”   “我的心虚,只是出于对他的保护。相信你也没有办法保证之后不会彻查手机,顺藤摸瓜找到他,虽然没有办法做情人,但我们还是同伴,同舟共济也是感情的延续。”她的手握紧那枚小小的芯片,话全涌到嘴边,没有忍住:“你们的出尔反尔,我可是深有体会。表面握手言和,背后做过什么,相信作为其中一个首领你比我清楚。如今我落在你手上,哪怕无法保全xing命,我也不会让我的同伴陷入险境。”   凯厄斯怒极反笑,手放在她的拳头上并不与她的眼神接触,薄唇弯成讽刺的弧度,刻薄的话用竖琴的中音部奏出:“同伴、同舟之情,真是轻易就让人热泪盈眶的词语。然而我所能够亲眼目睹的却是你们猎人之间的抛弃与被抛弃。我曾经亲手转化过一个猎人,他也和你这样,”他的抬起眸子,牢牢锁住麦克斯的脸,“无比信任自己的同伴。但现实是什么?”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他的同伴成了别人的搭档,他逃离了沃尔图里却无法躲避来自猎人的追杀。而你最好的朋友和搭档凯瑟琳背弃了你,背弃了你们猎人……即你口中的同舟之情。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们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正义感从何而来?”   “正义感?”麦克斯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啼笑皆非地抬头望着凯厄斯,“亲爱的凯厄斯▪沃尔图里先生,我从不知道正义感为何物,至于你口中说的优越感,我也很想知道你们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第一,我们猎人可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狩猎定义为‘正义感’,大概是因为你不曾理解我们对你们的仇恨值,才会说出这种蠢话。第二,我认为无论是什么生物,产生感情都不会是意外。我们当中会有人为了情谊做出各种你们眼中的蠢事,同样地,你们之间为了情谊做出各种我们眼中的蠢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优越感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在接触卡伦一家后她对血族之间所产生的情感有了新的认知,没有像以往那样鄙夷地认为他们是没有灵魂的寄生虫。   麦克斯原本红红的眼眶望向他时微微弯了起来,像是在说,如果他没办法理解不是她的解释太深奥,是他太愚笨。   凯厄斯抿起嘴唇,寒光冷艳地盯着麦克斯,忽地把她捉了起来,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她带回到沃特拉城的中央图书馆去,三番四次被她反驳到无言以对,简直是耻丨辱般的存在。   Chapter 38   麦克斯被凯厄斯带回沃尔图里,一路上他抱着她跳跃于城市的屋顶上,他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眨眼间便到了他们的屋顶。他把她夹在腋下直接从天窗直落图书馆,她的脚踩在图书馆的地毯上不到一刻整个人就跌坐下去,手肘的夹板磕在地上的声音被地毯尽数吞没。   只余她咬紧牙关假装没事了,凯厄斯径直埋到书堆里去,麦克斯趴在那慢慢呼气去缓解痛楚,人类与非人类之间力的较量难道还要她开口说,麻烦下次小心轻放?她宁愿硬着头皮死撑,都不愿意求助这个和自己作对的吸血鬼。   这时透过汗湿了的睫毛,麦克斯看到吉安娜那双精致的意大利牛皮靴,长至小腿中央的裙摆,她在麦克斯的视线里蹲了下来,看似纤细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把麦克斯扶到轮椅上去,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仍旧是半生不熟的英语:“这是凯厄斯亲自下令准备的,需要我示范怎么使用吗?”   麦克斯的思绪从痛楚中抽离出来,用力地握住吉安娜的手腕,虽然没有施力但包含在其中的意思已然是很明显,她在恳求吉安娜暂且搁置凯瑟琳的事情,交由她来处理。吉安娜美丽如绿宝石的眼睛轻轻地眨起来,她巧笑倩兮地抽出自己的手递上一本说明书,轻柔的声线没有任何虚假成分。   “你现在行动不便,这个机器可以帮助你更好地适应这里的生活。说明书是意大利文,如果不介意我给你翻译成英文,好吗?我们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才可以,不是吗?”吉安娜笑着说,麦克斯的眼眸灰了下去。   “你说得很对,但是像这种高科技产品总会有漏洞,我认为要谨慎行事。”麦克斯回道。   两个人来来回回之间打着哑谜,吉安娜决意要动手清除凯瑟琳,并警告麦克斯现在自身难保不要多事。而麦克斯则是认为吉安娜应该谨慎行事,以免落入陷阱。   总之两个人都劝服不了对方,最后,麦克斯攒紧吉安娜离去时的裙摆,歪着头一脸人蓄无害的笑容,说:“吉安娜小、姐,请留步。我想你再示范一次,好吗?”   明知她是在拖延时间,吉安娜都没有办法拒绝,麦克斯现在是凯厄斯的座上宾,是阿罗的重点观察对象,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也说不过去。   吉安娜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点头说好,但是她手中的说明书被一道黑影抢走,只见凯厄斯把厚重的书籍往地摊上丢开,低着头研究起那薄如蝉翼的说明书。吉安娜的笑意更甚:“相信首领比我更聪明,一定会让你熟练地使用这台机器的。”   麦克斯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吉安娜已经离开并关上大门,她可不认同凯厄斯会比吉安娜更好地使用现代科技啊!哪怕她无心拖延时间,也是想好好使用轮椅行动的好吗!   “你看起来很不情愿,你是在质疑我的水准么?”凯厄斯的脸色十分平静,然眼眸里那汹涌的海浪并没有脸色那样平静,麦克斯心虚地摇摇头,下意识地避免尴尬去捡他丢下地的大部头。   明明一个字都看不懂还要装作看得精精有味才最考验演技,幸好书上插图居多,她一边百无聊赖地翻书,一边竖起耳朵听凯厄斯的动静,他似乎也在装作很会看说明书,没来由她觉得自己接下来会死的很惨。   书本很重压在膝盖上让她很吃力,疼得她偷偷地抽气,不多时眼前多了一只葱白的手把书拿走,凯厄斯的长袍扫过她的裤脚,遥控器被他倒放拿着,麦克斯顿时一脸视死如归地看着凯厄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劳费心了。”   他微眯起眼睛,说道:“可以,如果你能够流利地念出说明书上的句子。”   她认命低下头,手放在扶手上,眼睛没有焦点地四处乱飘。似乎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正想抬眸,身下的椅子突然一个旋转,她整个人朝书架扑去手背才碰到边缘又被甩向墙壁,惊魂未定之下她坐着自动轮椅直接冲向凯厄斯。   凯厄斯下意识跳着躲开,麦克斯松开握着扶手的手捂住脸,撞向落地灯。   半透明的硬质灯罩砸向她的额头,支架被赶过来的凯厄斯接住,阻止第二波袭击,灯泡的碎片跌落在眼睛旁边,幸好捂住脸只是伤到手而已,待心跳平复下来,她坐起来一边抠掉玻璃渣,一边愤恨地瞪着凯厄斯,说:“你是想玩死我是吧!”   明显是被噎住的凯厄斯,试图继续挽回颜面:“活该,人类脆弱不堪的身躯动不动就会出现伤口,你们再先进的机器都比不过血族无坚不摧的身体。”   “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烧死你。”凯厄斯伸出来想要检查麦克斯伤口的手直直地收了回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站起来离开图书馆并从外面锁住门,锁住了麦克斯。门上锁时她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那欧式木门,欲哭无泪。   只好自己爬起来研究说明书,遇到不懂的字就到书架去找字典,勉勉强强磕磕碰碰地使用起来。天色全然暗了下来,沃尔图里年迈的照明设备颤巍巍地亮了起来,她如同旧时代在油灯下苦读小说的深闺少女抱着一本书正在誊抄。   书上记载了沃特拉城从千年前的第一幅地图到现在,纯手绘,事无巨细堪比现代的3D地图,如果不是担心凯厄斯发现她早就直接撕下来,要知道她复制的手段有多么拙劣,任谁看到麦克斯把一副精美的手绘地图,简化成“两点间直线最短”的线段图,都想揍一拳吧?   其实麦克斯应该撕下那一页,而不是复制,毕竟前者还是可以被原谅,而后者……   从早上起来她就滴水未进,现在已是夜深,她拿着笔趴在桌子上,头越垂越低,因为饥饿而带来的疲倦感像是潮水一般瓦解了麦克斯的意识(饿晕)。   *   唤醒她的是早餐咖啡的味道,温热的蒸汽让她的手指恢复力气,挣扎地张开眼睛,还是图书馆,所以刚才闻到的味道只是想象,她复而继续闭上眼睛,这时脸颊上冰冷的触觉让她不得不抬起脸——   整个桌子,不对,是她的所有视线,被眼前的早餐餐点淹没了。   凯厄斯很满意看到麦克斯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他微微上翘起嘴角,把一卷羊皮地图递给她。淡黄色的羊皮纸被红色的丝带卷起,她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僵硬。   “不得不说,你的绘画能力实在不堪入目,我都无法想象你是怎么活到这个年岁。”   麦克斯撇撇嘴,干巴巴地道谢:“看在早餐的份上,谢谢你。至于我的绘画能力,只是我们的欣赏能力不在一个维度而已,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用鼻子想都知道凯厄斯在看到她画的地图时,那一脸嫌弃鄙视的神情,但是又怎么样,她是实用主义才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拥护者。   只不过,这个人道歉的方式,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Chapter 39   麦克斯慢理斯条地解决桌子上大部分的早餐,手指灵巧地抹掉残余在嘴角的果酱,喝下一大杯味道浓郁的卡布奇诺,白色的奶油在她的嘴唇上画了一个圈,难得的小女孩姿态。余光瞥向凯厄斯站在窗前的背影,瘦削高挑的身形,一丝不苟的挺拔站姿,暗金色的花纹在他长袍的下摆映出低调的光芒,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侧过来的脸把室外折射进来的光切割成黄金比例。   她把嘴上的奶油舔干净,准备进攻肉碎薄饼时,凯厄斯便喊来人将一桌子的食物撤走。费力克斯横眉神情凶狠地将麦克斯手上的食物拿下,然后扛起桌子走出图书馆,她的目光不解又炙热地目送费力克斯的脚步。   费力克斯一边走,一边腹诽,他从没想过这个人类会在沃尔图里赖着不走,须知道他可是一直等着自己首领凯厄斯结果掉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嚣张人生。最可恨的是当他和简说起凯厄斯为何对这个人类如此仁慈时,简用看待白痴的目光望着他,紧接着便是连骨头都是火一般灼热的烧身术……   麦克斯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扁扁嘴望向凯厄斯,像在抱怨他的小气和吝啬。他皱皱眉,似乎是在解释:“你吃的太多了。”   “希望您没有忘记,我已经多日没有进食。”麦克斯有气无力地说。   “但愿我没有记错,暴饮暴食不是一个好习惯。”他别过头,淡淡地回道。   麦克斯充满怨恨的眼神掠过他的脸,放在墙上的壁画,不得不答一句:“我知道。”   忽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有光晕在两人中间晃荡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到了这种可以谈论起居饮食的程度?她还是比较习惯这个人把自己丢来丢去,砸个稀巴烂。这样的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她低下头去看那副沉甸甸的地图。   牛皮卷纸上若有似无的陈旧味道随她打开的动作,慢慢地发散到空中,他的眼睛不自觉地落到她的眼睫毛上,瞳孔里的红全倒映着她脸上肌肉线条的变化,隐隐约约地在期待着些什么。   麦克斯原本只是想拿到城市地图方便以后的行动,却不料会得到最为精妙仔细的地图,如果用地图来形容这幅画会不会有些太过草率?她的手指抚过纸上的笔迹,淡金色的线路分毫不差地还原整座城市的走向和布局,左下角暗红色的印章上是霸气且不失艺术感的花体“C”……   她的心无端地陆沉下去,有一股失重感狠狠地钻入身体里,她轻轻咬住下唇不知该如何去表达此刻的感受,只好快速胡乱地将它卷起来,直到那红色的丝带缠住那地图她的心才总算平静下来。四周静谧到只剩她紊乱的呼吸声,她猝不及防地抬头去看他,他站在那里自成一派风景。   麦克斯似乎听到他的手握成拳发出时“咯嘣咯嘣”的声音,他的眉毛平直并不是生气的前兆,只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他朝前而来的脚步急匆匆,骄傲的下巴似乎收敛回去,红色的嘴唇像个小孩子被激怒时鼓了起来。   就在凯厄斯怒不可遏地要将送出去的地图拿走时,麦克斯下意识地护住,不知是头脑发热还是怎样居然从凯厄斯手里抢了过来,她抬起头去,眼神里的质问在不满他的反复无常。但是凯厄斯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目光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平静再到疑惑,抬起的手掌带起一阵风,麦克斯误以为他要打自己连忙闭上眼背上的伤一下撞到椅背,霎时痛出眼泪。   再睁开眼睛时,凯厄斯已经离开,如同台风过境,把她的心思翻弄得一片狼藉。   *   阿罗站在大厅中央在等待着凯厄斯,他回过头去狡黠地朝马库斯眨眼:“你输了,马库斯。我听到凯厄斯向我们走来的脚步了。”   马库斯阖起的眼皮抬起后又移到别处去,这并不影响阿罗继续喋喋不休的心情:“他一定会意识到自己正在陷入某种不可回头的境地,然后是懊恼自己的不受控,紧接着……”   此时门已经被大力地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凯厄斯几乎是飞到自己的座椅上去,跷起腿放在膝盖上,手扶着下巴沉思,心烦意乱,等候阿罗的询问。   哪知道,最先开口的,是马库斯。   他问道:“她说的话,你成功反驳了吗?”凯厄斯像是见到鬼似得望向自己的兄长,“腾”地站了起来,随着大门再一次被粗、暴甩开,凯厄斯的身影又消失了。   找到吉安娜把书名告诉她,让她去找那个麻烦精,必须要她认真拜读并且承认人类之间所产生的感情都是虚伪且短暂的,只有不老不死的血族间才会有经久不衰且忠贞不二的感情。   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回到图书馆,继续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继续毫无意义的……交流,明明把她圈、禁在沃尔图里的本意是要报当日一箭之仇,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凯厄斯回到议事厅的座椅上,阿罗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请求得知他此刻的想法,凯厄斯冷冷地伸出手去,他现在心烦得很阿罗能够帮他看出什么头绪来也是好事一桩,怕的是……   阿罗迷惑飘忽的神情印证了凯厄斯的想法,看来他的哥哥此刻也看不清他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了。   阿罗悻悻地放下手转头看马库斯,说:“亲爱的马库斯,这次恐怕需要你来看清我们尊贵的来客——麦克斯的感情……关系、世界或是什么别的。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凯厄斯提醒道,“况且她不是屏蔽所有吸血鬼的天赋么?”   “哈哈,别忘了我们现在手上有凯瑟琳这张王牌。”阿罗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盯着凯厄斯的脸,“还是说你一点都不好奇,那天小姑娘到底打电话给了谁。”   “阿罗,”凯厄斯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我觉得现在很有必要去察看北部的状况,相信你也得知那边最近并不是很太平,甚至还有狼人的踪迹。”   说完不等阿罗的批示,便带上亚力克前往北部。   阿罗和马库斯对视一眼,后者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和那个时候的你很像。”成功让阿罗戏谑的眼神冷了下来,“你知道我并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有关她的所有回忆。”   “有时候,你的天赋,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   (同一时间)   吉安娜娉娉婷婷的身姿出现在书香四溢的图书馆内的确给人以美的享受,但是此刻她们之间欲语还休的复杂关系,真让麦克斯脑壳疼。她在书架里穿梭来回,很快便推着一车书走到麦克斯面前的书桌,脸上虚虚挂着的笑容,将书一本本摊在桌子上,页码和凯厄斯所说的别无二致。   “这些是大人列出的书单,还有需要你阅读的部分。是针对你在医院说的话的回应。”这时简推门而入,吉安娜见状连忙谦卑地离开。   简站在巨大的拱门下身形显得越发娇小,双层斗篷被她穿出属于旧时代的复古气息,她毫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和亚力克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天使一样的容颜,入口即溶的巧克力。如果不是和她曾经交过手,麦克斯大概会将她当成邻居家不善言辞喜爱复古编发的小少女,可现实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个小小的吸血鬼拥有近乎毁灭xing的攻击力,足够让一个吸血鬼痛不欲生,更何况普通人。   简是来传达阿罗的宴请,她徐徐开口淡漠的语气里听不出邀请应有的谦逊:“阿罗邀请你今晚共进晚餐。”说到晚餐二字时,她忍不住露出讽刺的笑意。   看麦克斯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时,补充道:“放心,主食并不是你,人类。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只不过……”她模仿大人的样子耸耸肩,真是说不出的娇憨。   说完简又暴风般离开,果然沃尔图里的吸血鬼走路都是用飞的。   麦克斯无聊地开始阅读凯厄斯布置的作业(误),没看几行字便有些气闷地翻下一本,谁知越看越让人生气。   通篇下来都是在阐述吸血鬼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手足之情,太过用力则会显得刻意。麦克斯大力地合起书本,不多时桌子上的书都被她盖起来。操纵电动轮椅往馆里的深处去,这里的书大多是手作本,内容涵盖地理、天体、艺术、医术等等,不过麦克斯此刻最想看一本正常的书来缓冲一下凯厄斯列出的书单。   历史类别后才是文学小说,厚厚的一层灰堆积在上面,她艰难地摸出一本比较干净的书,打开一看顿时觉得无比温馨熟悉——是英文!   看样子似乎是许多年前流行的一部话剧的同人作品,她无言地翻动着书页,之前一直取笑凯厄斯他们老土,现在打脸了吧!吸血鬼领先人类千百年就开始写同人小说,尽管没有看过原著话剧,但是这本书的内容跌宕起伏,文笔简练优美只余居然有种缠绵悱恻的味道。   她一时间看得着迷,索性离开轮椅靠着窗边坐了下来,整个下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   翻到“全文完”那一刻她都还在不断地回味着书里的剧情,最后作者说到本书的诞生是由于爱人的强烈要求,让她震惊的是,作者是马库斯——他的爱人迪黛米在后记里还提到原剧对他们的影响。   木木地合起书本,没来由的一阵鸡皮疙瘩,她完全没有料到像马库斯那样的人会为了自己爱人一个……啼笑皆非的要求,用媲美文学巨匠的功力去写一本……嗯,怎么说,一本几乎可以说是有些俗气的冒险故事(剧情由迪黛米提供)。   而这种冒险故事主要吸纳的读者,就是像她这样无聊时间里打发时间所用。   大概,这就是爱。   这时吉安娜来到图书馆邀请麦克斯前去就餐。   一路上穿过无尽的长廊她们两个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在距离议事厅的还有十米远时,吉安娜轻轻敲出一个单词用手机屏幕传递出来,她说:“信任(Truth)”。   这时凯瑟琳打开门朝她们走过来,这是麦克斯在沃尔图里第二次见她。   沃尔图里的制服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合身,就连脖子上戴着的“V”字项链都在阐述着同一个事实。麦克斯看着凯瑟琳,两个人的目光都不太自然。   “这并不适合叙旧,阿罗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简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说道。   她狐疑的眼神在凯瑟琳和麦克斯之间来回打转,麦克斯顿时没了继续探话的念头,自己操纵着代步工具进入餐厅。   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心情去观赏这些上古世纪的文物,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要用来提防阿罗,一想到就有点虚脱的感觉。   事实上这和普通的家宴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是只有她这个客人面前摆满了食物,但是她没有一点胃口,整个人所有的意志极度集中,如果不是阿罗善意的提醒她的手掌都要被自己的手指所掐紫。   阿罗笑眯眯地抱怨道:“难道我就如此让你觉得紧张?麦克斯。”   麦克斯尴尬地回以一笑并不说话,除了凯厄斯和那个娃娃脸亚力克不在之外,沃尔图里排的上号的吸血鬼都在,麦克斯克制着没有去看凯瑟琳,更加不想和阿罗对视,只好把目光转向马库斯那张万年没有变动的脸。   下午看完那本书之后,在麦克斯的认知里,整个古堡里唯一正常的也就是马库斯了。   多么痛的领悟。   阿罗此时打了个眼色给凯瑟琳,让她对麦克斯如此这般。凯瑟琳照做,麦克斯却是有心电感应那样转过头来看凯瑟琳,她知道了。   马库斯的眼中顿时看到从麦克斯身上焕发出来的各种颜色与画面,虽然像是人类孩儿时期爱玩的万花筒那样,但却是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直到成年后才终于多了彩色的事物,但更多的是红色。   李菲儿还有一个健美高挑的人类男子在她少年时期占据了大部分记忆,成年后她大多和一个短发、多情的白人女子,偶尔还有各种各样……可以称之为“男朋友”的男人。   麦克斯失去感觉的时间持续并不长,但是她清楚自己是因为凯瑟琳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眼睛失焦的一瞬她想到吉安娜说的“信任”,她眼前充满各种疑云的道路,到底该信任哪一幅地图?   ——   (小剧场:以下加餐特别送给群里的豆腐羹和阿罗)   凯厄斯从北部回来后从亚力克和简的对话中得知阿罗曾经邀请麦克斯到餐厅就餐,他大概猜到自己的兄长那一颗八卦之心燃起来是多么的恶劣,尤其是马库斯无意(被迫)配合,天知道这有多么的幼稚。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可接受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凯厄斯稍稍清洁了身上的尘埃便前往议事厅去见阿罗和马库斯。   尽管阿罗看起来好像对他的报告很感兴趣,但是凯厄斯清楚他在等自己问起晚宴的事情,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发问吧。   “她……吃得多不多?”(写崩了,你们别揍我)   阿罗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但很快调整过来,说:“她的胃口不太好,看到我,太紧张了。”   这下子换凯厄斯郁闷了,那次早餐她当着自己的面……   “不过我们得出了一个有趣的结论。”   凯厄斯微微抬起下巴,洗耳恭听。   “小姑娘她……感情经历,相当丰富。是吧,马库斯。”阿罗得意的眼神投向马库斯,后者在阿罗充满慈爱的眼神里,诚实地点头。   【总算应题了。作者要去赶火车了……】   Chapter 40   晚宴结束后麦克斯被吉安娜送回起居室,临别晚安时麦克斯轻轻扣住了吉安娜的手臂,直觉告诉她李菲儿安插吉安娜在沃尔图里的意图绝不会是吉安娜口中说出来那么简单通透。但是如果凯瑟琳和吉安娜之间有什么约定的话,她也不相信。   从今晚的状况来看,凯瑟琳显然已经是沃尔图里的人,虽然百思不得其解阿罗为什么不趁机读取她的想法,但是吉安娜应该也看出凯瑟琳已经把那些和她曾经一起参与过狩猎的猎人透露了。除去凯瑟琳死去的男友艾什还有她自己之外,还有玛利亚和莫里,福克斯里发生的事阿罗也是知晓的状态。   凯瑟琳的存在对复出的猎人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她已经爆、炸了。凯厄斯今晚没有出现的原因基本可以定义为,沃尔图里的第二轮清洗行动的开始。思及于此,麦克斯的心如同在大海里不断地下沉。   她的思绪很乱,手脚冰凉,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吉安娜能够让她首先来解决这件事,因为她根本不相信凯瑟琳……会投诚!她们曾经并肩作战,同渡大西洋。说她不理智也好,固执也罢,和凯瑟琳相处的日子让她没有办法相信今天所看到的一切。   麦克斯还想听凯瑟琳的解释。   吉安娜帮她捻了捻被子,轻声说道:“她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   “你不要和我打哑谜。”   “麦克斯,你该睡觉了。晚安好梦。”吉安娜铁了心不愿意松口。她对麦克斯展露笑颜,随后离开房间并轻轻地锁上门,这既是凯厄斯的命令,也是吉安娜自己的想法,麦克斯并不需要参加李菲儿的部署,麦克斯现今处境尚未明朗,李菲儿认为应该由她通过正当途径将她带走。   吉安娜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日历上的数字上划下一笔红。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风平浪静得让人不得不起疑,吉安娜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每天准时带麦克斯到医院检查做复检。拆掉绷带和身上的夹板,麦克斯总算可以摆脱轮椅自由行动,虽然还不能跑步和跳跃,但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恢复行走已经值得可喜可贺。   这几天她在暗中观察吉安娜的所有行动,同样的吉安娜也是,彼此都想要对方听从自己的想法,不成行的结果就是互相阻挠,这也是吉安娜非常担忧的一件事。尤其是麦克斯已经能够下地走路后。   凯厄斯已经离开沃尔图里有一段时间了,期间麦克斯一直被关在图书馆里,无事可做之下她将马库斯所有著作都看了个遍,出于习惯做了的读书笔记散落于书上的各个篇章页码。圣马库斯节还在举办中,每天她都能从阁楼的窗外听到来自人们欢乐的庆祝声。   她该怎么才能到外面去?   且不论沃尔图里的守卫有多森严,单是吉安娜一个人的严防死守她就动不了身。   吉安娜并没有异样,至少从吸血鬼的角度看来。   转机发生在吉安娜和凯瑟琳不期而遇的早上,也许是故意遇上也说不定。麦克斯从二楼的死角望过去,她们之间的交流被麦克斯一字不差地记下,然后保持原地不动以免被发觉,时间是后天,她现在该做的是确认可行能够不被发觉地离开的办法。   吉安娜作为一个人类可以自由出入沃尔图里是因为她对这群老不死有用处,沃尔图里的吸血鬼可以自由出入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他们的人。   那么容许她大胆的提出一个想法,如果她把自己打扮成沃尔图里护卫的模样,凭借其他吸血鬼对凯厄斯的敬畏,她能否就此肆无忌惮地离去?模仿吸血鬼对猎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或许吉安娜的房间里就藏着工具也说不定。   麦克斯用嘴馋的借口把吉安娜骗出去采购,然后她自己把图书馆的锁给撬了,这种锁根本不可能锁得住麦克斯,这些吸血鬼活在远古时代,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迭,锁住她的是吸血鬼无往而不胜的能力。   真是让人挫败的结论。   *   即将重新呼吸到来自古堡之外的空气,这期待充盈于麦克斯的胸腔之中。那套代表沃尔图里的制服还有项链此刻被她枕在被单之下,她在假寐,骗不过吸血鬼但是骗吉安娜绰绰有余。   吉安娜前往赴约,麦克斯也起来换装。   和简那套衣服如出一辙,只不过麦克斯要高一些裙子显得短些,把自己完全装进另外一个世界的审美里让麦克斯有种砸烂镜子的冲动。血族都是脸色惨白的白化病患者,所以抹粉一定要厚但又不能太明显,参照简嘴唇的颜色涂了厚厚一层口红去遮住她自己原本浅粉的唇。穿上斗篷,戴上兜帽,一把年纪还玩cosplay麦克斯有些汗颜。   吸血鬼辨认同类的办法是凭借气味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吉安娜的香水瓶里就有那么一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从只剩半瓶的程度看来吉安娜肯定瞒着沃尔图里的人装过好几次吸血鬼。   这是麦克斯一直很崇拜李菲儿的地方,她总有办法治这一群血族,不然怎么能够让那么多的猎人对她马首是瞻。   推开门那一刻,麦克斯就对自己说无论待会遇到任何人都不要打招呼,她在“V”字的项链后面戴了一个怀表去掩饰脉搏和心跳,保持镇定很重要,镇定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目中无人——和凯厄斯平常那样。   大摇大摆地离开沃尔图里的根据地,麦克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她们约定的地方,而是在原地兜了几个圈以确定没有尾随者。   艳阳高照的天气断是没有一个吸血鬼愿意出门,她到商店去把黑色的斗篷换成红色跟着人群移动,慢慢接近自己要去的地方。   如果不是凯厄斯外出的话麦克斯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到外面来,侧面可以看出凯厄斯对于沃尔图里的大部分血族来说是个不容质疑的存在,麦克斯是他的阶下囚,她被转化就是转化了,怎么可能会有假?   就是抱着这样大胆的假设,她才敢用这样的办法偷走出来。   幸好没遇到阿罗或他那些护卫随便一个。   麦克斯之所以跟着跑出来是担心吉安娜会对凯瑟琳痛下杀手,吉安娜的实力绝对不在她之下,杀死吸血鬼对吉安娜而言绝不是难事,此其一。其二,凯瑟琳还算是个新生儿,她根本不是吉安娜的对手。   无论是哪一个出事,她都于心难安,再者若是可以趁此三个人互相打开天窗说亮话,更不失为收获。   *   吉安娜约凯瑟琳在沃特拉城太阳照不到的桥下见面,旁边是该城市的议会旧址。她这一次到沃尔图里参加任务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里都有一个必须为之牺牲的信念,那么彻底毁掉血族便是她的信念。任务伊始李菲儿,猎人公会历届最年轻的会长,就曾经要她再认真考虑,只不过自己回绝了。   前任会长过于懦弱的策略让自己一直无法达到目标,直到李菲儿上任,带着他们几乎重挫沃尔图里尽管损伤惨重,但至少令到不少和她一样的猎人看到战胜的可能,后来与李菲儿的秘密通电中得知这个计划,她便义无反顾地加入了。   凯瑟琳,她并不是变数。   阿尔诺河流经佛罗伦萨流入利古里亚海,全长240公里,吉安娜望着脚下的河堤径直出神,无端想起自己当地理老师的父亲,她的人生是被吸血鬼一分为二的……   吉安娜回过头去,是凯瑟琳,她的脸在桥影子下忽明忽暗,深黑色的斗篷包裹住她修长细小的身躯,金色的长发被盘了起来,血红色的眼珠直直地看向吉安娜。   “加入沃尔图里,相信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猎人公会不会容忍背叛者的存在,我今天约你到这里……不是为了叙旧。”吉安娜从口袋里拿出枪指向凯瑟琳,后者无动于衷地看着黑漆漆的枪口,正午的阳光从桥头向这边漏了过来,照在她美艳的脸庞上……   就在扳机即将扣动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凯瑟琳背后的闪了出来,挡在了凯瑟琳身前,是亚力克。他此刻的表情就像个凶狠的狮子望向自己的猎物一般,他伸出的手,任由掌心冒出大团大团浓郁的黑雾笼罩了吉安娜。   阿罗此时也悠然自得地走了出来,动作如此优雅显得不真实,长长的黑发朝后梳起,为了应节也穿上了红色的斗篷,戴着手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暴露在阳光空气之外,他吹弹可破的脸上是满溢的笑意。   “亲爱的亚力克,你太急了。”他嗔怪,声音像是叹息一般轻,他打了手势示意亚力克带走凯瑟琳。阿罗笑着向凯瑟琳致谢:“好孩子,谢谢你给我送的这份礼物。”   凯瑟琳点点头,顺从地跟着脸黑黑的亚力克离去。   他看向吉安娜时,柔和的表情霎时化作凶厉的神色,“李菲儿,你们的好会长,这次也是一如既往的让沃尔图里难堪。你一直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吉安娜丢掉手上的武丨器,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承受阿罗的注视,无所畏惧的神情让阿罗怒火中烧。   她朝阿罗伸出手:“会长有话让我带给你,相信你会很感兴趣。”   这句话让阿罗的神情彻底转变,愤怒和好奇都交杂在脸上——白得透明的皮肤像是纸一样被揉成皱褶状,他十分不自然地握住了吉安娜的手。   所有虚假的微笑都退散了,愤怒聚集在他颤抖的眉毛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危险,鲜红的眼珠牢牢盯住吉安娜洋溢着笑意的嘴角,扬起手毫不犹豫刮了吉安娜一巴掌……   ——   吉安娜的尸体被沃尔图里的护卫队们处理得很干净,麦克斯躲在议会旧址的窗台上,目睹全部过程。   在亚力克出现之前,吉安娜用枪指着凯瑟琳时她就想出面阻止,完全没有料到,最后的结果和她的想象无一重合。   粉碎得彻底,所有坚不可摧的关系都会坍塌,才知道自己那无条件的信任是如此可笑。   Chapter 41   麦克斯缩在窗台处手指握住边沿的尘土,她以为自己会掉眼泪,可真的痛到极致人是不会流眼泪,她的意识离开躯壳浮游于半空中。鼻子似乎还残余死去那人的味道,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去阻止这汹涌而至的恶心感。   闷热的空气中她无端周身冰冷,四肢百骸僵硬无比,这打击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强烈。凯厄斯的话言犹在耳,如轰天雷在她的脑内炸开,他那张阴沉的、区别于尘世所有人类的脸……她颤抖了一下,重心斜倾,从高高的窗台跌落下去。   来不及惊呼,便坠入无尽的黑暗中去。   ……   醒来时,入目的便是一地斑驳的水渍,昨晚刚下完一场雨,汹涌程度从她衣服可窥知一二。全身像是被列车碾过那样,她趴在一块巨大的幕布上,大概是被它缓冲了当时坠落的态势*,不然此刻她怎么可能还会站得起来?   麦克斯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整个脑袋空荡荡的,失神地回想发生过的事。茫茫然地回头,那道桥安安静静地耸立在河上,桥底……   食道里涌起一股酸意,不受抑制地吐了出来,她扶着墙像宿醉醒后大吐特吐。整个耳朵里塞满了吵闹的响铃,另外一只手不得不压在胸口处,摸到项链时狠狠地扯掉扔在地下。   天灰得像是再也不会亮起那样,云层吞吞吐吐地在天际漫游,狭窄的街道仍旧挤满庆节的游人,一片洋溢着愉悦的红色海洋,显得茕茕独行的麦克斯越发郁郁寡欢。   除了身上这套衣服之外,她没有证件没有现金,连意大利语也不会说,天大地大她不想再呆在这里。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地挂在身上,白色的袜子上也是泥污,路过的行人有意无意地闪避她,麦克斯才得以逆行而上。鹅卵石被软皮底的靴子踩在脚下,不知为何竟让她疲惫无比,人像是在飘荡。   像是有感应那样抬起头去,满街涌动的红色里,无数副被兜帽罩住的脸中,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天暗下来,他就是光。   凯厄斯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十分扎眼,他身上的红斗篷无疑是在场造工最考究的,很多人不怕死地挤在他身边,没有护卫,只是他一个。   但麦克斯想到的却是他背后的沃特拉城,城中埋在地下的城堡,终年不散的阴暗潮湿。尽管她的房间干燥温暖还有刻意漏下来的光线,但还是无法掩盖里面的滋生的罪恶还有苦难重重。   几乎没有思考的间歇,她跑了起来,他送给自己的那副地图已经牢牢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知道怎么躲避他。   逃跑课上,她一直都是第一名。   凯厄斯是个铁腕的执丨法者,沃尔图里的法丨则虽说是由他们三个共同建立,但更多时候在外维护法丨纪的是他。   沃特拉城是很安全的城市,并非是警察的功劳,更多是因为沃尔图里。   所以他是不可能在这盛大的节日、如此之多的人类中,展示可能被当作非人类的速度,哪怕此时此刻他无比想用手指将麦克斯捏死丢到亚平宁平原去。   愚蠢、固执、一无是处的人类,竟然胆敢趁他不在时逃跑,并且是大摇大摆地离开,将他的权威、沃尔图里的尊严踩在脚底。肆无忌惮地践踏他的以礼相待,早知如此就应该第一天将她杀掉。   刚从北部回来见完他的兄弟后,立即便到图书馆找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散落在地的笔记和拉开的窗帘在嘲笑他。被阿罗提早召回来的亚力克站了出来,说麦克斯被看到以血族的形态离开沃尔图里的。   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空荡荡的胸腔里回荡的冷笑:“血族?我不在,谁敢转化她?”分明是那个狡猾的猎人用的诡计!   是把他们都当傻瓜吗?简直不知死活!他像是被大火燃尽了全身的躯干,铁卫一般森严的沃尔图里怎么会任由她来去自如,凯厄斯让亚力克压下整件事,由他亲自去把逃跑的猎人捉回。   亚力克像是怕凯厄斯会吃亏,犹豫了一下才离开。   凯厄斯作为血族漫长的生涯里,吃过的苦头不是没有,但是在一个人类身上……   没有放过的道理。   看着那道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他就知道,那次她复制地图不是出于欣赏,而是勘察,她是早有预谋而他竟会……   他拨开面前的人群,像个人类那样,整座沃特拉城从建城伊始便是由他设计和监工,所有的街道和无名巷在他脑海里清晰得像是显微镜里的血管。   *   街道非常窄,路上铺着的随时颜色和路边褪色的棕褐色的建筑一样,这些建筑的影子使得道路更加阴暗。巷子里一丝光线都没有,房子彼此咬合,一不小心就会撞到一身灰。   麦克斯没命地奔跑着,身体很疲惫但意识却是无比的清醒,她猜得到如果被凯厄斯捉到自己会有什么后果,要么折磨致死,要么被转化。死可以,但是不能这样死。   今天的天气非常恶劣,但对吸血鬼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在佛罗伦萨的五月份。   天色越发暗沉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体力渐渐不支,兜兜转转又回到今早醒来的地方。   夜晚的阿尔诺河显得比早上还要冷酷无情,不知道吞噬过多少被沃尔图里秘密处决的人类的shi体。   麦克斯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继续跑,刚刚痊愈没多久的腿此刻软得不像话,她趴在桥上看着被灯光照的波光粼粼的河水。   认命吗?   “你们猎人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凯厄斯的声音幽幽地在背后响起,她没有力气回头,也不想回头。   他冰凉的手指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转过身去面对他的脸。   被上帝遗弃的子民,却是最受眷顾的,哪怕是生气都仍旧美丽的脸庞。   凯厄斯逼视着麦克斯的眼睛,平静得像是底下的流水,他听到来自她心口的声音,非常快,她喘出的气十分克制地萦绕在周围,他的手指越发用力,而她的神情越加倔强。   可恶到恨不得立即毁掉的神情,他的脸一下子沉下去,是发怒的象征。   “是我太仁慈了吗?是不是应该让你知道,血族是多么轻易杀丨死一个人类?”   凯厄斯成功从麦克斯的眼里看到一丝丝躲避和瑟缩,这大大取悦了他,脚步不停拎起她在夜色中回到沃尔图里。   塔楼内此刻正灯火通明,血族是不需要照明的生物,但是沿袭古老贵族的礼仪,进食从不在黑灯瞎火中进行。凯厄斯拖着麦克斯自长长的楼梯往塔楼走去,不断有尖叫声从楼道里传出来,粗矿的、细长的、短促的、绵长的,所有恐惧的情绪从骨头的缝隙冒出,这恐惧与年幼时目睹父母被吸血鬼杀害的恐惧,重叠起来。   她很想甩开凯厄斯的手,无奈对方铁钳一样消化了她所有的挣扎。   很快狭窄的楼梯后的大厅展露出来,华丽的建筑内,经久不息的杀丨戮,哀鸣的同类,她的灵魂在叫嚣着逃避,而面前这个残忍的血族则是将她固定在身前,逼迫她注视着手无寸铁的人类是如何被血族……   她努力地闭起眼睛,但双手早被握紧,猎人并不逊色的听觉捕捉了所有的声响。她可以听到离自己最近的吸血鬼冷酷无情的嗤笑声,不知道是凯厄斯故意松手还是被她挣开,她捂住耳朵闭着眼睛朝出口处横冲直撞,刺耳的尖叫声从她的指缝中溜入耳朵。   她感到自己不断地撞上同一道坚硬的墙,明明没有风却感觉到气流剧烈的涌动,最后那道墙被她强硬地推开,空荡的胃部被她呕个干净。   透过迷蒙的视线,和嗅觉,她似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凯厄斯没料到麦克斯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超出预期太多,这让他非常心烦气躁。作为猎人,她的表现实在太差劲,太戏剧化难免会让他分不出真假。他血红色的眼睛落在麦克斯的视网膜上,如同探照灯般刺目,她虚弱地看着他:“果然,我没有看错。”   “你,完完全全,垃圾透了!”   凯厄斯怒极反笑:“你很聪明,懂得激怒我的办法,非常成功。”他的手抚上麦克斯的嘴唇,抹掉上面残余的口红,他瘦长的手指递到她眼前,“你的伪装很成功,瞒过了不少守卫。我在想,你都这么主动,我是不是该回应些什么。”   他的头凑近麦克斯的耳边,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今晚,我会亲自转化你。”   果然,终于看到来自她眼底深深的,如漩涡一般的惧怕。   Chapter 42   亚力克推开厚重的大门,走入阿罗的书房。   高至入顶的书架,依照年份环绕着整个大厅的油画依次挂在灰绿色的大理石墙壁上,穹顶是逐格逐格吸收日光的黑色玻璃,这让书房常年得不到日光的照耀,所以全部书籍都得以保留年月留下的味道。   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亮着,不过是摆设而已。阿罗对人类的某些行为还是采取认可态度,在一个书房里若是没有一盏模仿自然光的灯,反而会觉得有些怪。   “我亲爱的亚力克,请问你到这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阿罗站到了亚力克面前,他唇红齿白眼神灼灼,“让我来猜一下。是关于我兄弟凯厄斯的对不对,他最近有些……失控。”说着他便拉起亚力克垂在身侧的手。   阿罗看着亚力克有些胆怯的脸,他展示给阿罗的想法里的凯厄斯,愤怒得有些出离,为了这个不是歌者,只是消遣的玩具。一开始把麦克斯交给凯厄斯只是看他因吃败仗而郁闷不已,本意并不是为了今日这个结局。   “亚力克,你果然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你的建议,我收到了。无需担心,作为我兄弟的护卫,你足够出色。”得到阿罗赞赏的亚力克暂时收起对自己首领的担忧,点头离去。   是时候该找他谈谈了,明明说好只是观察对象。   ——   凯厄斯满意地看着麦克斯露出恐惧的神情,他退开几步,细味一下便唤来顶替吉安娜位置的伊文捷琳,和吉安娜同一类型的意大利女人。伊文捷琳轻轻地扶着麦克斯,此时麦克斯全身颤抖不已,死死盯住凯厄斯不放。   而凯厄斯则是十分享受这一目光,说:“你带她去收拾收拾。Tonight is beautiful night.”   麦克斯整个脑袋都被凯厄斯刚才的话充斥着,大脑空白呼吸困难,肺部里的空气被大段大段地透支,嘴巴想要涌出尖叫声却像是失声了一样,连简单的音节都无法吐出,手指僵直全身冰冷。   她很想拒绝面前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所有摆布,却一丝力气都没有。   愤怒已经占领麦克斯全部思绪,再也分不出丝毫理智去思考正确的办法,如果可以她只想和凯厄斯同归于尽。   伊文捷琳尽管很疑惑,但还是严格执行了雇主的全部要求。这个女孩子似乎还沉浸在无法控制的怒气里,她的脸部僵硬得不像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直白的憎恨,生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她拿着粉扑无从下手。   只好先带她到浴丨室洗澡,换下那一身肮脏不堪的套装,整个过程里她都像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连原因都没有问,只是淡漠地看了伊文捷琳一眼,只不过是一眼而已,伊文捷琳的腿便有些软。   雇主是如何在这个女孩子的目光下继续挑衅的?伊文捷琳腹诽道。   尽她最大的努力去帮麦克斯收拾形象,虽然她热情十足却无法引起对方丝毫兴趣,这有些让她泄气。   麦克斯在伊文捷琳的打扮下,总算有点养在沃尔图里的感觉了。深黑色的镂空露背长裙,将她瘦削的身形衬托得越发冷傲。伊文捷琳满意的目光落到麦克斯身上的皮肤时,轻轻地皱起眉,怎么会有女人身上的疤痕这么多?   伊文捷琳不得不拿出同色号的遮瑕膏在她身上涂涂抹抹。   说实话,麦克斯本人也没有太过在意身上留有的疤痕,许许多多代表战绩的痕迹随着年岁流逝而渐渐淡化。自从将攻击方式转为狙击手后,她受伤的机会越来越少,而近来在福克斯和沃特拉城中,伤痕累累。   并非她本意,她垂下眼眸去想,以她现在的实力玉石俱焚不太可能,自我毁灭还是可以的。   成为血族?   不不不,她怎么会任由自己堕入那杀人如麻的境地。   永远不说永远,她不想重蹈凯瑟琳的覆辙,到了最后连自杀都做不到。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她一直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不是全部人类都会是好人,也没有什么真正完美无瑕的伟人,更别提什么真善美的和丨谐新世界,都是虚话。只有握得在手上的自由和武器,才是真实存在的,她不想为了所为的不老不死,背弃自己的灵魂和自由。别人喜爱吸血鬼,想要成为它,那是别人,不是她。   越是愤怒,越是平静,尤其在下定某种决心后。麦克斯接过伊文捷琳递过来的斗篷穿在身上,提起裙摆慢慢朝凯厄斯走去。   脚上的高跟鞋是不利于逃跑的第一要素,但必要时用以自卫也不失为杀丨人利器。   凯厄斯站在圆顶门下,夕阳的余晖从彩色玻璃窗外透进来,洒在他雪白的头发上,他凌厉的眉目中是对此次转换的志在必得,艳如花卉的嘴唇难得有些弧度。   这个笑容让她心惊,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蓦地缩紧,沉沉呼吸一口空气才继续走下去。别过头没有看他,以免忍不住将脚下的鞋子一把戳穿他脸上恶劣之极的笑意。   凯厄斯十分理解她在下楼时拖延时间的伎俩,待到麦克斯踩在最后一级楼梯上时,天完全黑了下来,漫天繁星为她送行。   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两边耸立着高矮不一的建筑物,墙与墙之间留有的空隙非常小,很多时候麦克斯的肩膀会碰到凯厄斯坚硬的手臂,不多时便撞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来。   凯厄斯感觉得到自己手臂打在她肩膀,而麦克斯却一声不吭像无事发生一般,让他起了坏心,有好几次故意撞上。而麦克斯刻意忍耐着,她可不想在转化发生之前浪费体力去争这一时意气,撞就撞吧,也不是很痛。   发现对方真的一点反应都不打算给自己的凯厄斯不由得放慢脚步,走在麦克斯的身后,尽量避免自己和她的接触。麦克斯身上的斗篷和他的是同一色系,从背后看去,她身形高挑瘦削并不输沃尔图里的海蒂,他记得她食量并不小,怎么却一点都没有体现出来?   暖风从巷尾吹过两人背后,麦克斯的裙摆在这风里微微飘荡起来,绑在身后的带子飞扬起来,鬼使神差他伸出手去拉住逼得前面的她停下脚步来,疑惑的眼神落在他的手中。一不做二不休,凯厄斯干脆直接拉着带子,把麦克斯扯过来跌在他臂弯里。   刻意放轻的力度,不偏不倚地他的手落在麦克斯的腰上,搂住她飞快地走出逼仄的巷子。   Chapter 43   晚风穿堂而过,像是情人在耳边轻吟一首诗的触觉,她的眼睛落在他衬衫的纽扣上,简单的白玉款式,在夜色下犹显得晶莹剔透,和他的下巴一个色调,洋葱一般透明滑腻的肌肤,月光洒在上面时会泛起诱人的光泽。   任凭人类科技再发达都不可能研制出的粉底效果,她收回视线之时却被凯厄斯一个旋身压在了过道的灯柱上,背脊被冰凉的铁打到,她皱起眉看向他。   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那样,即便是抬头看过来,身高从来不会是妨碍麦克斯散发气场的障碍。相反凯厄斯即便高出麦克斯一个头,但还是有种双方对峙中处于劣势的感觉。无端让他有些烦躁,只不过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他知道怎么收服她。   凯厄斯难得眼底带笑,轻轻地帮她背部松了的肩带绑紧,漫天的星光从他背后覆盖下来,映照在他的眸子里,从他的眼睛里好像可以看到全世界的火光,静候一簇烟花的盛放。麦克斯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倏忽地抽回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结束所有对峙。   而凯厄斯,分明看到她眼底里不同于以往的慌乱。   他仍旧走在她身后,甘心当个仆从,长夜漫漫,他多的时间去得到自己的东西。   恭顺的侍卫将大门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这里就像第二个沃尔图里的巢穴,小小的狭窄的,只能让一个人走进去的拱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坐在昏暗角落里负责接待的美艳尤物,顺着石板路抵达电梯门。   进入电梯才能抵达另一个接待区域,那里安全系数更高,也就意味着守卫更森严,而这座城堡的大门和普通豪华的酒店别无二致。假设这座城市所有吸血鬼的聚会是在这里,那么背后死伤人数绝对……   她不敢再想下去,没有斗篷保暖的躯体已经是瑟瑟发抖。   电梯最终平稳地停在三楼,大门一开麦克斯便逃也似的离开那逼仄的空间,从走入这里开始,她一点都不想和凯厄斯呼吸同一空间里的氧气。(吸血鬼是会呼吸的,指南里面讲的)   “麦克斯,你很急吗?”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那家伙尖酸刻薄的眼神,还有嘴角噙起的那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拿着斗篷轻轻转过身来,歪着头笑道:“我只是痛恨你身上那股……就像埋在地底散发着腐臭的尸丨体的味道。”   “是吗?”凯厄斯一步跨上前,大手从背后把麦克斯埋入他的胸口处,在她耳边轻叹道:“怎么样,好闻吗?菲拉格慕,非我莫属。”他的余音在她的耳廓里震动,充满记忆度的琥珀木质调男香,不具挑衅意味,而是命定般地流露出自然诱惑。   麦克斯推开凯厄斯,低下头没有再说话,背过身去打定主意无论怎么都不再理会他。   而后者则在她的反应里寻得乐趣,麦克斯最爱激怒对方然后再一击致命,撑大也不过是只纸老虎,他沉淀了将近两千年的智慧,之前居然在她一次次的挑衅中败下阵来,如果不是阿罗的提醒,他差点就要被带进去。   不过是一个猎人而已,同李菲儿一样狡猾、可恶和固执,稍稍心软或是大意就会被她有机可乘。   *   参加宴会的血族所携带的伴侣除了情人之外,便是食物——人类,坦白说,这是一个疯狂进食派对。   看看这些衣冠楚楚的吸血鬼,还有一脸无知的人类,如果这些便是全部也就算了,偏偏不是麦克斯自我理解的那样。   凯厄斯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杯香槟站在麦克斯身边,不经意地开口说道:“你知道你那些同类是怎么想的吗?你作为猎人在世界各地猎杀血族,在你的眼前,这些生于安逸的人类,他们期望自己成为不老不死的血族,将生命带进更为高贵的境地。”   他不加掩饰的血眸凝视在麦克斯的侧脸,隔着细长的酒杯里淡金色的酒液,成功博得她回过头的眼神,笑道:“而你,被我选中成为血族的猎人,必定会是当中最为出色的。”   麦克斯白了他一眼,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   麦克斯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跑到餐厅去。尽管这家酒店极有可能就是一个老吸血鬼所开,但是酒店必定少不了有各种餐具,即便那些吸血鬼并不需要像个人类那样进食,而银器在他们(她猜测)那个时代的地位是最高的,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最致命的。   她将放在餐橱柜中那些短小精巧的餐刀尽可能地带在身上,今晚他们肯定会大开杀戒,到时一旦凯厄斯对血液出现失控的情绪,也许她还能就此逃跑也说不定。   凯瑟琳的叛变,改变了所有的格局,她不是先知不可能会预测到自己的好友会叛变,若她是个严格遵守猎人行为守则的猎人,也许今天就不是这个局面。   追忆后悔的事情,还是留待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她点了点身上武器的数量,从容不迫地回到舞厅。   到达舞厅前会经过一个露天泳池,她走过波光粼粼的泳池突然发觉天上已经下起毛毛细雨,这种鬼天气到底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凯厄斯看到麦克斯回到舞厅,立即放下身边的舞伴走到她跟前,他扫视她,并不说话伸出手来邀请她跳舞。麦克斯摇摇头,全无心机,如果她点头接受邀约,多疑如凯厄斯怎么不会有所怀疑?   他撇开眼睛,踏着从容的脚步离去,继续和刚才那位女士踩着舞曲的节拍跳着舞。   麦克斯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脑部飞速转动,眼睛的落点是在凯厄斯身上,但是余光费力地搜索可行的路线,她可不想坐以待毙,必须激起凯厄斯的愤怒从而提前转化她的时间。   凯厄斯的计划一旦被打乱,那么就是她唯一能够把握的机会了。   那么,套用凯厄斯对她的看法,她如果想要逃跑会选择什么办法呢?   麦克斯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手工定制礼服的人类少女,艳光四射魅不可挡,当吸血鬼选择人类使其发生转变时,他们像人类一样很有可能是在美丽的脸庞和姣好的身躯的驱使下才那么干的。   在场的少女里,麦克斯唯一觉得她算得上极品。麦克斯随意拿起手边的酒杯,踢踏踢踏地接近,在对上少女明媚的双眸时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越过许许多多的肩膀,她看到凯厄斯警告的眼神,但她还是将笑容扩大下去。   碰杯之时,薄薄的玻璃杯被她敲碎,割破了少女的衣裙还有裙下的皮肤,腥甜的血液没多久便涌出,成功激起在场血族的味蕾,而少女的带领人一个比凯厄斯稍微年长的吸血鬼,立即捉起少女在舞厅寻找安全位置,一时间整个宴会场所陷入慌乱。   这慌乱里让麦克斯成功离开城堡,她踢掉高跟鞋一边跑一边撕掉碍事的裙摆,踩着长街的砖石用力地把脚掌的肌肤刺破,好让凯厄斯能够沿着痕迹被她带入绝地。然而仿佛被看穿了所有伎俩,凯厄斯把她堵在了中央大道的路口。   原本的毛毛细雨变成滂沱大雨,她浑身湿透,头发在奔跑中散落贴在脸上。凯厄斯更为狼狈,要忍受血液的诱丨惑对他这种不需要压丨抑进食谷欠望的老不死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他狞笑着朝麦克斯走来,西装外套被随手扔在地下,一边挽起衣袖,一边扯掉领带,纯白中带着米黄的埃及棉手工衬衫,被大雨湿透黏在身上,锁骨在衣领里若隐若现。   麦克斯在等,在等他的主动出击,等到的只是他的凝视。   凯厄斯站在她五米外开,斜坡的上方,居高临下地望向她,说:“你唯一算计错误的是,我对你缺点的掌握程度。你太自负,而且对我太过低估。”   麦克斯漫不经心地从裙摆处再撕下一条布料,绑起头发,问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用你聪明的,自信的办法。”   “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凯厄斯怒气冲冲地发问。   “害怕?如果你会,我就会。”   凯厄斯像是想起什么,瞪着麦克斯,过了一阵子才平复气焰,继续刚才高深莫测的语气,说:“既然我们都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我们赌一局。我保证不会再强行转换你,所以这个赌局你必须参与。”   麦克斯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我必须接受,否则你现在就一定会转换我,是不是?你的保证值钱吗?我不相信沃尔图里的人说的话,尤其是你的。”   “呵呵,亲爱的麦克斯,如果你不答应这个赌局,你就永远没有机会逃离我的囚禁。难道你愿意余生都和我度过?”他笑着打趣,笃定她不会再拒绝。   果然,麦克斯抬起头来,鱼儿上钩了。   “你说说看,赌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说:“雨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天气,和今天所差无几。我还记得当晚你刺在我心口上的一刀,时隔数月,我想和你再比试一次。我赢,你跟我走;你赢,我让你走。”   Chapter 44   整座沃特拉城寂静极了,已经入睡的居民和旅客,对此刻的中央大道上燃起的战火毫不知情。   “你赢,我跟你走;我输,你带我走。”麦克斯重复凯厄斯的话,“听起来像是一桩很公平的买卖。但是你要怎么界定你我之间的输赢?”   “要知道,在我和吸血鬼的战斗里,我赢,你死;你赢,我死。”   凯厄斯挑眉答道:“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必须分出个你死我活。就像上次那样,谁先打倒对方谁就是赢家。”   总有说不出的怪异味道存在此其中,麦克斯退后几步点点头算是接受这个赌局。   她没有忘记那次是如何打倒了凯厄斯的,当时他看轻了自己才会让她有机可乘,现在他大概也掌握了自己的实力,如果再沿用上一次的打法肯定会被识穿,近身搏斗自己也不是个中好手,而且分分钟会被这个吸血鬼的力量所制伏。   他在等着自己先出手,偏不,反而是凯厄斯先出手对自己比较有利。   麦克斯转过身跑了起来,修长健实的双腿以最迅猛的速度向前奔去,成功让凯厄斯认为麦克斯要临阵脱逃,他的影子追了上来,不过是半个手臂的距离,她才回过身躯,丢出藏在身上的餐刀。   收藏了近百年的银具仍旧锋利得像刚打磨出来那样,她的身体稍稍向后倾斜,抹黄油的小刀从她手中离弦之箭一般插丨进凯厄斯的脖子,然而屈服于吸血鬼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刚出现的裂缝瞬间愈合。   此刻她才反应过来,所谓的赌局的约定,怎样才算打倒吸血鬼?   只有她这个人类才会被打倒吧?在这大雨中,根本就不会有火能够将凯厄斯毁灭!被毁灭的只会是麦克斯,她是多愚蠢才会听信这个血族的说话,她抽出第二把刀自凯厄斯的锁骨顺势而下,划破的只有衬衫,断裂的只有手中的餐刀。   所以,放在餐厅里的银器也是伪造的咯。   麦克斯冷笑起来,那么不用多说,现今这一场面的形成,根本就是凯厄斯布的局,她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还胆敢妄想逃掉。   她不再保存实力,丢掉手中的东西,双脚并用踩上了凯厄斯的胸口,两人厮打在一起……   麦克斯将手边可以拿得到的东西全往凯厄斯的脸上扔,随手一抓居然捡到一只被丢弃的高跟鞋,她想都没想直接打在他的颧骨上,不多时坚硬的鞋跟被凯厄斯的脸给碰碎,被羞丨辱了凯厄斯捏住她的手腕想要向后折断,但好在麦克斯反应够快,扯下手环扣在凯厄斯手上然后一拉,钩烂了他的衬衫,这彻底惹怒了凯厄斯。   他反客为主把麦克斯双手反剪压在了身下,此时她抬起膝盖顶在他的腹部处,直起身张开嘴咬在了凯厄斯的肩膀上,就像咬在一个雕塑的肩膀一样她整排牙齿都震动起来,而凯厄斯则是在麦克斯如此过分的行为中迟钝起来,她捉住机会再度反压凯厄斯……   此时双方只有麦克斯气喘吁吁,湿发垂落在她的双腮,原本端庄得体的黑裙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勉强遮身蔽体。   凯厄斯躺在地上打量她,她似乎在想怎么把他揍晕,刚才扭打时从她身上抖了不少刀叉出来,现在的麦克斯显然手无寸铁。   麦克斯瞪着凯厄斯那双眼睛,在大雨之下显得越加充满戾气。   【低沉愉悦的笑声从他胸膛发出:“亲爱的麦克斯,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再不出手,你就没有机会了!”麦克斯立即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对凯厄斯一阵拳打脚踢:“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揍趴你!”】   “你没有机会了,麦克斯。”凯厄斯轻而易举地推开麦克斯的挟制,后者在这推力之下跌倒一边去,顺着斜坡的路线滚了下去,撞在电线杆之下,鲜红的血沿着额头流了出来——那是昨天跌下楼时旧伤。   血液的味道被大雨所稀释,她迷蒙的眼眸里是沃特拉城大雨滂沱的街,凯厄斯的皮鞋踢在鹅卵石上,伸出手来将她抱起。   麦克斯紧闭眼睛,毫无生气地被他抱在手中,全身没一处是没有伤痕的,尤其是额头那块……暗红色的血肿甚是碍眼,她的味道不会使他发狂,即便距离如此之近。阿罗说过,每个血族一生都会遇到他们的歌唱家。   特定的人类对特定的血族有一种几乎难以抗拒的味道。这样的人类在血族当中被称为“歌者”,还因为其血液就是在对讨论中的血族“歌唱”。   他们最终会为“歌者”所疯狂,并想要与之作伴。   但对她,从来就没有任何牵引的感觉,却又如此的放不低。大概这就是他兄长所说的,天敌间的吸引力,不要轻易听信这不真实的感觉。   雨越下越大,兜头的雨水淋在他的头顶,他的体温让怀中人躲闪着要逃离,凯厄斯只是失神地盯着麦克斯,慢慢地往医院去。   这个局,是他一早想好却不打算实施,却又在阿罗的提醒之下执行,他想将这个猎人留下来继续之前的观察和研究。一开始被她带到喜怒无常的境地,实在有损颜面。只有将她的羽翼彻底折断,关押起来才是他的作风。   麦克斯,我不会再放任你将鞋跟敲在我的脸上。(借喻、延伸、引用,只是一种修辞手法,高中生都懂吧?)   ——   她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便是头顶惨白的钨丝灯,鼻尖上是医院独有的消□□水味道。她的手指被仪器夹住,心电图显示她尚在人世的迹象,她坐起身不出一秒便看到穿着大白褂的凯厄斯从门外走了进来。   麦克斯充满疑惑的神情看着他,想开口发现喉咙沙哑,什么都说不了。只能睁着大眼看他走向她的床位。   雨夜激战的记忆尚且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麦克斯下意识想躲。凯厄斯眨眨眼还是将温度计塞了过来,强硬地掰开她的嘴巴放进去。   “既然你要留在我身边,我认为我们很有必要约法三章。”   她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凯厄斯的笑意掩盖在口罩下:“不许再忤逆我。”   麦克斯点点头,她不想再和凯厄斯硬碰硬,总有一天她会逃出去的。   Chapter 45   射箭场坐落在郊外的牧马场边,大风掀起她外套的兜帽,没绑起的碎发被吹乱黏在眼角处,她抬起手将碎发别向耳后,眼神在空旷的场上定格。大病初愈的身体略有些吃力,在这风力之下,她微垂下头便看到那人正快步向自己这个方向飞来。   他直接将大衣丢到她身上来,脸色有些发黑,沉声道:“穿上。”   麦克斯依言照做,轻声道谢,得到的不过是对方一声冷哼,又像是在疑惑她的安分与寡言,眼眸在她身上打转着,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厌恶的表情来,走到箭筒去挑选。其实不需要挑选,追求完美的凯厄斯根本不会容许有劣等箭出现在射箭场,她只是还没学会心平气和与他相对。   有句话说得好,叫能避就避。   那夜后,她在诊所接受了他们和平共处的约法三章。很可笑是不是,一个人类要和一个吸血鬼和平共处,就像是食人族要和素食者部落之间缔结的联盟。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她没有任何得胜的筹码,甚至都有些绝望。他要怎样就怎样吧,接受凯厄斯的研究和考核,总比一复一日地和他作对落得个半死不活的残废样子要好。   她身上有的,就随他要去吧。就好比从前她拿起打火机,点燃烟火那样,顺着风势将一片证据毁灭掉那样。   挑选好后,两人站到栏栅之后,箭靶大概在一百米以外,鉴于沃尔图里对现代科技的痛恨,他们比试用的是一种……上了年纪的箭靶和弓箭,这些东西存在的时间比麦克斯还要老。她以前上学教练教的都是射击,偶尔才有几节射箭课,用的早就是改良过的弓箭。甫一拿起沉重的木弓,那扑面而来的厚重感让她有些懵。   抬起手试着拉开弓,一不留神扯到肩伤,她拉弓的动作便就此打住,此时握在手中的弦“啪”一下弹到手背,疼得她一下丢下长弓。不过几秒,凯厄斯便站到了麦克斯的身后,捉住下落的弓顺带将她圈在怀内,用标准的站姿和动作示范了长弓的使用办法。   凯厄斯的衬衣领子就在她耳后,麦克斯跌落的长发和他衬衣的扣子纠缠在一起,待凯厄斯慢慢后退时,两人才发觉不对。她疑惑地撇过头去看他,他皱着眉盯着那粒扣子不放,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倨傲的下巴微微往里收,忽地抬起眼眸看向麦克斯。   从她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清晰的、不容忽视的,如此近的距离细致得可以看到她眼角那粒小小的雀斑,来自阳光对人类皮肤的伤害,那是对吸血鬼无效的紫外线。他银色的长发垂落在肩膀处,她卷曲的黑发和纽扣咬合在一起,长翘的睫毛下被光线折射出淡棕色的眼眸……   他们两人在这昏沉的日光下不问时日地沉默,就像此刻最重要的事并非彼此间的比试,而是当下目光的胶着,心脏跳动的声音静谧可闻,北风猎猎作响卷起两人的衣领和兜帽,他凝视她,而她凝视着他锁骨处苍白的皮肤。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衣领处,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得到她低下头来露出那一截雪白的脖颈。   风停时,麦克斯结束了这一切。她慢慢地伸出手指,迟疑地将打了结的头发一圈圈地从他的纽扣上取了下来,轻轻退后一步彻底离开他的禁锢,看也没看他一眼背过身去,学着他的动作,把箭朝箭靶射去。   沉着冷静,一击即中,是她始终铭记着的训导。   从箭筒取出第二支箭,架上,拉满弓,瞄准,松手,心无旁骛。风停后也就只剩箭离弦时发出的嗖嗖声,她还听得到箭靶被箭射中时抖动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幻听。这时凯厄斯也拿起了长弓,站到栏栅处,朝箭靶拉满弓。   不需要裁判,也不需要有人喊开始,满场的“嗖嗖”声,不多时箭靶的红心处便堆满了箭,比赛的规则是箭筒里的箭全部正中红心。   麦克斯拿起最后一支箭气定神闲地瞄准红心,已经两手空空的凯厄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她松开了手,凯厄斯也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将高速飞向红心的箭截了下来,插在红心之外,再回到原地,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   落败了麦克斯失望地放下了弓箭,眼神颓败地望向凯厄斯,在对方的眼中捕捉到转瞬即逝的笑意,肯定又是在想着如何用一句话羞丨辱输家。   可恶至极。   *   昏沉的日头从天幕里慢慢隐退,麦克斯将房间里的落地灯打开,昏黄的光线渲染书架旁边的彩绘玻璃窗。刚刚才合起来的小说搁在书桌上,她眸色沉沉,连呼吸都是缓慢的,思绪尚且还滞留在小说情节里,脑子里像有一把声音在耳里不断地重复书中句子。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桌面,温度一寸寸地凉下去,楼上大堂的大本钟响起了傍晚正点的钟声,麦克斯才想起饭点到了。正当她要站起来离开图书馆前往餐厅时,大门打开了,费力克斯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形与他手上小巧玲珑的餐车形成强烈对比,老大不情愿的表情挂在刻板的脸上。   麦克斯疑惑地望着他布菜,严格遵守古老的餐桌礼仪摆放餐具和食物,她开口阻止的速度比不上他手上的动作。   那个三令五申禁止她在图书馆进食的上丨位者此时从门外走入,凯厄斯身穿长至小腿处的双排扣立领大衣,戴着同色系的围巾和手套,和电影里不苟言笑,神色冷峻的意大利黑丨手dang别无二致,不同的是他比任何演员都要好看。   凯厄斯将手套抽出放进口袋里,径直朝麦克斯刚看完的那本书伸出手,骨骼分明的手指掠过书脊定格在作者的名字上,他看向扶着椅背站在对面的麦克斯,后者在他的目光中慢慢慌乱起来。   他想起那次她从沃尔图里逃跑后,留给他的只有一地读书笔记,所有评述的作品全部来自马库斯笔下。   “先吃饭。”凯厄斯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书,麦克斯在这句话里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对他的态度越发像是被他养在沃尔图里的……宠物。真是一件让人无从生气的事情,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完全没有留意凯厄斯心思的麦克斯安分守己地就餐,费力克斯站在一边,斟酌道:“你不该惹怒凯厄斯。”用的是肯定语气,正在和牛扒作斗争的麦克斯被噎了一下,还没嚼烂的肉块卡在喉咙处,呛得她不停咳嗽。   费力克斯纠结的眉毛打起架来,麦克斯连忙用手挡住他,另一只手不停地打着后背,千辛万苦地吐出来。望着满桌的食物霎时没了兴趣,拿过餐巾擦干净嘴巴后示意费力克斯可以撤走晚餐。   没有多理会费力克斯的表情,麦克斯放下餐巾到门外去找凯厄斯。她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被地毯吞没,推开门便看到凯厄斯抱着一摞书目不斜视地经过她身边,她跟着他的脚步一直走到自己的起居室。然后呆呆地望着凯厄斯将这些书扔在地板上,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过身来盯着她看,这副表情难免会令人头皮发麻。   黑暗中只有他的唇色突兀,她扶着墙壁慢慢走进去,一阵风吹过带着他身上的香气弥漫整间房,她终于摸到吊灯的开关,这盏摇摇欲坠的古老吊灯,连电都是她自己用电池改装才通的。   她的手才扯到吊灯拉线开关,凯厄斯就逼近了,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压向墙壁。   麦克斯的头撞到墙上,她诧异地抬起头去,没有丝毫光亮她的额头磕到他僵硬的下巴,她连忙咬住下唇阻隔痛呼声从嘴巴里溢出,空闲的手按在了额头处她向后靠去倚在墙边,听候发落。   然而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沉默,他觉得麦克斯最近不可思议的听话,而她则认定了凯厄斯是在发神经故意挑事儿。   从诊所回来之后,她就和自己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冷静处理和对待,哪怕凯厄斯说再难听的话,做再幼稚的事都不要理,到目前为止她认为自己做的还不错。   凯厄斯皱眉,没等他再多思考手掌就已经搁在她额头的红肿处,她的体温好像已经被刻入他脑海中的记事本里,有一丁点的浮动都能被感知,他的眼眸开始燃起蓝紫色的火焰,手掌不受控地从她的额头一直游移到她的脸颊,而后停在锁骨,若再往下便是她的心口……   麦克斯忍着想要躲开的念头,从他捉住自己拉开关的手开始,再到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总之一切都很怪,无法用常理去解释,面前这个人也许在犹豫着是不是最近对她过于仁慈,又或许正在挣扎着什么决定,她可以感觉得到,他闭起的嘴巴,扇动的睫毛,还有来自他身上冷冷清清的气息……   他不愿意开口,她也不太想和他说话。   凯厄斯握住麦克斯的手轻轻扯下开关线,霎时间大开的光源照在两人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刺激只有麦克斯的眼睛眨了一下,而面前的这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反应,傻愣愣的总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天,看完这些。”凯厄斯深吸一口气说完后便收起手上所有动作,无比绅士地退后一步微微点点头后便离开,他走时外套下摆带起一阵微风刮在她心头的一池春水上,不由得有些涟漪在看不到的地方泛起,又像是有一杯汽水在她心上不断地冒起泡泡来,她尚且站在原地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目送他的背影,又或是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掌心冰凉地依照他的路线从脸颊一直滑到锁骨处,而后她摸着自己的心口终于正常呼吸,吊灯的光线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心跳过了很久才平复。   回头看向那一堆厚厚的硬皮书,麦克斯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头一二地开始读了起来。书上用的都是些比较浅显的语句,通篇都是围绕沃尔图里对艺术科学的文化贡献,列举了不少有名望的科学家或者艺术家,其中还提到凯厄斯最为不屑的便是撰写流行文学的小说家。看到这里麦克斯忍不住挑挑眉,心里对凯厄斯又有了新的定义——吃古不化的老妖精。   这一套书都是同类型的讲述口吻,平平无奇,没多久她又翻完了一本,麦克斯在床丨上转了个身,右手将身侧的摊开的书往后推了推,捧着她偷偷藏在枕头底的书读了起来,在她眼里整个沃尔图里最有趣的就是马库斯了,笔下的人物总是形象丰满,不过综合她在卡伦一家对沃尔图里的讲述中,马库斯失去他的伴侣迪黛米之后就变得死气沉沉,对身边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灵魂已被失去爱人的这场大水彻底浇灭。   真可惜,她想道,如果他的爱人没有死,那该有多少好的作品还会诞生在他手里?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麦克斯并没有留意到一抹阴影渐渐逼近自己,直到凯厄斯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时麦克斯才惊觉起来,一个激灵她从床上坐起快速地把书压在被子里面,无比平静地望着他说:“还有什么事吗?”   “不要逼我动手,交出来。”凯厄斯有些厌烦这种局面,皱着眉看麦克斯。   麦克斯在他眼神的威慑力下拿不定主意,她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意交出去!她看了那些被自己丢得七零八落的书,再看凯厄斯,真想一张床直接拍扁他那张白皮脸。在她犹豫的时间里,凯厄斯已经有所动作,他骤然逼近让麦克斯下意识地退后,哪知无路可退——她裹着被子直接跌下地板,手腕被她坐在身下硬生生的疼,还被小说的脊背同时夹着,雪上加霜。   且见凯厄斯跨过大床直接跳到她身侧,单膝跪在被子处,右手准确地捉起她压在书上的手,一时间没有把握力度疼得麦克斯闷吭一声,手上的书直接掉到两个人的眼前,她突然有种在课堂上偷看小说被抓包的感觉。   两人抬起眼睛望向对方,麦克斯挫败的表情让凯厄斯心头之火大有减弱之势,可还是改变不了他的自尊被这个人给伤害了的事实。顾不上她的脚步和速度就像拿拖把那样拖着麦克斯去他自有的书房,麦克斯脚步不稳地被凯厄斯拖着走,被他握紧的手腕让她疼得直抽气,小小声地在背后喊道:“放手,凯厄斯……你放手好吗?放手!”   凯厄斯罔若置闻,不是约法三章说好不会忤逆他么?怎么才不过几天的安分守己,又再次打回原形?“闭嘴!”凯厄斯回头瞪了麦克斯一眼,紧接着就把她丢进房间并关上门。   “嘭!”一声,门与门框之间碰撞后扬起的木屑飘到她的脖子处,麦克斯握住扭到的手腕不说话,冷冷地瞥了凯厄斯一眼,内心无比希望可以狠狠地抽他一耳光,但是下一秒又冷静下来,如果她还想活着逃离沃尔图里,那就不能再惹怒这个直接看守自己的人。她抿嘴站定,垂下眼眸敛去眼神里不合时宜的内容。   凯厄斯的眼睛捕捉到那一抹情绪也只是刻意无视,尚没发觉自己对麦克斯的容忍度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站在光源底下高大的影子投在排放整齐的书籍上,雪白的头发被昏黄的灯光匀出淡淡的光晕,柔和又温情。   才不过一会儿,他就扛着一摞书摆到书桌上去。这时费力克斯从门外拿进一张椅子摆在凯厄斯的对面,还贴心地点上一盏灯给麦克斯。   她心里有气看也不看凯厄斯,将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放下,用另一只手来翻书页。麦克斯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紧咬住嘴巴才能压制自己想要跟凯厄斯吵一架的冲动,眼睛酸涩肿痛长久地看着同样的字体,关于内容她一个字都没读进去。   午夜钟声一过麦克斯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额头就像小鸡啄米那样一点点地倒到桌子上去,一直暗地注意她的凯厄斯放下手中摆设用的书,轻轻地离开书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绷带和夹板,用碘酒处理了她手腕的皮外伤之后再包扎好。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直到最后握住她的手放回原处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把她当易碎品看待。   手指与她的掌心交握,他不知自己该把视线落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忍不住去看她的脸,大概想到了什么伤心事闭着眼睛好像要哭的样子……   一瞬间手指像是被火烧般,他闪电般缩回手指,解开身上的外套披在麦克斯的背上,关上灯后飞速离开。   发现麦克斯在看马库斯的作品开始他就想搬空整个图书馆只剩下自己的作品,没想到她居然私丨藏。如此的不给他面子,一气之下便将她关在自己的书房里,书架上除了他编写的历史、军事、诗歌类作品外,就是他的生平纪事——俗称自传。   让这个愚蠢的人类感知到世上最为悠久的血族的丰功伟绩,以此警醒她别再试图阳奉阴违,真是个好主意。   Chapter 46   午后阳光的静谧透过撬开的窗口投射进来,她趴在用书本堆砌起来的床垫小憩,黑色的过膝半筒袜被丢在地上,脖子上的领结挂在壁炉边,顺带说一句沃尔图里用来做摆设的壁炉此刻正“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这火和凯厄斯看到此情此景冒起的火是一样的。   他不过是将这个女猎人关押在自己的书房不过三天,和之前将她软禁在中央图书馆是一样的待遇,怎么到了今天反而显得他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凯厄斯眼中的红不像是原有的红,反倒像是一只兔子气红了眼的红。他听到书页被火烧得正酣的声音,还有她汲汲营营的呼吸声和翻身时衣料间摩擦声。   还在睡梦中的麦克斯并没有发觉危险的靠近,她侧躺着将自己蜷缩起来,百褶裙的裙摆堪堪遮住臀部,白衬衫解开了三个纽扣露出大半个肩膀,阳光折射在她的皮肤上莹润如玉,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腿上布满了淡了色的疤痕……   她黑色的头发在白色的衬衫上调皮地卷起来,似乎有一股风从他的心口一直吹到她身上去,他所有的动作就像梦呓一样轻,凯厄斯原本正盛的焰气在看到她在阳光底下舒坦地叹气时骤然熄灭。   人类依赖阳光,而血族则是避之而无不及。   所有的事情已经失控,他的手放在她的头发上,那热度来自他的心里还是太阳都不在紧要。凯厄斯头一回觉得阳光之于他皮肤上闪烁出来的光芒,没有那么碍眼。   麦克斯被那碎钻一般的光闪到眼,咕哝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她在擦觉到凯厄斯的存在的第一个反应,永远都是先揍趴再说——然而在麦克斯扬起手的那一刻凯厄斯已经眼疾手快地单手抱住她,制止了接下来的攻击。   堆起来的书因为麦克斯的动作开始坍塌,如果不是凯厄斯抱住了她,她肯定又会被摔成狗。午睡过后难免智商为零,所以当那一堆书声势浩大地崩塌时,她出于本能反应圈住了凯厄斯的脖子,四目相对时她有那么一瞬忘记提醒凯厄斯松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他红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里全是她傻愣愣的样子,额角有被书脊压出的红印,衣领被卷了一半进去,她的手挂在他身上就像落难的渔民艰难地抱住一片浮木,她身上还有被阳光晒出的干燥味道,而他则是一身淡淡的松木香味,就像刚刚从红酒厂里回来那样,无端教人留恋。   麦克斯的嘴巴离凯厄斯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他看着她一瞬不瞬地打量自己,竟会有些许的紧张,他紧抿嘴唇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做出破坏气氛的事,下一秒他又想,什么才是破坏气氛?他和麦克斯之间有过气氛这回事么?   说着他便松开了手,麦克斯也如梦初醒地慢慢站回原地,手捂住敞开的衣领,如果他没有眼花的话,麦克斯是在……害羞?   麦克斯移开眼睛低下了头,光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的毛毯包裹住她的脚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才不过几秒之前凯厄斯铁一般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背上。浑身上下有种虚脱一般的无力感,心跳似乎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里面有只小鹿不断乱撞找不到安静的理由。   凯厄斯听得到来她凌乱的气息和烟花盛放时一样的心跳声,他那双戾气沉沉的眼睛柔软得就像棉花糖一般,他扯出一抹笑意正想要走近时背后的大门被推开来,凯厄斯回过头去便看到阿罗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Well, well, well.”阿罗拍着手,和煦的笑意挂在嘴角十分和谐,语调也是轻快如同夜莺,“看来刚刚你们之间发生了些令人感兴趣的事情,真可惜我没有看到。”他的眼睛落到麦克斯捂住月匈口的手上,以及被扯出来的衬衫下摆,恰到好处调侃的目光流转,然后看了凯厄斯一眼:“我亲爱的弟弟,请到议事厅来,我想我们之间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   凯厄斯离开之后麦克斯乖乖地整理好仪容,然后动手清理因为纸张燃烧而产生的灰烬。前几天半夜被冻醒的时迷迷糊糊之下不知道怎么生了火,将凯厄斯逼自己要看的书都一股脑丢了进去,到了第二天起来才晓得,但是都已经发生了不如就继续烧来取暖好了。   她一边收拾一边想着别的事情,无意中翻出一本年代有些久远的记事……   议事厅——   “但愿你没忘记我们的法典,我的兄弟。”   “我从未忘记过。”凯厄斯是铁腕的执法者,在这个夜色如潮水一般不可抗拒的世界里,他微侧身表示自己永远誓忠于沃尔图里家族,阿罗撇过脸说:“这是其一,其二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转化麦克斯。据我所知,你原本有一次很好的机会可以让她成为我们的一员,哪怕成为吸血鬼的她,所拥有的天赋达不到我们的标准。你知道的,我十分愿意尽我所能去弥补……我曾犯下的错误,关于亚西诺多拉……”   凯厄斯的眼神凌厉起来,沉声说道:“麦克斯不是我的‘歌者’,我对转化她的事情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况且将她以人类的身份留下反而更有利于我们打压猎人。关于亚西诺多拉的事情,我已经忘了,希望你也不要再提起。”说完,便扭头离去。   脚步匆匆,事无巨细记录了他生平的传记还在麦克斯手里,他的初衷很简单只是想让她了解沃尔图里中他参与过的肃清行动,还有将狼人在欧洲赶尽杀绝的事情,以此提醒,假使猎人像狼人那般不知死活,那么身为沃尔图里中对法典最为拥护的执丨法者,他绝对是第一个拗断对方头颅的吸血鬼。但是,总有些过往他并不愿意让麦克斯知晓。   这也是保存他那自矜自贵的自尊心的途径。   回到书房时所有不顺眼的现象都被收拾好,麦克斯安安静静地在书桌上看书的样子真是许久不见,那副样子和刚刚来沃尔图里时并没有太大差别,如果非要说出不足,就是她变得太过听话。   凯厄斯落座没多久,也取出一本专著看了起来。   麦克斯合起书无可避免地望向凯厄斯,想起那一段言简意赅却掩藏无数八卦的文字,大意讲述凯厄斯在阿罗的包办婚姻之下迎娶了一位年轻貌美并且充满挑战的女吸血鬼,彼此间的好感都是建立在共同歼灭一个族群之上,如果忽略这些形容词也算得上是夫唱妇随的美好幸福生活。如果亚西诺多拉没有遇到自己的‘歌者’的话。   原本对凯厄斯和沃尔图里称得上绝对忠诚的亚西诺多拉为了和那个被她在战争中转化的男人在一起,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终于脱离了这一段婚姻。   至于极大的代价书里并没有详细讲述,但是亚西诺多拉现在还算是妇人的一员,凯厄斯没有可能不曾助亚西诺多拉一力。   血族的天性有时真是件顶残酷的事,同样雅各布他们也是,麦克斯想到莫里万一遇到他的烙印,玛利亚该如何自处?她可以想象得到玛利亚会有多么难过,思及于此麦克斯看向凯厄斯的眼神不由得增添几分怜悯。   从另一方面来说,被抛弃之后还暗中帮自己的前妻追求爱情,说明他并非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然而她并没有遗漏在多本讲述凯厄斯的个人历史里,最为残忍的篇章——战役,凯厄斯除了在狼人手下吃过苦头以外,向来都是所向披靡的。   许是看向凯厄斯的眼神过于炙热与绵长,他不由得抬起头来狐疑地审视被麦克斯合起来的书。   不看不知道,正正是记录了他婚姻失败的那一本。   凯厄斯沉下气来,问道:“有什么问题?”   麦克斯按在封面的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装咳嗽,双眼皆是“八卦”的光芒:“关于你们的天赋异禀,可否透露一二。”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偷偷松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的‘歌唱家’。”凯厄斯蓦地抬起眼眸,活腻了是吧?   ……   (自行脑补“家暴”描写)   那个兵荒马乱的下午过去之后,凯厄斯留下了一份“家庭作业”,要麦克斯就对诗歌的书籍进行总结。   原以为这份报告需要多日才能够完成,哪知第二天他的书桌就出现了一份洋洋洒洒几万字拉丁文报告——墨水泼洒毫无规律,字迹凌乱缺乏美感的嫌弃造句,删改的痕迹到处都是。完全是一份令人头疼的报告。   凯厄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他才怒气冲冲地放下。但是又舍不得撕烂,只能重重地将一叠纸摔在书桌上。   麦克斯在报告里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诗集解剖与分析,最后得出诗集作者绝对是个青年丧妻且生活潦倒的烟枪酒鬼,用词刻薄又流于俗套,没多看一个单词就恨不得将她的脑袋粉碎一次。   在凯厄斯动笔反驳时绝对没有想到的是,麦克斯完全是故意这样做的,毕竟要猜到作者并不难。   委屈的是凯厄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麦克斯眼里本质暴露的那么严重。   ——   小剧尘好久没写了   伯爵红茶摆放在稍显冷清的室内,麦克斯从书海中抬起头来,眼睛一片迷蒙手放在额头上,对面是如如不动的凯厄斯,他穿着常服一派贵族少爷的派头,手上拿着鹅毛笔,英挺的眉毛舒展开去,红润的嘴唇和雪白的头发形成对比,他故意没有理会麦克斯的异常。   他在等她开口。   终于,麦克斯伸出手指拍了拍他的书,撑着下巴歪头说道:“恩,你应该知道有一种东西叫‘下午茶’吧?”   “……”   吃到一半麦克斯的战斗力才刚预热,凯厄斯就让费力克斯硬生生地将车推走,麦克斯用餐巾抹嘴说道:“就这么怕我会吃穷你们?”   “吃我的用我的,你还要这样说吗?”   “你可以让我走啊!”   Chapter 47   凯厄斯等在这片树林太久了,他一身黑衣裹着围巾躲藏在大树上,根据德米特里的追踪,那个被他转化的吸血鬼惠特现正逃向东方,真是个聪明人听说从前在猎人中也算得上一个明日之星,只可惜……   亚力克蹲在离凯厄斯不远的树枝上,全身都在蓄势待发,他的獠牙已经饥丨渴难耐了,漆黑到快要侵袭眼白的眼睛在深夜中犹显肃杀。北风嘶吼树叶发出的声音足够掩盖吸血鬼赶路时发出的“煞煞”声,吸血鬼们都听到了来自树林深处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一抹笑不约而同地爬上三人的脸上——蠢货。   惠特跑出来不久便感觉得到身后骤然出现的落地声,他回过头去,亚力克扑上来的身影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而他自己的反应比想象中快——惠特用手隔开对方的攻击,蹲下朝前反击,冷静的面容出现裂缝一样的恐惧情感。他棕黄色的瞳孔里是亚力克手上蔓延出来的气体,再无自觉他被定格在原地,此时德米特里轻轻松松地上前擒获了惠特。   凯厄斯狞笑着望向惠特,沉声道:“好久不见,小猎人。”   *   偶然在书架上找到记录猎人和吸血鬼那场战役的文字,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过长,凯厄斯出现在身后冷不防地取走那本书扫了几眼后递回给她,麦克斯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把书塞回到书架中。   那场战役只有幸存者才知道是多么惨烈状况,她到了现在闭起眼回想起当时硝烟弥漫的场景,她带着受伤的玛利亚去和乔娜汇合,可是在约定的地点等很久都没等到任何暗号,而止血用的办法都用过再呆下去肯定会招来敌人,她一边担心尚未撤退的乔娜,一边还要照料越来越虚弱的玛利亚,再三衡量下她连夜将玛利亚安顿在一家黑市医院,然后继续回到那去等乔娜……   再多的时间她大概都无法去忘记,那场几乎覆灭整个猎人公会的战丨役。   她回过身去,视线碰到凯厄斯的眼神,他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一层灰看着她时交错复杂的情绪在泄露,他就这样站在不远处哪怕没有对视都能感受到他凝视的瞳仁,麦克斯站在吊灯下就似一个大意闯入中世纪城堡的旅客,最终是停留在老旧时光的深处,抑或是结束旅程购买单程车票离开,是她本人都未能预测得到的结局。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凯厄斯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曾经用过很长的笔墨在心底描述他们之间扭曲的关系,甚至动过半点关于麦克斯不是歌者的遗憾念头。但未免惹起阿罗的怀疑所以才冒出头便被扼杀,此刻他站在沃特拉城的月色下,黑色的披风在猎猎作响,他在想……   要怎么处置捉回来的惠特,他已经留麦克斯在身边观察太久了,平心而论她其实对于“猎人”这个课题已没有太多的研究价值,而且对沃尔图里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也许过不了多久阿罗就会把处置麦克斯这件事情提上议程。   凯厄斯只是有些遗憾,头一个相处得不错的玩具就快要说再见了,真可惜。转化麦克斯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好处,反而会成为第二个变本加厉的惠特,但是假使让她继续帮助猎人那绝对是个强敌。   并非歌者,他不应该犹豫的。   *   是夜,万籁俱寂,凯瑟琳并没有穿那碍手碍脚的斗篷轻装上阵,推开了麦克斯的房门。她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她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不知该从何入手,只能静静地看着麦克斯的背影失神。   麦克斯怎么没办法辨认属于凯瑟琳的味道,她们曾经那么要好。麦克斯并没有睡着,背对着凯瑟琳起床走到了她面前,眼眸在夜里盈盈地冒着水光,两者都没有说话,凯瑟琳拿起麦克斯的手,在她的手心用摩斯密码敲出信息来,然后塞给她一串钥匙,悄无声息地退出。凯瑟琳很小心,没人谁发现她溜进过麦克斯的房间。   “惠特被关押在底层,救他。”   手心紧握住那一串钥匙,沃尔图里用来关押人类的笼牢对她来说形同虚设,钥匙可有可无,只是麦克斯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凯瑟琳。但如果是真的呢?惠特会成为吸血鬼,她和凯瑟琳也有部分关系,见死不救她又做不到。   麦克斯慢慢地坐回床沿,看着手上的钥匙,四周阴暗无光,明明是如此安静的环境但却静不下任何心思去思考,良久她站起身,凯瑟琳,我再相信你多一次。   惠特会被捉回来不算出人意料,毕竟德米特里的追踪能力摆在那里,而惠特毕竟还只是个新生儿。   ——分割线——   另一边厢捕获身为前猎人的新生儿让阿罗有些兴奋,凯厄斯告知该消息后便说要和惠特见上一面,照例热情似火地认真审阅了客(犯)人的所有念头,红宝石般的眼神延续了以往八卦的光芒。   阿罗的舌尖舔了舔嘴唇,那双蒙尘红眸望进面前新生儿深黑色的眸子,语气急促:“一个单干的血猎!噢,你还见过李菲儿,并且是作为吸血鬼的形态,真有趣。没想到你能活着被我的弟弟凯厄斯捉回来,真是……惊喜!”他的语气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一个单干的血猎!”   “你杀死同类的方法可真特别。”阿罗和煦的表情没有变,但是语气里浓浓的杀意已经升腾起来,向费力克斯和简使了眼色,两人才要动手时惠特抬起了头,淡淡地开口道:“难道我对你们就再无利用价值了吗?我听说这里有和我一样被转化成吸血鬼的猎人……”   参与捕获惠特的亚力克,冷笑着说:“凯瑟琳和你才不一样。”凯瑟琳闻言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心无旁骛地聆听着整场审判。   此时凯厄斯伸出手示意阿罗握住,后者毫不犹豫地靠上前,在读取了兄弟的意见后,他同意暂时押后再商量后再说。在这场反间计中,沃尔图里不能一直处于被动位置。   *   这也就给麦克斯和惠特联系的时间,他们并没有过多地去纠结双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惠特希望麦克斯能够在明天出现在审判的现场帮助自己,望着惠特的眼睛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里面的真诚和祈求。而且直觉告诉她,惠特会回来绝对不会是偶然,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认为他是不慎被捉,那么现在她认定惠特和谁达成了某种策略。   既然已经身在龙潭虎穴,也就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再者,经过这次,麦克斯已经对凯瑟琳投诚起疑,明天她一定会去看个究竟。   凯瑟琳收回自己的手,退到亚力克旁边去,简冷凝地瞟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阿罗成竹在胸的神情。阿罗仰起头看向凯厄斯:“我们留下她在沃尔图里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而且她的心不在这里,无论是成为同类与否,她都不可能效忠我们。”   “我知道。”   “好,亲爱的弟弟,我会让简尽量将杀死她的机会留给你。”   凯厄斯面无表情地点头,别过脸去就不再过多地反应,仍旧站在阿罗旁与马库斯一起形成三角的站位,只是心思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麦克斯有条不紊地瞒过守卫准备武器,心神极不安宁,总觉得不再状态。彻夜难眠,直到第二天的日出。在与凯厄斯之间的多次争斗中,他似乎将麦克斯曾经引以为傲的自信像是拔掉羽毛一般拔掉了,留下的血淋淋的伤口在尘埃中结痂。   光线一寸寸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填满了房间,麦克斯抬起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凯瑟琳,苍白的脸上是和以往一样的肃杀,金色的长卷发被盘了起来,穿着略微浅的黑色,唇色不点自红,她的眼睛里有熟悉的光芒。   “跟我来。”   随着她的脚步一直走,离开最接近议事厅的盲点时,麦克斯就觉得不对劲,趁其不备将凯瑟琳拉进死角才刚要逼问,就被人从背后用手掌蒙住了眼睛,大拇指上的疤痕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故人。   霎时眼泪就逼上眼眶,麦克斯抬手盖住来人手背,用食指写下对方的名字……   这是她们自小培养的默契,好久不见,李菲儿。   Chapter 48   她们多久没有见面了?   麦克斯没有算,但是单从相貌和际遇来算的话,她们上一次会面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李菲儿要比麦克斯矮一些,长长的黑发绑在脑后,身材精瘦小巧玲珑的样子,却是他们同届中最精于搏斗的猎人,唯一逊色于麦克斯便是顺东西的技能。   李菲儿细长的眸子里是对好友的了然于心,还有就是对沃尔图里布局的熟悉,那人找来到自己协助这个营救计划,一开始就是料定她不会拒绝,然而再次踏足沃尔图里,皮肤再度触摸到此处的空气仍旧心有余悸。   没有废话三人用眼神交流,凯瑟琳到议事厅当见证人,李菲儿带麦克斯从排水系统逃跑,惠特另外有人去参与救援。   “当着沃尔图里所有卫队成员和那仨老不死带走惠特?”麦克斯完全无法同意李菲儿这个计划,李菲儿扶额,笑看凯瑟琳。凯瑟琳低低地解释道:“惠特隐瞒了他的天赋,他有办法让所有人无法察觉异类的靠近。”   麦克斯想到吸血鬼的天敌,以为是玛利亚的狼人(变形人)男友莫里也参与了计划,将信将疑:“用惠特来做迷惑敌人,这个办法的确很高明,但是不能以牺牲惠特为前提。”   “嘿,麦克斯你还没伟大到让我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好吗?!”麦克斯横了李菲儿一眼,说:“那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呢?”   “别贫了,到时我会克制住亚力克,让他们全身而退。”凯瑟琳急匆匆地说道,转身要走,她连告别都打算用一个背影。   麦克斯反手扣住凯瑟琳的手:“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别做傻……”李菲儿毫不犹豫趁其不备劈晕麦克斯,背起麦克斯对凯瑟琳说:“保重,凯瑟琳。”   凯瑟琳点点头然后离去,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要在沃尔图里的眼皮底下带走一个吸血鬼和猎人,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会觉得痴人说梦,但是现在……胜负未定前她绝不会轻言放弃。再者,她在场时会变相削弱简和亚力克的能力,大概因为太过相似而互相克制,这件事她从未展现给阿罗他们知道。   *   惠特被押解带了上来,脸色平静,坦坦荡荡的样子。   安坐在高椅上的三人以各自一贯的坐姿俯视厅上众人,带着固有的骄傲神情,唯独凯厄斯凌厉的神情中带着罕有的心灰意冷。   循例的审问环节,然后假模假式地罗列了一堆不能不杀死惠特的原因,阿罗刻意拖了很久都没有等来麦克斯的踪迹。本来他就不认为麦克斯会蠢到当着那么多吸血鬼的面来救人,就算她真的见死不救,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放过她。   阿罗兴趣奇缺地合起手掌,圆圆的大眼睛轱辘转,咏叹调一般的语气吩咐道:“亲爱的简,你去把那位可怜的小姑娘带到这里来。”   “是,主人。”简早就想将那个猎人的身躯一分为二了,记忆力超群的血族尚未忘记伦敦桥下让麦克斯逃脱的往事,思及于此她脸上的甜笑更甚。   然而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丝毫踪迹,甚至连味道都没有,简想到麦克斯身上可以抵御自己天赋的能力,红色的眼珠里全是恼怒,回到议事厅报告给阿罗。   凯厄斯听到这个消失的第一反应就是追,他笃定她还没有逃远,那速度阿罗拦都拦不住,他就已经拖上德米特里离开,炙热的怒火在心口上熊熊燃烧着……   “被我捉到你就死定了。”   曾经受制于沃尔图里的李菲儿对于德米特里的追踪术很是忌惮,在假意停丨战期间她从未停止研究针对他的反追踪术。凯厄斯这次是注定要再栽跟头。   计算在场的战斗力,剔除掉马库斯之后武力值:简>亚力克>德米特里>勒娜特>阿罗>海蒂(错了不要打我),而凯瑟琳削弱了简和亚力克的能力,而正正就是两个仅仅拥有超能力而格斗能力并不出众的吸血鬼,他们之间的胜算各自占一半。   凯厄斯离开之后,阿罗便宣布即刻行丨刑,惠特被按住手的那一刻,整块屋顶被压垮一只身形巨大的狼从天而降……   对于拥有保留人类思维和智慧的吸血鬼来说,身为“月亮之子”的狼人也有自己的有利条件,不管是变成人形还是狼形,他们对吸血鬼的毒液也都是具有免疫力,因而不会变身为吸血鬼,也不会感到任何的疼痛。变成狼的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且毫无理智。   护卫队在震惊了几秒后立即对狼人形成包围圈,惠特在圆圈外逐个挑衅破坏团结,凯瑟琳也参与在包围圈上,只不过她的任务不是攻击狼人而是克制住双胞胎的能力,他们两个对待狼人近身搏斗的经验几乎为零此时,并没有果敢地主动出击,唯一撑得住阵脚的就只有五大三粗的费力克斯。   阿罗几乎要气歪的脸,双手各自捉住斗篷的两边,勒娜特一直在他身后充当防御系统,他眼睛瞪大地望着一狼一鬼,阿罗一点也没有怀疑到李菲儿也参与其中,只是气愤于固若金汤的沃尔图里竟被这些鼠辈所愚弄!他不认为李菲儿在沃尔图里发生那么多事以后,还愿意再度踏足。   *   霍华德在成为狼人之后独来独往多年的经验教会了他如何在一群吸血鬼面前保持冷静,而这一点点的冷静成分再加上从前对抗吸血鬼的经验,让他很多次都能脱险求生,在得知麦克斯被沃尔图里囚禁后,他就想过如何联系旧友救出她。   路途上遇到惠特完全是意外,两个都是因为意外而成为异类的猎人格外惺惺相惜,那次麦克斯从英国偷丨渡到意大利会遇到惠特不是偶然,是霍华德必然的刻意,然而麦克斯果真又如他所料,铁了心要单枪匹马去执行这个十分愚蠢的计划。   麦克斯是他教出来的,她的性格注定了她身上必然会发生的事,在这件事上霍华德认为有必要让她吃苦头,却不料亲自监管她的凯厄斯下的手并不算重,此时再拖下去也没有必要,于是才找上李菲儿……   在执行任务期间被狼人所咬转化成狼人之后,他就在猎人中销声匿迹,以李菲儿的聪明应该猜得到,只是千算万算没有料到他会变成血族的天敌。他甚至连那场最惨重的战役都缺席,绝对不止是小事那么简单。原因是,当时的霍华德被美洲一个狼人部落扣押——而他本来是要去和猎人共进退的。   李菲儿一直都有尝试如何将麦克斯带离兽穴,当即便答应下来,她不能让两张王牌全放在阿罗身边,牺牲内应芬妮(吉安娜)已经让她吃不消。   对麦克斯的不告而别,他一直都心怀愧疚,偶遇时从不敢露面,他欠她一个干脆利落的分手,和详细的解释。   她大可以将自己当一个“极品前任”看待,却一直在找他……   霍华德的放手成就了他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却不料从前放任麦克斯的脾性竟会导致今日的局面,情谊还在他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   伤敌一百,自损一千。   霍华德和惠特虽然逃了出来,但是接下来的追捕,注定是要让人精疲力尽。   Hi~沃尔图里,择日再战。   Chapter 49   霍华德此举无疑是给了沃尔图里一记极其羞辱的耳光,阿罗当即便分散人手前往追捕,然而就在此时远方某位来客的高密让他们不得不将目光放回到美国福克斯,他们的“好友”卡伦一家这次触犯了吸血鬼世界秩序中最不能逾越的界限——贝拉和爱德华制造的吸血鬼婴儿!   对于此事尤为重视当即便要召集见证人前往福克斯对卡伦一家进行处决,表面是打着“维护法丨纪”的旗号,实质沃尔图里想要从这件事得到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杜绝吸血鬼婴儿,而是威慑力,还有将自己最为心仪的能力者带到沃尔图里来。   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壮大血族的队伍,让沃尔图里的威信越加凌驾于所有群体之上,才能在下一次对付猎人时获得更好的战果,暂时放过逃跑的猎人没有什么大不了,若果血族里越来越多选择素食主义和加入血猎行列的话,反而对沃尔图里的统丨治不利。   凯厄斯也回到了兄长中去,并为吸血鬼婴儿一事忙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并不需要急于一时,可仍旧难免会有所焦灼。   *   李菲儿救走麦克斯后,与等在外头的猎人一路北去离开意大利。直到她醒来已经彻底离开那个噩梦一般的城市,车窗外头的日头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属于自由的金光,有风从外面吹入额头上的头发被抚弄着,她撑着车椅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坐在前头开车的人……   麦克斯从呆滞震惊到喜极而泣的表情全被霍华德从后视镜看个一清二楚,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重逢的意义,也没有人比麦克斯知道失而复得的心情。   她呆呆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像在凝视大浪盖过悬崖下的礁石,车终于停了。霍华德推开车门将麦克斯从后座拉出来,从这一片草原下去便是碧绿的湖水,有好几只天鹅栖息在水面上,云层背后的太阳温柔地抚摸过她的脸颊。她的眼睛从湖面上回到霍华德的脸,他一点都没有变,黑色短发,高挑英俊,岁月终归是不会亏待他的。   麦克斯握住霍华德的手指,她贪恋地仰头望着他,看着看着泪水就涌了出来。剧情反转的速度让她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再度见面:“霍华德,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他轻轻地把她拥入怀内,隔着许许多多孤单流浪的日子,终于可以抱你入怀。   原来我想念你,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   月亮从树梢的背后隐下面容,夜色寥寥无风自凉,惠特掩藏在高塔上故意引诱某位热衷于战斗的血族,他和霍华德不是第一次搭档,而麦克斯也不是,三人首次合作都有些期待和激动。   选择这位血族的原因不外乎是杀死他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并且具有一定的锻炼性质,况且由于他的行为已经造成当地人口呈下降状态。   他出现了,惠特朝他扑去撩拨到位后又转身带着他走入死胡同,麦克斯此时便将麻绳扣在腰带上,从树上跳了下去,长长的刀子将血族的身躯划出深深的血痕,当他狞笑着冲过来时她已经背过身去像是有感应一般,蹲下将刀尖往后甩让他暂时无法接近,最后一击便交由霍华德来。   人形状态的霍华德是以从前作为猎人的思维来打斗,但是一旦被杀红了眼就会成为狼形,惠特提醒过如果霍华德失控记得第一件事就是逃跑。   她很听话地躲到一边去……   尽管离得特别远,她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从霍华德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恰逢远处的天空打起雷来掩盖了他的怒吼,闪电加持于他的脸孔,麦克斯离开树底和惠特一起躲在了山头边,惠特递过来一只望远镜,说:“他说得让你清楚,现在的霍华德有多么的危险。”   麦克斯也没有忸怩接过来,视线中的霍华德全身的皮肤像是炸裂开来,四掌着地时黑色的指甲在闪电的照耀下竟有些反光,眼睛是深灰色,尖长的牙齿露在嘴巴外,皮毛在光线下有种顺滑的错觉,然而他此刻明明是竖起了全身的反击系统,那血族没想到自己会同时被吸血鬼、狼人还有人类算计吧,已然怔住。霍华德没花什么力气就打败了他。   并没有多么的危险,她这样想着。可人都是这样,对自己的直觉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心。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麦克斯和惠特走了出来,霍华德已经从树林里换了一身衣服,他颀长的身影站在高大的树下,森绿色的树叶被风刮到她的脸上来,轰隆隆的雷声没有减弱还有增强的预兆。他回过身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生硬得很,麦克斯就像以前完成任务那样拍拍他的肩膀,一个了然的笑容就足够打消所有的踌躇。   惠特凝重的神情稍稍松动,三人的背影在山雨欲来的森林里渐行渐远。   镜头定格在此瞬,命运这双手正屏息静气地准备覆手为雨,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   三个人的旅程总是充满轻松快乐,一路上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好不自在。霍华德离开囚困自己的族类后便独自一人进行血族狩猎,现在积累的经验足够□□同样单干的惠特,麦克斯跟在两人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离开沃尔图里大半年以来,从深冬到第二年的夏天,间中有和卡伦一家取得过联系。得知沃尔图里在卡伦一家吃了不少鳖,凯厄斯还因为错误的判断而让家族失信于人前。她只是淡淡地祝贺爱德华和贝拉守护家庭成功,至于雅各布的烙印,她只觉得悲哀。   自由,从前握在手上并没有太多过度在意,若不是曾经失去过,又怎么在重新拥它怀内时倍感珍贵?每天从各种不知地名的山头、洞穴、森林醒来都比提心吊胆躺在沃尔图里的榻上要舒服,她生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充满各种各样的缺点,总有办法让别人不得不动手,所以要她乖乖在凯厄斯面前当个懂事知分寸的囚徒,对不起,做不到。做不到的同时,我还想亲手杀死你。   假若要麦克斯选择再度遇见凯厄斯,但是没有把握结果他的话,还是算了吧,一辈子躲着他也不是难事,反正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在此之前她过她的吊桥,他走他的下水道,再也不要见面了。   毕竟战力上碾压自己的人,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讲真,面对一个比自己弱却嚣张至极的人类的挑衅,换做是她都无法忍受,更何况凯厄斯。离开沃尔图里之后,她才得以明白,他有多能忍,以及让阿罗他们也能够睁一眼闭一眼。这样想着,麦克斯抬起头去看天上的星星,大概自己是个运气顶好的人吧,总会遇到愿意接纳自己缺点的好友,将凯厄斯这个对手算上也可以。   玛利亚和莫里也走到了为了烙印不得不分道扬镳的结局,这些是惠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虽然很八卦,麦克斯还是很感激这个吸血鬼总是给自己说说旧友的近况。   她最抱歉的是凯瑟琳,这个女孩子……格外让人心疼。李菲儿,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搅合在一起的?!麦克斯猛地坐起身来,海浪拍打着悬崖下的礁石,草丛中有虫鸣,浓霜重露的野外,她站起走向火堆不远处的惠特。   霍华德不知到哪里觅食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呆在海边吹风,惠特百无聊赖地叉起海鱼在进行所谓的心灵交流。   “嘿,惠特。”   “怎么了,麦克斯?”金发青年微眯起眼睛抬起眼看她,麦克斯也不忸怩,直接就问了。   “和我说说,凯瑟琳是怎么答应和你们结盟?”   “凯瑟琳?”虽然不清楚麦克斯为什么突然问起以前的事,但他还是十分诚实作答:“不需要结盟,凯瑟琳一直是我们的同伴呀!”   麦克斯狐疑地眨眼:“我不记得你和她见过面,她也没和李菲儿见过面,除非菲儿暗中联系,否则你们怎么那么有默契?”   “麦克斯,有些事情只适合某个人去将错就错。”   她伶俐的眼神扫过去:“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凯瑟琳被捉走之后菲儿一直和她有联络……我,大概并不是变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来时,她的记忆开始飞速运转,麦克斯不知道自己在这一段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但是她肯定凯瑟琳留在那里,用龙潭虎穴来形容并不为过。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没有任何支援,她皱眉,还是说凯瑟琳对吸血鬼的痛恨已经到了可以牺牲自己的地步。   “是不是我不问,你们就不会告诉我。”麦克斯轻轻地说出这句话,额头枕膝头上,一瞬间很想流眼泪是为何,她真的太笨,要怎么说凯瑟琳才好?凯瑟琳这么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自己做下决定?   麦克斯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她不是这样一个人……   中立而论,凯瑟琳的确比自己适合当一个卧底,比她懂事。这种愧疚的心情蔓延在她四肢百骸,真该死!   她尚沉浸在自我批评的心情里,惠特一把扯起她:“有异动!”   有一抹灵动的身影草原上跑来,背上绑着长剑一副忍者打扮,她扯掉脸上的脸罩大声地朝麦克斯和惠特喊道:“快逃!霍华德失控了!”她身上有一股血腥味不远不近地向他们袭来,惠特扭转头想带上麦克斯,但她认为分开逃会好些,三人四散逃开。   霍华德怎么突然失控,她不由得担心,原本顺遂的道路开始坎坷起来,奔跑的速度没有慢下来却因为分心而迷路。   巨大的阴影在头顶上,身后的声响越发接近,麦克斯就地一滚还是没能躲过……   Chapter 50   她的时间被分割成以秒算计的单位。   皮肤被爪撕裂的瞬间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痛楚,但是坠落时竟有星光在眼前闪烁,原来那是霍华德的眼睛。那愧疚的神色只不过一瞬,她直起上身,手起刀落没有犹豫总算争取到些许时间去逃跑。   炸弹放在心口旁,引子是她的心跳。麦克斯紧咬牙关,拿麻绳绑在伤口处进行止血,月光在森林里不知为何十分暗,暗处野兽睡梦中的呢喃叫人心惊,麦克斯全力奔跑没有思考的间歇,不知跑了多久,月亮西沉天空的深处涌出浓浓的朝霞,大脑缺氧的刹那她跳下了河,强撑着游到了对岸……   只是暂时的安全而已,她不敢大意稍加喘息后便寻了些草药敷在伤口,等待药效过去的时间里她抬眼四望,人烟稀少,亚寒带针叶林面积广布,吹来西风,她微微吸了吸鼻子,从较为炎热的地方跑到温暖地带所带来的温差不是不能感觉得出。   遇到危险时人类的极限果然是……   麦克斯浑身瘫软在地,苍茫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虚弱起来,伤痛让她无法集中思考,然而被最亲的人撕咬掉肩膀的一块肉的感觉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脑海。   那样的绝望应是再难淡忘,这一刻有些心痛只能藏在心中,她硬生生听到自己的不安,万一霍华德像伤害她那样伤害惠特和李菲儿怎么办?麦克斯稍稍憩息过后便站起身来,找到树木制成拐杖,准备找个地方安顿好再做打算。   现在她很想联络得到菲儿和惠特两人,麦克斯原以为即便霍华德变成狼人也会残余些许人类意识,最后再度证明了她的天真,像个还没睡醒的人在思考,伤口处火辣辣的疼她紧咬着牙齿去忍受着。   花了半个小时,麦克斯总算搞清楚自己的确是在俄罗斯境内。从猎户留下的外套里挑了一件盖住被染红的内衫,她找到一家药店买了药品自己草草地包扎好后逃了票从边境乘坐火车前往大都会——莫斯科。   ×   卡伦一家的事情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沃尔图里都在为重新建立威信而四处活动着,除了深居简出的阿罗和马库斯之外。   狼人重返欧洲令血族们不得不采取必定的抵御政丨策,于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凯厄斯带着自己的战丨士四处去解决企图联络旧部进行对抗的狼人,直到确认他们将行动转为地下时才有所消停。   他现在终于有时间去找那个人,准备出发的前一天他来到她离去前一直住的房间。因为她曾经存在的痕迹,这里的味道变得与别不同起来,大概是因为阳光曾经照耀过这里?凯厄斯的手擦过房门背后的镜子,他看到里面的自己正用一副追忆又疑惑的神情去与自己对视。镜子里突然出现阿罗的样子,阿罗困惑的神情显得凯厄斯现在的神情很令人好奇。   “亲爱的弟弟,可否让我知道你现正在想着什么?”阿罗饥渴声线就像是喝醉了一般,眼神里只有代表沉迷浓郁的黑,凯厄斯回过头去伸出手:“若果你能够从这思绪中找到正确答案,愿你能告诉我。”   时间于他们而言已经不再值得关注,轻的像风,但为什么在经历了麦克斯的离去以后,时间的流逝便得无处不在。当他在深夜的树林里穿行时一片有一片的树叶被他撞落在地,陡峭的山路被他踏平,他可以驯服世上最桀骜不驯的动物,但他还是无法让麦克斯臣服。   如果是不甘心也不过是气愤而已,可为什么一想到她时除了遗憾还是遗憾,交织在心头错综复杂的感受像是一张网,他可以穿过去,但是无法摆脱掉。   阿罗的手指距离凯厄斯尚有些许距离时便收了回去,就像没有伸出来过那样:“算了。”凯厄斯木然地收回手,别过脸去看向别处,眸色沉沉就如窗台上无法被阳光覆盖的地带,若是有风过境卷起只有孤寂的树叶。   他抿嘴环顾整个空房间后便退出这里,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凯厄斯,微微昂着头自矜自贵的表情阔步离去。   “我会带你回来。”   阿罗站在远处望着自己的弟弟离开,他不怀疑凯厄斯会带麦克斯回来这件事,但这个连同伙伴成功端了沃尔图里防守的猎人重返他手上时,一切都不再和之前那样好说话。尤其是后来彻查后的发现,简直是极其羞辱的一次经历。   他恨透了这群将他们玩得团团转的猎人。   “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注定一生漂泊不定的,”面前这个占卜师握住麦克斯的手说的一脸真挚,“只要戴上这条手链,你一定会遇到你的良人的。”看她如此迅速的手法,应该也骗过不少路人。   麦克斯笑着道谢:“看来困扰我多年天煞孤星的怪病终于有救了,谢谢。”她跑起来的速度也是逃过不少祸害,躲进后巷看那个占卜师气得跳脚的样子,她深红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发带是紫黑色,裙子是当地的传统服饰,感觉还不错。   肩胛骨处因为跑动而细细碎碎地疼起来,麦克斯轻轻呼气摸了摸口袋里打零工赚来的钱打算去搞一套当地传统妇女穿的裙子,听闻明天就是狂欢节,素有战丨斗种族称号的俄罗斯人丨民的狂欢节真是让人充满想象和期待。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现在的一点都不想记起自己是个猎人的事实,这一年下来她光是因公负伤就不下三次,上吊也要喘口气吧?   在她不知道的几万公里以外,凯厄斯正在有条不紊地寻找她的踪影,独自一人。他隐藏起自己所有异于常人的特征,像个自驾游的辍学者开着一辆二手吉普车从意大利出发一直往北去,寻人有时候只需要带上自己的鼻子即可。   残余着她血液味道的披肩放在他副驾座上,旧皮革的味道和迎风吹入的泥土香气交杂在一起,他开着车走在国境之南的公路上,偶尔有几只麋鹿结伴过马路,而他都有耐心停下车等候,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脑袋是放空的,眼神落点不知放在何地。   凯厄斯银白色的头发扎起戴了顶他认为身份愚蠢的棒球帽,嬉皮士必备的外套此刻被他扔在后座,身上的卫衣已经是他最所能接受的“现代时装”,但很多时候他根本就无法说服自己穿上。   然而一旦想到那个逃跑的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像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他那样地重新生活,他就想要立即出现在她面前,冷不丁地抬眼与其对视,享受她的落荒而逃。   承认吧,你已经在劫难逃。   一场大雨将参加狂欢节的人们困在了高速公路旁的一个小镇上,镇上的居民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帐篷好让大家休息。雨点砸在房子上,湿漉漉的气息从门缝隙中偷偷溜进温暖的屋内,火柴噼里啪啦燃烧声音在这雨夜中令人无比心安,旁边的一位大妈笑着递给麦克斯一杯热茶,蒸汽袅袅上升冰凉的手指握到杯子上时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麦克斯身上还穿着之前那条裙子,不过捡到的披肩十分暖和,麦克斯捧着热茶坐到门边去,那有人在说故事……尽管听不懂但她还是一副看起来“这个故事有趣极了”的样子,这时她注意到公路上有一辆吉普车正慢慢朝他们这边开过来,只剩下右边的车头灯在苟延残喘,雨刷也出了故障,整个车前窗都是淅沥沥的看不清里面的人。   很快那个人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戴着黑色的棒球帽手上拿着一件外套,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衣服里融入茫茫的夜色中。   他的眼神落点在她面前的火把上,像是饥饿的旅人终于得到食物。   她想,也许这位自驾游人已经冷得失去神智。   Chapter 51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幼稚地认为只要努力地去让一个人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他会懂得的。可等我在这世界里闯荡过后,在不同人身边呆过以后,发现有些人无论你多努力都没有办法去撼动。不是你有多愚蠢,也不是他多顽固不化,而是彼此没有缘分罢。”   篝火在她面前猎猎作响,木柴被烧着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着,雨还在下着凌晨三点的时候,几个睡不着的旅人不自觉地围在了这篝火面前,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各自依次地开口说自己的故事。   轮到麦克斯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半张脸从大大的毯子里露出来,蜷缩成一团的她定定地望着火焰说出上面一段话,丢弃已久的俄语现在说出来就像是背书一样僵硬。可周围的人都安静地倾听着,包括新加入的一个黑色卫衣男。   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哪怕是在室内都没有取下,银白色的长发绑在帽子里,踩着一双黑色的马丁靴,冷冷抿起的唇在火光里若隐若现,专注的目光越过火焰落在麦克斯手腕的疤痕上,没有人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直到坐在麦克斯旁边的一个男生递给她一壶热奶时,他的表情松动了,只因为她毫无心防的笑容,他原以为她除了冷笑之外就不会别的笑,谁知她也会随意地给予别人善意的微笑。凯厄斯的心空落落的,垂下眼悄声退了出去。   篝火下的谈心在凌晨四点的时候结束,麦克斯抱起毯子回到自己的被窝去不多时便熟睡。夜晚虫子轻轻鸣叫的声音萦绕在耳,她酣然入睡,不久便进入梦乡。   不知是第几次梦见的那道悬崖,入目之处尽是灰色的暗还有影影绰绰的山峰,往前一步是深渊,退无可退,站在仅仅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过的石缝边缘惊险万分,她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风从前面刮来,远处似乎还有海浪拍打着石头的声响,但还是觉得空旷万分就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在苦苦挣扎,没有救赎的可能,整个宇宙倾泻掉的此时此刻她只想有一双手可以予以依靠。   就在她心中苦苦哀求一个救赎时,那人的手臂横在了她跟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随着眼帘徐徐地睁开她的心口跳动得越发熟悉而剧烈起来,冷香袭来的瞬间不可抑制地颤抖,她盯着这张苍白如同黑夜里闪电的脸,银白色的发丝被可疑地绑在脑后,他没有穿常服所以看不到衣料在风中飘扬的画面,他凝视的瞳仁里是有她刻在心上的冷光……   麦克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委屈,她盯着这个人,感情复杂到无以复加的田地。   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为何每次遭受的威胁和担惊受怕都来自这个人,他从不笑的容貌,他从不融掉的冰霜,就像一杯让人欲罢不能的□□深深地侵占潜伏在她身上不安分的血液。   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但却因为是梦所以多了许多无所顾忌的底气,她抡圆了拳头想要打时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脸上凝结起的冰雪稍稍融化剥落,那声线柔和的不像话,缱绻的目光比湖边落日还要绵长:“别,会痛。”   “痛?你知道我不怕这些的。”她抽回在他冰凉手指里的手腕,改为双手抓起他的衣领,他迁就她微微低下头来一副俯首称臣的样子,“凯厄斯,凯厄斯……”她那双眼睛落下泪来那么突然,眸色在这深夜中像块幽幽发光的宝石,“我痛恨着的你。”   她膝盖一软在这狭窄的地方里忽地便扑在他的怀中,他抠在石缝里的手骤然松开,而怀里的人浑然不觉似是还沉浸在睡意里。   凯厄斯不得不用力跳到另一处落脚点,他当时一定是十分不清醒理智的情况下选择带她出来,鬼迷心窍在看到她无忧无虑熟睡的面孔时。   麦克斯依旧在念念有词地念叨着什么,他分出心神去听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总是阴魂不散挥之不去,只要闭上眼我都能够梦见那个昏无天日的城堡。”   “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这个可恶的老不死,叫我怎么忘得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忘记你……”   受了凉的她浑身冰冷,嘴巴哆嗦着不断地控诉他的种种劣迹,他不知道多少个长夜以来她都是这样在梦靥里翻来覆去地抽抽噎噎,而这次并没有擦觉到触摸得到的身体是如此真实有依据。   他想要抱紧这个人让她取暖,而事实上他却只可以尽可能地为她挡住风的吹袭,恕他自私不讲理,要听她说句真心话太难,他还想再多听几句。   当凯厄斯低下头去时,她恰好仰起头来,苍白的唇色和他嫣红的唇瓣对比强烈,他嘴角难得擒住一抹暖融融的笑意,麦克斯疑惑地瞧着他越靠越近,直到意识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下巴被对方轻易固定住,小心地不留痕迹在她光洁的下巴上。   凯厄斯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顺着鼻梁一直蹭到麦克斯的唇,不敢用力,好像轻轻呼气都会将她的魂魄打散一般,静谧的夜如水一般的冷风,交错摩擦的树叶,他细细地去辨认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不敢去细究身侧此人的心境是否真的如己所悟。   送你一个小剧场   她离开以后,凯厄斯时常到她居住过的房间里翻阅有她笔迹的纸张,不管是淡如墨的污渍,还是郑重其事落下的笔记,抑或是随手涂鸦的漫画,以及错漏百出的意大利诗歌鉴赏,他不敢让阿罗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一点都不像原本那个他,但是这种没有办法制止的心境哪怕用再多的句子都无法形容,他依旧生气,可每每想起曾有过轻松惬意的瞬间时,出乎意料地他又平静下来,说她好看,撇开血族不谈,人类里比她好看的女人他也见过不少,要说性情,她断是比不上那些积极向上的人类女孩,哪怕是矫情矜持的她都及不上。   偶尔和平相处时她无意中流露出的狡黠和小聪明,总让他觉得彼此之间是没有任何鸿沟的。   他也不是迷她迷到不得了,只不过是时常想起罢了。   可到了双方对峙时,他又将她恨得牙痒痒,恨她不知好歹,恨她对血猎的肝脑涂地,恨她半分不念他的好,恨她牙尖嘴利,恨她手起刀落,恨她……   左右不过是一颗心,他死死守住便是,除了她谁都可以给,千万不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   Chapter 52   冰片一般的薄唇在她的脸颊和嘴角流连忘返,极其珍重对待的态度,他呼出的气息像是荒野清冷的烟雾笼罩着她的周遭,身体里涌起一股顺从的热气让她的精神不得不接受这次驯服,必须要紧紧攀住他的脖颈才不至于从这高耸入云的树木跌落那万丈深渊里去。   眼睛里全然是他吻自己时动情的模样,眼睫毛轻轻颤动,英挺的鼻梁和他耳朵上的白色碎发,她从未如此细致地观察过他闭上眼睛温柔得可以掐出水的样子,个中的惊讶令她一动不动任由摆布,任由这虚空在心口沸腾然后被他慢慢填满。   月亮从云层背后露出那张不悲不喜的脸蛋来,它是个没有脸孔的吸血鬼,不老不死只存在于没有太阳的天空,阴冷的光芒向来是罪犯们的最爱……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全身丧失力气,她只是想眯一会儿,至于明天就交给面前这个人算了。   麦克斯不相信这只是个梦,因为太过真实才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手指间还缠绕着他的气息怎么一睁开眼所有又再次归回原位,大雨洗礼过后的村落还有公路里他无迹可寻,她茫然无措地站在这空旷的土地上去回忆那片海洋——悬崖峭壁底下的惊涛骇浪。   思及于此不禁苦笑,这里全是平地和高原何来海洋?   所以昨晚的种种注定是个梦,真切地停驻在她唇齿间的深吻到底是她杜撰的梦境,可耻的是他怎么可能想要吻她,而值得深究的是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该定义它是一个噩梦呢,抑或是美梦?   清风掠过她的绑在耳后的长发,麦克斯斜靠在卡车的门边看着人们收拾自己的行囊准备离开狂欢节的最后一站,她看着他们试图从中找到关于凯厄斯的痕迹,很失望这一切都徒劳,他不在里面。   假使她是个无知且过着幸福生活的人类,以凯厄斯无可匹敌的外貌和神秘气息密布的举止,她会是那个毫无原则死心塌地去深爱着他的追随者吗?   这个假设让麦克斯的心在这初升炙热的太阳底下浑身一阵冰凉,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凯厄斯当夜就已经离开这个俄罗斯的边陲小镇,他舍弃了那辆汽车还有各种各样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装束,走在浓密的针叶林的国度中前所未有的孤独像有巫师将毒咒施在他身上。此次会面凯厄斯不可抑制地认定,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昨夜的最后,缠绕的藤蔓从她眼底一直向他身上蔓延,他看到她眼底里因为无法摆脱他而涌现出来的绝望与认命,她的脆弱和眼泪第一次暴露在他面前,那滚烫的属于人类生命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像是岩浆一样灼热了他如千年冰雪般的皮肤,滴穿那可笑的防御直直砸向他心口处去。   他深吻着的这个女人不是歌者,面对她时除了愤怒时刻想要杀死她之外,再也没有血液上的诱惑和灵魂上的纠缠,她只是个不幸被他曾经囚禁在沃尔图里图书馆的猎人而已,就连死在她计谋之下的好友路易斯,还有三番四次让他受辱都像是他用来说服自己去痛恨她的理由。   那是多么苍白而没有说服力的理由,那瞬间,在吻别她之前,她说出无法忘记自己的句子来,这悲喜交加的心情是那样的真实充满说服力,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逼自己离去。凯厄斯决意回到阿罗的身边去,她是断不会和自己继续这永生的旅程,而他亦是不可能用夺取她生命的方式让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自己身边,若是某天歌者出现,他就是那个让她堕入万劫不复的始作俑者。   阿罗会对她下手除非她彻底死去,他要回到阿罗身边去主动让他握手,告诉他麦克斯已经被自己杀死,缔造这个谎言就像阿罗千百年来一直欺骗马库斯那样。   凯厄斯停下脚步来,捻起芳香四溢的花瓣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眼神茫茫然地环顾四周他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来,再过一会儿他就要离开这国境,此后便再无麦克斯的任何气息可以触碰。   不是觉得不可惜,但这就是无可避免的结局,他和她的结局。   *   离开沃尔图里的大半年就这样过去了,这大半年来她走南闯北四处旅行像个无家可归的游子在外漂泊着,长途跋涉堕入某刻的炙热。   没有人来找过她,她也没有去找过任何人。   倦鸟不知春归。   听海风擦身过,眼里白浪正涌过,她坐在公路上狂奔的大卡车里围绕着她的是不知名的蔬菜,各种各样的水果气味萦绕着说不出的安心。沿海公路的海风不断袭来,她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寂寥,未必天天要燃烧。   麦克斯不愿意承认之所以将自己放逐到这样遥远的国度,只是为了忘记扎根在脑海里的某个映像,无论是谁哪怕是最信任的自己都未曾愿意直面这一件事。   真懦弱,她不得不承认。   霍华德已经从心头割舍开去,成为历史人物,只是个被牵挂的人了,爱和恨都消弭。现在涌上心头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只有凯厄斯,也只能是他。   他们不会再见面的了,她是如此的不确信这件事。   太快了,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卡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山路前半程中,天与地霎时间暗下来,汹涌的云和浪搅合在一起,狂风呼喊着席卷了全部的声息,刚刚还是晴天的海岸顿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是海啸!司机惊呼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他跳下车拼了命开始往山上跑。   麦克斯也跳下车,定定地看着连天的海浪兜头而下,恐惧在脑海里放大到最后竟然让她木木的不知抵挡,她没有求生的本能似的,如此消极地承接命运,真不是她的作风。   湿热的海水包裹她,漩涡淹没麦克斯全部意识,视线里只有一道深蓝色的光芒闪耀着,手指无力地摊开……   Chapter 53   海水特有的咸腥味霎时涌入她的喉咙里,整个世界都在翻涌,她一个人在怒浪中飘摇,可怖的影像不断浮现,蓝白色的充斥着她目之所及,来不及了吧,她终将要被这一场灾难所吞没了。   说好不再离开亚平宁的凯厄斯再次食言。   那天他只是在经过某家杂货店时瞥了一眼电视新闻,恰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伤患名单里,他以为他会熟视无睹,他以为他会风平浪静,却不曾料到那瞬间久未有过动弹的心脏似乎再度复苏。   他掉过头到服饰店去换了身休闲服,并从医科大带走一本毕业证,也不管天气如何恶劣立即动身前往事发地点。   一刻钟都不能等,他现在就要见到她。   凯厄斯赶到H国时海啸的暴虐余韵依旧在那片土地上萦绕不曾消散,满目疮痍,人类何其脆弱而多灾多难。他没有在空地上作过多的停留,在这个渺小得地图都无法辨清的小岛国上,居民并不多所以找人并不困难。   很快他就在医院里找到麦克斯,在看到她完好无缺的那一霎凯厄斯总算镇定下来,他没有时间去反思自己的失控,因为医生和护士已经冲进病房……   他看着麦克斯从床上坐起来,挣扎着要扯掉身上的仪器,原本的及腰卷发已经剪到齐肩处,不久前尚且健康的脸色现时又灰白起来,最让他无所适从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总用冷酷眼神望向他的眼睛,像是碎裂的灯光总可以让他愤怒,现在无迹可寻了,眼睛失去了它原本的色彩,凯厄斯的隐形眼镜早已被毒液侵蚀掉,额角隐隐凸起,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怒气从何而来。   现在他需要冷静,他克制住对自己的愤怒,背过身离开医院。   是夜,医院大楼已经彻底陷入静谧中去,凯厄斯从窗户跳入麦克斯所在的病房里,出色的视力让他没有造成任何声响就找到麦克斯的位置,在夜色中凝视她的睡颜竟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苍白的手指落在她棕色的短发上,未敢过多触及。   风卷起窗帘,翻飞间月光落入他的瞳孔里,夜凉如水,凯厄斯低下头抱起麦克斯,大概是失明和死里逃生,她所特有的警惕仿似消失了一般。   这样也好,他叹道。   凯厄斯在抵达H国之前就让凯瑟琳在法国某个小镇上购下一家疗养院,并且组建了一支专业的私人医疗团队,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复制H国医院的模式,假若让麦克斯继续呆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外,阿罗一定会找到她。   凯厄斯和阿罗生活多时,他知道怎么样防备他。   而且凯瑟琳不会拒绝他,哪怕再出色的说谎者,她的眼神骗不过他,他活的时间太长了,比阿罗还要久。   从H国到法国有一段距离,在离开医院之后凯厄斯给麦克斯注丨射镇静剂,适量地让她沉睡直至到达法国。   凯瑟琳给凯厄斯留了言,说是怕亚力克有所怀疑就先离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他低下头去看她恬静的睡颜,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下巴渐渐靠近将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飞机舷窗外的夕阳落在两人身上如同油画里生离死别的恋人一般,他所有的意志都无法抵挡她的入侵,事到如今缴械投降反而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凯厄斯的唇离开了麦克斯,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别过身去继续翻看医疗书,长达11个小时的飞行对于他来说没有太大困难,困难的是抵达疗养院之后该怎么样令麦克斯接受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   麦克斯醒来时月色正浓,她可以感受得到月光落在眼睛上的温度,可以听得到仪器运作的声音,但是她看不到了,一丝光亮都没有,摸索着下床毫无方向感地要找到出口,整座医院像是空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但这安静只持续了半分钟,很快护士和医生拦住了她。麦克斯清说:“请让一下,我要办理出院手续。”   “这位病人对不起,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出院,请回到你的病房。”是把甜糯的女声,麦克斯皱眉不悦的神色清楚明白地写在脸上,“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出院?给我个理由,我到底哪里不适合。”   有人从背后走向她,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本院不允许没有监护的病人离开,而且,你连准确的身份都无法告知我们。”   在麦克斯正前方的一个护士在嘴里念叨了一句“院长好”,她才转过身去,大概是眼前一片黑暗才让这熟悉的错觉越发加深,甚是令她感觉到烦躁。“我的身份证在海啸中遗失,难道警察没有告诉你们吗?”   “所以,在警局替你重新补办身份证之前,你必须留在医院。”对方一点松动都没有,坚决要留下她,麦克斯凝眉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可留下并非她所愿,如若被沃尔图里的人寻到此处……   就在麦克斯踌躇万分时,凯厄斯已极不耐烦走上前俯下身将她扛起,麦克斯惊呼出声双手锤在凯厄斯身上,却发现对方的背部和钢筋水泥没有分别,拳头生疼而他却不发一声,这让麦克斯疑惑不已停下手来。   眼见她安静下来凯厄斯危险的眸子眯了起来,大抵是他身上有什么破绽被识穿?他微微靠近她,冰凉的手指摸上她的眼角,她眼底里似有雾气,清澈的眼神里却是漆黑一片,与他饥饿时的黑眸并没有什么不同。心下蓦然一痛,他敛眉沉默,说:“好好休息。”   才直起身衣袖又被那人扯住,只听得她说:“是不是只要我的监护人出现,我就可以走。”   “嗯,你不愿意治好你的眼睛?”他灼灼的眼神落在她垂下的睫毛上,麦克斯似乎感受到他凝视的瞳仁,有些不自在,回道:“这并不是顶要紧的事,我只是不愿意呆在医院里头。”   “医院,对你来说,会是最安全的选择,希望你能够清楚明白。”清楚明白,为什么我要把你留在医院,为什么我要将你放在身边。   Chapter 54   “这不是顶要紧的事,我只是不愿意呆在医院里头。”这句话在看到麦克斯蜷缩在被子里时浮现在凯厄斯的脑海,他银色的长发绑在脑后,衬衣的领子被熨得平平整整,利落的大白褂在夜风里微微抖动,月光洒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他将目光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落在地面上。   连呼吸声都是微弱的,在她沉睡的时候,凯厄斯用手指捻起被角拉到麦克斯下巴处,直起身正要离去时她蓦地张开了眼睛,他屏住呼吸凝视她那没有神采的眼睛。   她醒来时睁开眼睛的瞬间才记起自己睁眼闭眼已经没分别,空气里似乎残存着海啸的余温,她是怎样从这场灾难幸存下来的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就连劫后余生的场景她都无法一一追叙。   伴随视力的失去,她的知觉也变得迟钝起来,没有从前的警觉哪怕时常在夜里突然醒来,那也不过是因为噩梦,而不是有所警惕,是接受这样的余生当个无知无觉的废人,还是积极治疗像是永动机那样不知疲倦?   真不好意思,她疲倦了,继续从前东游西荡的生活对她来说像是消耗生命一样,如果可以她想到热带国度去生活,远离那些冰冻的生物体。   麦克斯闭起眼睛,凯厄斯松了一口气,手指落在她脸颊的上方隔着空气像是触碰到般,看到现在的她就好比有一把刀从他的喉头往下割到心口上去伤患处还呼呼地刮着冷风,他生怕凝神间还会听到来自己身体里叫嚣着的欲念——转换她。   他已然是动心了,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或许他是知道的却又故意忽略掉了。也许是在沃尔图里第一次正面交锋时,她穿军绿色衬衣手持银色长刀一脸讥笑和轻蔑,比起在巴里雨夜相对时多了几分戾气。   之后寡不敌众的她自然被他带回了城堡去囚禁起来,他总有那么的理由去折磨她,如今想来难怪会被她说是幼稚,凯厄斯蹲下身去终是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是她微热的体温有着人类独有的香气,又或者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头一回,他对他们之间近如咫尺却差之千里的距离而觉得无能为力。   许是他冰凉的体温惊醒了熟睡中的麦克斯,她又再度睁开惺忪的眼睛,迎接她的只有满室的黑暗,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凯厄斯?”过了会儿又道,“怎么可能会是他……”   殊不知短短几个字,对身侧的凯厄斯来说就像是从前他爱不释手的诗集里最为精妙叫他目眩神迷的句子般,他握住她的手指禁不住用力,原来不仅仅是他一个在兀自纠结,原来她亦是如此。   他心口似有一把烈烈的火在滚烫燃烧着,他松开手指撩开遮住她脸颊的头发,轻柔地吻了她的额头:“Buona notte Cara!”   凯厄斯离开病房时走路像有风一样,他嘴角的笑像是从酒杯中溢出的香气,怎么都遮盖不住。   H国一直都是阴天,麦克斯百无聊赖地坐在阳台的凳子上等待医生的例行检查,空气里有海风的味道,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这家医院实在有些过于安静发生这样大的灾情可她附近连一个病友都碰不着。每每检查都不需要排队,总有那么多的医护人员对她嘘寒问暖,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温情脉脉?   凯厄斯率领医疗团队走近麦克斯时看到的是她正呆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离开小镇去处理公务已经有些时日,多日不见她又清减不少,宽大的病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听到声音她迟疑地转过头去:“里昂?”凯厄斯不止一次厌恶从她口中轻轻喊出的这个名字,偏偏这个是他那本该死的证书上写的名字,他深吸了口气继续扮演一个资深的眼科主任。   尽管这个医生一直以来都刻意地扮作温柔,可她分明从他的气息里听到熟悉的不耐烦和怒意,那个人的名字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再提。   凯厄斯走到她身后推过轮椅:“天气转凉,你不该随意到阳台去。”   “作为一个眼科主任,你管得也太宽了。还是说病人太少,你闲得慌?”本是一句玩笑,凯厄斯却从中听出少许怀疑来,他推着轮椅一直往仪器室走,轮子发出的声响在空荡荡的楼层里犹显得古怪。   或许他该将这个医院对小镇开放才好,人来人往才可以消除麦克斯的怀疑,但转念一想,那样多的人类在他的领地来来去去……万一把持不住食欲该如何是好。   经过血库时,他的眼神平静下来……   全然不知身后心思的麦克斯撑着脑袋,失去视力后对风向敏感起来,眼皮就好像有人在呼气一般平和的心境,呆在医院的日子和她以前动荡不安的生活隔开来,她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自己到底想过些什么生活。   思及于此她不禁笑起来,无论现在她想要什么生活都得不到了。   到了检查的地方,凯厄斯将轮椅停好弯下腰来抱起麦克斯,她现在轻得不像话,凯厄斯凝视着她不悲不喜的样子压下心口不舒服的感觉,将她安置在椅子上戴上眼罩:“会有些痛。”   “……没事。”她笑道,这和以前那些痛根本算不上什么。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凯厄斯可以开始,怎么说呢,现在她对康复这件事是完全不抱希望,在她被找到之前该吃吃该喝喝。常规检查之后没多久她又陷入昏睡中去,安排人手照顾她之后,凯厄斯便着手开放医院的事情。   他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瞒着沃尔图里,自己一个人亲力亲为,他已经不知道除了这样之外还能给她什么,他既想要她康复,又想要这样天长地久地守下去,也许有一天,是啊,也许有那么一天呢。   这个叫里昂的医生有点怪,麦克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大抵那些高智商的生物都会有些与别不同,她要理解。就好比此刻他在旁监督她学习导盲棍的使用,明明凯莉护士都赞赏她可以灵活地使用了,偏偏这个医生却在此诸多挑剔。   她使了个坏心眼,握住导盲棍虚虚地在半空中晃了一下,照常理来说她应该可以摔在地上然后假装疲惫躲过这次课程的,却不料她的如意算盘还没敲到一半,她下跌的轨迹被他半路拦截下。不过是几秒的时间,他就从后把自己拥在怀内,气急败坏磨牙的声音犹在耳边,微凉的手指握住了她拿着棍子的手,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   她的头发就挨在他的脖子上,慌乱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上,凯厄斯忍下想要吼她刚刚漫不经心的冲动,对麦克斯说:“小心。”   Chapter 55   “我已经很小心了。”   可语气分明是在挪揄他,凯厄斯凝神望向她,她的眼睛已经没有神采不知为何却还会发光,就好像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愿意,触手可摘星光。他的叹息声落到麦克斯的耳朵上,她笑着问:“医生,你是在可惜我的眼睛吗?”   他侧耳倾听,听她听不到的海风声,他可以说可惜吗?他可以说痛恨吗?他可惜的是再也不能和她对视,让她看到他瞳孔里炙热的灵魂,而非一个不老不是的顽石。他痛恨的是自己只能以这样无关紧要的身份和她对话,如非那万恶的灾难即便是天涯相去千万里,但只要她平安喜乐……分离又算得上是什么?   尽管现在他可以将她切切实实抱在怀内,可以清清楚楚听到她呼吸时的声音,可以站在她身边而不是以敌人的身份,他还是觉得遗憾,遗憾她再也看不到她喜欢的世界。他全然是没有了自我,在这场名叫“爱情”的战役后,他好不容易,他身不由己。   “哈,果然是在可惜,需要我安慰你吗?”这可恶的家伙,明明就不是惋惜的语气,偏偏要说这样的话来激怒他。   凯厄斯沉下胸口那道闷气,伸手握住她的皓腕,“学好这个,我就带你到外面走走,怎么样?”   麦克斯兴致缺缺:“噢,这样啊。”   你以前不是巴不得到外面去吗?他没有问出口,只是凝重地看向她被自己握住的手,白色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辨,比起从前她的体重增加了不少,可见被他这样养在这个医院里她并非像是在沃尔图里时那样忧心忡忡和寝食难安。   这个可以算是安慰吗?   房间里的窗被打开,南方的风缱绻柔和,白色的纱帘被卷起在半空中发出“啪啪”的声响,她侧着耳朵听那声音嘴角微微弯起,眼角眉梢都是安心平和的味道。   麦克斯的短发被风吹着朝后打在凯厄斯的下巴上,如果他的手心还能够出汗,他想一定是因为这个场景。   她一直都很聪明,凯厄斯心想道,他一直也是知道的。   凯厄斯如约带麦克斯出去,第一次踏出医院的范围。   来到Chassignolles的第二天,凯厄斯就派底下的人去和这个小镇的所有者洽谈,不久后便购下这个小镇。镇上的居民并不多,这里有长眠的绿色火山和绵延不息的弯曲河流,并且有12世纪修建的罗马式教堂,综合各方面都是他所喜好的。   只是现在他该怎么解释明明是在H国,天气却是法国的晴朗?就在凯厄斯兀自沉思之时,麦克斯拄着导盲棍从车上走了下来:“里昂医生,原来你喜欢开老爷车啊?”   糟糕,凯厄斯在心底叫道,他紧张地望着麦克斯深怕她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开最喜欢的车载最喜欢的人,却忘了他现在的身份,一个叫里昂的医生,年轻的眼科主任怎么会开一架年纪比自己还老的车?   没想到麦克斯只是笑:“看来你爸爸一定是个有钱人。”   凯厄斯想起数千年前那张苍老年迈的脸,默默地“嗯”了声,又听得她继续说道:“不要被他发现你开了他的车。”   “那么……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他们?”凯厄斯走近几步试探性地问道。   麦克斯的眼睛循着他的音源“望”了过来,她眼睛的颜色在阳光的折射下成了蜂蜜一般粘稠的棕黄色,她“看”着他许久后才开口说:“他们死于战争。”   原本很好的出游气氛因这个问题而变得凝重起来,穿着棒球服的凯厄斯站在麦克斯身侧,他戴着鸭舌帽还有手套,将所有皮肤都掩盖在衣物里,所幸他选了这样安静的小镇几乎不会有人会出现且发觉到他的不同。   “你在不开心。”麦克斯说,“可千万别因为是我,”她朝凯厄斯的方向走了几步,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让后者大为紧张,她稳稳地站住,“我自小就是一个人,并没有因为……”凯厄斯将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我知道的。”   麦克斯感觉自己就像吻在了一块冰上,她将他的手指从自己的唇上拿下来:“你知道什么啊,里昂医生你是要攻读心里博士的学位么?”   凯厄斯说完自己的话后,眼睛带笑地别过脸去,“爱信不信。”   起风了,凯厄斯开车载麦克斯回医院,老爷车的性能毫不逊色市面上任何一辆车,麦克斯十分惋惜地感叹道:“真想开这辆车带你去兜风,要知道,我的车技可是很赞。”   “会有机会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你一定不愿意我坐在副驾驶座上。   在学习使用导盲棍之后,凯厄斯就十分想让麦克斯将盲文也一并学习,只是她一直找借口躲避和自己的单独会面,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学。   在他想来,则是希望她能够适应失去视力的生活,哪怕没有他也可以生活。他根本不知道这样偷盗而来的时间究竟尽头会在何时到来,他只想争分夺秒,无奈她根本不知情。   直到某天他再也按捺不住脾气,直接捉起麦克斯放到轮椅上推到课室去,这下子一直以来脾气相当不错的麦克斯也火大了,连续喊了几次“停车”都无法让身后的人冷静时,麦克斯直接从轮椅上滚下,扶着墙壁站起身她敏锐地发现这个医生朝自己俯冲而来的感觉似曾相识,她躲过他的触碰,抬起头脸色凌厉:“你到底是谁?!”   凯厄斯停在她跟前,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他原本升腾起的怒气在她这句质疑里偃旗息鼓,他压下所有的声响,只是呆望她的脸,先前还是削尖的下巴如今已经略微圆润了点,她的嘴巴因为生气而抿起,鲜红如早间的玫瑰花瓣,他从前痛恨恶俗的浪漫,如今却想要将小镇所有花园里的玫瑰全都附送给她。   欢欣与愤怒都要不动声色,他的喜悲随她而起,她轻轻松松就能够摸到他的命门。   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抽离,他所有的说话都无从说起,只能这样看她自己摸索着墙壁离开。   Chapter 56   凯厄斯站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他那双总是掀起惊涛骇浪的眼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着冷静起来,可以让他动容的只有她,也只有她一个,可她总是轻轻一个摇头就可以全盘推翻他的所有。   他抿起薄唇,将情绪克制好,或许他不该逼得太紧。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如果再拖下去,他怕会有意外。   麦克斯摸索着回到自己的病房,整座医院陷入的沉默总算让她燃□□点警惕来,怎么会有这样安静的医院?就好像所有的医务人员围着她一个人转似的,尤其是那个古怪的眼科主任,好像认识她,知道她是谁一样。   当他凌厉的气息迎面逼近时,她浑身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就好像当初面对凯厄斯或者别的什么吸血鬼时那样,她大概是被安稳平静的生活磨光了棱角,久未活动过的四肢禁锢在这躯壳里,遭受着所有的黑暗。   她是怎么让自己变得如此可怜,孱弱到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轻易将她杀死,摸上自己的眼睛,哪有什么道理说过眼睛瞎了,就不能继续大杀四方?无端自身体里升腾起一股傲气来,她就不信没了这一双眼睛她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   也许那个叫里昂的眼科主任只是好意,想让自己离开医院之后都不至于会……惨死街头,麦克斯微微的叹了一声:“我又不是要靠别人待薄才配。”   晚上七点,里昂医生的查房时间。   麦克斯早早就等在了病房里静候他皮鞋踩在她病房地板的声音,可是一直等到七点半等到的只有另外一个实习医生,并没有他。   问护士长,她也表示不清楚,麦克斯泄气地滚回自己的病床,想着,明天去找里昂医生道个歉,然后请他继续教导自己习惯盲人生活,然后沉沉入睡。   入夜,意大利沃特拉城,随风入夜的是雨水打在屋檐的滴答声,而这琐碎的声音被厚重的墙壁隔绝开来,凯厄斯回到沃尔图里的家中准备在兄长面前维持一个乖巧弟弟的身份,尽管他从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弟弟。   阿罗等在凯厄斯的书房,他看到自己弟弟风尘仆仆地推开门走到自己的面前来,未等他伸出手去请求双握时,弟弟凯厄斯已经主动将手掌奉上,虽有所诧异但还是欣然接受。   他为自己拥有这种简单方便亲近家人的天赋而感到自豪,这样就能清楚自己的弟弟究竟消失这些时日来都做了些什么。   凯厄斯气定神闲地接受自己兄长的审度,他深红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地板去,声线优雅从容:“我亲爱的兄弟,看来这一次你在外斩获的异丨党真不少,但愿你是真的忘记了那位曾经住在这里的猎人,可千万不要让我发现你找到她却隐瞒了沃尔图里。”   “你知道的,我从不喜好与人类为伍。”   “可千万别这么说,等哪天你遇到了自己的歌者,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歌者?   如果遇到,他该怎么处置?   她一直等在里昂办公室外面,今早被冷醒之后她就再也睡不着,呆呆地站到阳台去,是山风不是海风,她的大脑迟钝地被风吹醒,以她浅薄的地理知识来说,四面环海的H国何来的山风?   直到护士长出现把她按回病床,她才把这个发现压在要找里昂医生的计划之后,她问护士长里昂医生的上班时间后便到他的办公室去等他。   想起自己昨天对待里昂的态度麦克斯就有些汗颜,也许是因为甚少得到来自别人的好意与帮助,所以才会在得到善意时大为光火。   麦克斯等着等着就在长椅上打起盹来,昏昏沉沉的意识里她又梦到了那张脸,大理石般坚不可摧的皮肤,嫣红的唇瓣和眼眸,他凝眸望着自己时的专注,她揪住衣领忽地瞪大双眼,朝虚空处喊了一声:“凯厄斯!”   凯厄斯连夜从沃特拉城抵达疗养院,最危险的也就是最安全,尽管意大利和法国比邻,但以阿罗谨小慎微的性格,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会将他自己重要的东西放在如此危险的地方。   他回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是到麦克斯的病房去察看她,昨晚他让另一个医生去查房,而自己则回去了意大利。可他看到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病房,值守的护士告诉他,麦克斯一早就到他办公室等候时,他不是不高兴的,他头一回被等候心口禁不住燃起一束小小的烟火来。   走廊的窗被他很快全都关了起来,然后蹲在她面前看她打盹的蠢样,他很庆幸那天发现那则新闻后便赶到案发现场将她带在身边照顾,否则她自己一个人该多无助,而且……凯厄斯微微勾了勾唇,抬起手把她的头发整理好,多出来相处的时间,他对这个勇士姑娘多了许许多多的认识。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温度太低,他不能用自己的手去握住她的。   听到她突然喊自己的名字,凯厄斯忽地站起身退后几步,定定地看着她慌乱地坐起身,如同惊弓之鸟。   “里昂医生?”良久麦克斯舔舔干巴巴的唇试探地问道,她手指捏住自己病服的下摆,仰起头“看”向他,霎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凯厄斯愣了下才说话:“你做噩梦了?”   “啊?”麦克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吗?”   看她像是要隐瞒的神情,凯厄斯也没有再追问,转移话题说:“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额,都不是。”麦克斯踌躇下,闭着眼一股脑说了出来,“我是为我昨天的不礼貌来道歉的,另外,我想参加那个盲文课程,还可以吗?”   凯厄斯没有料到这个局面,他点头但很快回答说:“可以。”   “理由?”   “哪有什么理由,不过是我不想成为一个废人,不愿意接受现实。你不知道,其实我有许多敌人,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Chapter 57   她从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大概是他永远都无法想象的生活,他没有心疼,因为麦克斯一定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他只是有点儿可惜,可惜没有早点遇见她。可转念想,早点遇到又如何,早些时候的麦克斯未必是今天这个叫人如此上心的模样。   凯厄斯伸出手想要将她的手掌心包裹进自己的,可想到自己手掌的温度他便轻轻地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只是拍拍麦克斯的肩膀:“我会给你安排课程的,现在你回房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麦克斯开心地笑着点头,“里昂医生,不怕跟你说,在这个医院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安逸的日子了,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这样顶没意思的,但是可以体会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也是一件好事。至少……”   “至少,怎么样?”凯厄斯维持蹲在地上仰望的姿态,虔诚得如同上帝的信徒,尽管他从不相信那个叫耶稣的人物。   “至少我认识了你,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模一样……”   “那和他比起来,我、我怎么样?”凯厄斯承认在听到这句话时不是不紧张的,他的手指慢慢地蜷曲在一起,眼睛徒然睁大了些,屏息静候来自面前这个猎人的回答,他心绪矛盾极了。   在阳光照不到的长椅上,只有头顶的中央空调在默默刷存在,大理石泛着青白色的光映衬着她好不容易养成红润的面色,无端让他觉得有所凄凉,她敛起笑容:“他啊,幼稚、不可理喻并且残忍无度,跟你大概除了气质相似之外,全部都不一样,若非要比较,你会更接近一个成年人的状态。”   他应该高兴的,可他的笑凝固在嘴角又倏忽变回原本冷凝的弧度,凯厄斯发现那股无力感又再度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只是凝望着她,麦克斯无知觉地承受着对视,她根本不清楚自己不长不短的这句话蕴含多大的杀伤力,杀凯厄斯于无形。   这不能怪她,须知道,她已经看不见了,她仅有的分辨能力只有气味和温度,而她一直以为是常年接触冰冷器械才会导致医生的手温冰冷。   麦克斯站起身:“里昂医生,再见,我回去休息。”   “好。”   他没有告诉麦克斯,这些时日来,他说过的“好”字比从前漫长的吸血鬼生涯要多得多,面对她,他似乎只能说好,很想要拒绝可一旦接触到她的瞳孔,他就会忘记原本的打算,魔怔,总算知道魔怔是什么感觉了。   凯厄斯发现最近麦克斯有点厚颜无耻了,之前只是偶尔扯着要他说睡前故事而已,某次深夜他正要把空调调高时,她竟然提出索要晚安吻,他当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麦克斯察觉到后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是怎样,看来这次我和隔壁病房的臭丫头打赌我赢了。”   是的,自从上次被麦克斯怀疑医院空无一人之后,他就将医院对外开放,现在无偿治疗病人还让他出席了什么颁奖典礼,麦克斯知道后还感叹是他爸爸不是一般有钱,凯厄斯支支吾吾地道谢,压根不敢说她口中的有钱人正是他本人。   凯厄斯得知这个是打赌后,气闷不已,放下遥控器径直走向麦克斯,她听到脚步声立马警惕要躲避,可她一个看不见的怎么可能斗得过以速度见长血族?   她无处可逃,他恶作剧地落下一个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Goodnight, Sweatheart!”   麦克斯后知后觉地捉起枕头朝凯厄斯扔去,“你这混蛋,害我输了打赌,sweat个屁啊!”   “噢,淑女可不会这样讲话。”   “见鬼去吧,我才不是什么淑女!”回应凯厄斯的是麦克斯下一个精准的枕头杀,他抬手就将枕头拿在手里,有些惊喜地望向麦克斯,“Hey,你的投球可真准!”   我以前可是个吸血鬼猎人,麦克斯在心里默默说道,她倨傲地点点头,这几天她已经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东西,她不动声色,暗自祈求这不会是错觉,希望等到确定时再告诉别人。   潜意识她似乎对这个医生产生了难以言说的依赖,这家医院满足了她对安稳生活的所有想象,她只是不想那么早离开而已。   真是羞于启齿的一件事,麦克斯也有点唾弃那个贪图安逸的自己,可她已经慢慢不愿意记起以前那些风雨交加疲于奔命的日子,哪怕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去,回到她适合的位置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在这里,她知道什么都有限期。   “里昂!”凯厄斯呆了一下才想起有人在叫他,麦克斯真正的主治医生佐治,他真诚的眼睛里全是喜悦:“1450房的病人……她的眼睛有复明的迹象!请你现在和我一起到办公室来,我有片子给你看。”   佐治是个在大城市受教育后回到家乡小镇的眼科医生,为人心地善良且待人热忱,一直以来为了麦克斯的眼疾也是破费心思,这次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不但为麦克斯感到高兴,也为凯厄斯而欢喜。   他在心里笑道,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眼科主任里昂医生开个医院全都是为了这个宝贝女朋友,谁知道呢,也许是未婚妻,可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麦克斯似乎是被蒙在鼓里,真是幸福的姑娘,他想,等到重见光明,知道有一个如此深情的男人为了她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不知该感动得如何。   可百米外开的凯厄斯如同木偶一般被定格在原地,他不停地问自己,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实现了的时刻,你却是如此的绝望。   她可以看见东西,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功成身退,安安静静地,那就意味着她又回到自己最爱的职业身份去,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凯厄斯觉得自己心口那块空出来的地方被灌入重重的铅,压得他想要弯下腰去抱住自己的膝盖,以不曾有过的脆弱姿态,可他并没有那么没用地示弱,他只是稳稳地追上佐治的脚步。   “你向往自由,我们就不回头。”某个睡前故事后,他对着熟睡的麦克斯如是说。   是的,他们不回头。   手术定在一个星期后。   ——   麦克斯没想过霍华德会找到这家医院,在她眼科手术的前一天。   是她散步到医院中心的花园时突然出现的,他粗糙的手指握在她的手腕,用那把沉稳而且性感的声线说:“我找到你了,麦克斯。”   她没有花费多余的时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紧接着她就知道自己在这家医院“苟且偷生”的好日子,到头了。   凯厄斯知道麦克斯的好友前来探望后,即刻从圣地亚哥赶了回来,亚力克头一次严肃地警告并阻拦了他,“狼人们集结起来,不愿再坐以待毙,他们这次计划周详,我们的胜算不如前几次战役那么大,你作为首领这个时侯离开?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凯厄斯。”   他喜欢的人注定要走,他去了又有什么用,是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凯厄斯还是态度坚决地离去,因为那很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霍华德过了很久都还记得自己和凯厄斯狭路相逢时的景象,当时麦克斯坐在花园里絮絮叨叨地说起在这家医院里和这个医生相关的事情,她半点都没有提到在被他所伤后到底是怎么横渡那么远的地方从俄罗斯到H国。   是的H国,他根本不好意思告诉她,她现在是在法国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法语区H国,看到她眉飞色舞地掠过海啸那一段后,那个人出现了。   不,不应该把他称之为人类,他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霍华德看着麦克斯在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后突然绽放出来的笑容,她回过头去喊:“里昂!”   里昂,霍华德微笑着伸出手去:“你好,里昂医生。”   Chapter 58   这样时日无多的错觉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瞬间,就连凯厄斯自己都惊讶于心情的糟糕。霍华德握住凯厄斯的手时,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他身上传递到凯厄斯的手掌心,他眼眸的颜色在阳光底下竟然会有变化,碧绿得过分。   狼人么?!   碍于麦克斯的存在,凯厄斯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这狼人脸上那抹看穿自己所有伪装的笑容实在刺眼,若不是碍于现在的处境,他定会撕碎这牲口脸。   凯厄斯的眼睛离开霍华德,转眼望向麦克斯,她站在旁边勾唇,笑得很开心,大概是因为好朋友的到来,他气闷不已。   明明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H国而是法兰西,不但没有拆穿这蹩脚的谎言,而是顺着麦克斯的话说下去,想必绝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简单的关系,瞥一眼那个男人,恰好对上他直白的目光,“我知道你是谁。”   凯厄斯不得不在这一瞬间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扶过麦克斯的肩膀:“你该休息了,别忘记明天的手术。”   霍华德身上的刺“唰”一下竖了起来,伸过手来拦住凯厄斯:“什么手术,现在的医院难道都不需要家属签字就能随便进行手术?”   “还有,这里难道不是一个疗养院?”他脸上是恶劣的笑意,体格至少是凯厄斯两倍的霍华德根本没有害怕退缩,哪怕早就认出这个所谓沃尔图里家族的长老。他很好奇这个凯厄斯到底想在麦克斯身上得到什么,然而此刻的发现却让他越发疑惑,凯厄斯苦苦地掩盖真相瞒骗一个吸血鬼猎人,简直是童话大团圆里横生的枝节一样搞笑。   别说这个历经千年的血族会爱上一个生命如弹指一瞬,光是“愚蠢可笑的人类”这点他就不可能会有所青睐,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优雅可言,满嘴谎言的骗子,医生?相当可笑!   麦克斯皱眉,这两个人之间的情绪波动说不明显就假的,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但是潜意识还是倾向于里昂医生那一边,霍华德变身成狼时留在她肩膀的伤现在想起还隐隐作痛,可她和霍华德是多年好友兼搭档怎么可以因为一件小事,而和他生分。   她伸出手捉住霍华德的手:“我相信里昂医生,之前没有家属,现在你来了。”意思很明显是把签字确认的权利交给他,霍华德正想说要带她去正规医院诊治时,麦克斯又说了,“你负责帮我签字。”   “没有反对的权利?”   “你试试。”   凯厄斯葱白的手指扣住麦克斯的手腕状似不经意实在故意地将她往住院部带,麦克斯回身跟霍华德说再见后,顺从地走在凯厄斯的身侧,想了想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里昂,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掌心也没有什么温度,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握:“你要走了。”   “是的,和他一起。”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放弃去猜测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说:“离开这里,你会去哪?”   “我会往赤道热带去,不过不是离开这里之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万一手术失败你还会走吗?”哪怕捉紧她在手中,那种随时就会被丢弃的感觉密密麻麻布满在心头,他所有的从容不迫和漫不经心从认识麦克斯开始便像是树上的皮,一点点地被剥落下来。   “会。”   尽管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可他也像人类一样脆弱,要亲耳听到才愿意相信,“你是一定要走。好,我知道了。”她扯了扯他的手,说:“如果这一次只是普通的出行,假使你愿意,我一定带你走。可这不是。”她的手和他的十指紧扣,眼神的落点不知落在何处:“真是见鬼了,居然很想带你走。你愿意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真切的拥抱,他的脸颊贴在她的脸颊,那里的温度让他生出想要取暖的错觉,凯厄斯的大白袍里穿了好几件羊毛衫好让麦克斯触碰时不会发现他的异样,然而血族的体温不可能因为几件羊毛衫就会升高,她笑笑着说:“你可真是冷。”   她想带他走,而他想她留下来,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分歧。   “你的眼睛,会好起来的,不过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好。”   当夜凯厄斯离开医院。亚力克已经找到这里来,他先是疑惑地注视着一身白袍的凯厄斯,再是递上密令:“阿罗手谕。狼人卷土重来,凯厄斯你难道还要留在这里?”这个比自己矮少许的青年,一脸稚气,然而话里有话真让人不舒服。   尽管一身白衣还是无法掩盖他浑身上下布满的肃杀寒意,他摊开牛皮纸,阿罗熟悉的花体字映入眼帘,“战事吃紧,速回沃特拉城。”   满月即将到来,难怪这群狼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密谋大战,他扯下手里的橡胶手套,对亚力克说道:“我还有件小事要处理。”   “凯厄斯,如果阿罗知道他苦苦寻觅的麦克斯就被你藏在这里,他该多失望。”亚力克退后一步,“瞒不住的,他早晚会知道,那个猎人会死,而你……”   “狼人现在步步逼近,现在他们已经在佛罗伦萨称王称霸,下一步会是哪里?”   天敌,凯厄斯在心里想道,根本没有互相放过的道理,他再抬头看一眼长长的医院走廊,“你替我把这家医院转让出去,手脚干净点,我会和阿罗说你在执行我的命令。”   “那她怎么处置?”   “她身边有一个狼人,你不是它的对手。”   “现在还不是满月呢!”亚力克的口气听起来跃跃欲试,凯厄斯抬起眼皮,没有皱褶的面孔浮现一抹讥笑:“你可以试试,至于她,如果她眼睛复明还是死在你手里,那我无话可说。”   “是的,首领。”浓郁的红色在他圆眸中妖冶地盛放,被夜色的笼罩显得越发黑墨的斗篷在窗台处消失。   凯厄斯把白袍丢在脚下,瞬息间,他也离开了。   霍华德似乎是刻意等在了亚力克会出现的地方,他穿一件暗灰色的套头帽衫,黑色牛仔裤,一双碧绿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亚力克那张童稚的脸,亚力克漂亮的过分的脸孔也回以相同肃杀的神色。   亚力克浅棕色的头发被风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来,霍华德手里拿着类似木棍的机动装置,按下开关后变成长刀,亚力克有些惊喜扭扭脖子:“噢?!”   霍华德笑起来显得十分稚气,嘴角歪歪挑衅意味十足:“来,比划比划。”   亚力克也没有礼让朝霍华德俯冲过去,手才拧住霍华德的脖子,就被对方摔在了地上,亚力克曲起膝盖顶在霍华德心窝处,哪知被反压,咔嚓一声他的膝盖断了,不过半秒未到有痊愈,亚力克抓住霍华德的双臂朝高大的树木推去……   树木被拦腰折断,而霍华德毫发未损,他站起身笑得落拓不羁居高临下地蔑视亚力克,后者也回以讥笑,从他手掌心开始蔓延出一片薄雾接近目标,覆盖中间的全部空间。霍华德有些好笑,说:“你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吸血鬼,你难道没有和猎人交手的经验吗?”   霍华德扬了扬脖子上的项链,那个吊坠可以抵御吸血鬼的天赋,他可怜地说:“听说你和一个前猎人走得很近,怎么都不交流交流?”   亚力克咬着牙直接跳到霍华德身上,尖锐的、雪白的牙齿亮了出来,血红的眼睛渗出源源不断的毒液,他被激怒了。正合霍华德的意,长刀准确地没入亚力克的脖颈:“你的首领还需要你,我们的计划还需要你。”   被转化成狼人以前霍华德就是公会里最优秀最出色的吸血鬼猎人,成为猎人之后尽管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振作之后很快就学会如何在除满月以外的时间内利用好狼人的优点,在速度还有攻击力上优化自身能力,成为拥有狼人速度和力量的吸血鬼猎人。狼人喜爱群居大多数时间都是集体行动,霍华德是个异类,这次狼人和吸血鬼的战争他没有参与,他自始至终唯一承认的,只有猎人这个身份。   找到麦克斯完全是无心之失,李菲儿托他查凯厄斯有没有继续秘密清洗流浪者,如果有她就打算假借他的名义暗杀吸血鬼,流浪者单独行动不代表组织起来就没有战斗力,比起他们猎人组团以卵击石,不如让他们自己关起城门来玩内斗,从内部瓦解。同意李菲儿的计划后他就开始行动,凯厄斯唯一的破绽就是过于小心翼翼,他才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霍华德不知道的是,在他拒绝狼人们的邀请后他们其中一个部落派了人盯防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凯厄斯的医院被他们认定是制作吸血鬼的基地。   就在亚力克和霍华德打斗期间,狼人们从山的另一边聚集起来,准备摧毁这家藏在小镇里的医院。   Chapter 59   原定于清晨的手术被提前进行,手术据说很成功,麻醉过后醒来时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过分。从纱布里模糊地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应该是凉爽的月夜,不知竟会觉得闷热。   太安静了,平日二楼常常传来的打呼声现在一丁点都听不到,她明明记得离开手术室后自己是被推到了三楼的隔离室去,最奇怪的作为主刀医生里昂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霍华德呢?   不安袭上心头,她掀开被子落地拆掉手背的针翻箱倒柜都没找到任何通讯工具,而且这间房根本就不是隔离室而是地下室!麦克斯回头去找吊针的架子,勉强把架子上的针管扯掉,砸开门顺着声源走。   静到只可以听到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凭借这仅有的视力和方位感跌跌撞撞才回到一楼地面,四处都是火光和人们逃跑的声音,从她抵达地面开始汹涌而至,灼热的气温快要烧掉她眼睛的纱布。很多人朝她走来,撞到她的肩膀、头、手,她听到风嘶吼着卷起火焰猎猎作响的声音,鼻子嗅到空气里除人类血液以外的味道。   月亮之子,狼人!   当务之急是找到霍华德,让他带她找到里昂,所有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她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   周围都是被破坏和烧毁的建筑,跌落的石头还有各种盆栽,她的膝盖和脚腕不是被跌下来的东西砸中,就是撞到那些尖锐的物什,浓郁的腥甜味道冲入鼻子不是她的,而是那些四散逃窜人们的,她听到呼救声和打斗声进入耳廓后直抵脑海企图唤起熟悉的记忆。月亮之子只在月圆之夜才会变身。他们常常独自一人或者和异性狼人一同疾跑。狼人不能生育,他们通过咬噬人类来壮大族群。如果被咬的人类有孕,他们不会把狼人的特性传给下一代。   吸血鬼和狼人捕食相同的猎物,相互挑战对方几乎无法战胜的能力,这使得两者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吸血鬼大量屠丨杀狼人,致使曾经兴旺的狼人几近灭绝。然而今天显然出现的并非一个单独的狼人,而是一个部落,长短不一的嚎叫估计是他们部落独有的号角声。相信是这些狼人决定联合起来对抗吸血鬼。   有猎人捕猎吸血鬼,那么自然也会有捕猎狼人的人类吧,相互仇恨并以此为基础建立组织有系统地对一个族群进行复仇,这不正是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共性,谁也没有比谁圣母到哪里去。   她没有要守护全人类的觉悟,她只想守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   火越烧越旺大有连绵不绝的势头,将亚力克打跑之后霍华德躺在原地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伤口痊愈的速度比想象中慢,等到他完全能够站起来时满月快要从树梢边上升起,猫头鹰的哀鸣一声比一声急,山头像被无数双荧光绿的眼睛装饰,苍穹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在傍晚的夜色中渐渐深沉起来。   满月。   圆润泛着玉白色光泽的月亮,挂在沉郁的蓝夜空,星光黯淡。霍华德擦觉到皮肤对周围气流的敏感和血液开始像冷冻在地壳下的岩浆一般滚烫起来,烧得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阵热烈。双手演变成狼的前腿,灰暗的毛发旺盛地冒出来,后腿是能够直立起来但不如前腿有力,行动起来更像猿类,而不完全是犬科动物。   人类变身为狼后力量和速度大增,因此,他们极富杀伤性,想要杀死他们非常不易,与神话记载不同,银子弹无法杀死这些狼人,他们也不惧怕银器。他们超强的能力能够杀死单枪匹马的吸血鬼,作为狼人的有利条件就是,不管变为人形还是狼形,他们对吸血鬼的毒丨液都具有免疫力,因而不会变身为吸血鬼,也不会感到任何的疼痛。   幽绿的眼眸在漆黑的月夜中闪烁,他,不现在该称之为“它”,它前腿着地开始飞速奔跑着朝狼嚎的出处去,满月时分变成狼人之后,月亮之子忘记了他们的人类身份,变得更加凶猛强悍失去理智。   与此同时,落败的亚力克返回医院企图将麦克斯斩草除根,而她却早已被凯厄斯安排的医生进行手术后转移到地下室,所以等衣衫褴褛的亚力克寻遍医院除了杀了几个味道对口的人类一无所获。   等待亚力克的是兵强马壮的狼人,察觉到问题的严重为时已晚——亚力克站在医院大楼顶层的尖顶处俯视底下仰天长啸的狼群,红色的眼眸对上暗绿色燃着熊熊复仇烈焰的眼眸,他没有躲避的去处。   烈焰从侧边的建筑物开始袭来,热浪拂到他脸颊感觉那一边的皮肤都要被融化掉一半,他痛恨火焰,烧伤的可怕痛苦深深刻在记忆里,那是他无论如何都要脱逃的痛苦。他歪歪脖子顺带松松筋骨像个格斗手一样开始释放自己的能量,快要把夜色都融掉的薄雾飘向狼群。   它们全都被这片雾给震慑到,通通定格下来,连带嘶吼的动作也是,亚力克理智仔细地辨认他们是否真的受制于他的天赋,这个谨慎只维持十多秒,直到他瞥见花园中央喷池旁的麦克斯,他认出了她眼睛上的纱布。   而当他听命于自己的直觉俯冲而下时,那些静止的狼群扑而去,尖锐的獠牙毫不犹豫地往他身上咬去,被他堪堪躲过,亚力克错在过于相信自己的天赋,忘记他的能力只能麻痹人类或吸血鬼的能力,而不包括狼人。   此狼非彼狼,尽管眼睛同样是绿色并且不具有人性,他们更不清楚亚力克的天赋,怪只怪亚力克大意,似乎幸运女神站到了狼人这一边。   混战,他的斗篷已经被要得不成样子,沃尔图里的象征变成碎布一点点地从他身上剥离,他愤怒却又无法有所作为,只能一直和狼群们对峙,等待机会到来。   且说麦克斯,听到狼群不再嚎叫也不再撕咬四处逃窜的病人后,她蹲了下来医生缠在眼睛上的纱布形同虚设,但是强烈的火光下刺痛的双目让她没敢轻举妄动将纱布除下   据她所知,狼人只是对威胁到他们生存的人和他们的夙敌——血族疯狂杀戮,对自己的同类是非常友好的,甚至会牺牲自己七至八成的力量来救活一个垂死或者刚刚咽气的同类,这种同伴间的温情在天然的纯种狼人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而被狼人咬伤变化成的狼人才会完全失去理智,疯狂的攻击不同类的一切生物。天然的纯种狼人几乎全部对人类绝无好感,也不愿意接近人类,所以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纯种狼人。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全都停止了行动围成包围圈,难不成还有个倒霉的吸血鬼被捉住了?   一群狼人聚集在这里附近等待满月后集体变身,说没有预谋三岁小孩都不相信,那么霍华德的出现会是巧合吗?她一个微不足道的猎人会是行动目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既然如此她也就有理由相信这群狼人出现在这里的目标是被围起来的血族,而她只是误伤,同院的病友更是无辜。   她侧耳听,火也彻底摧毁掉医院左侧的建筑物,主建筑快要被火苗吞没,再不走她也可能葬身火海,等满月过后找到霍华德之前也许她就挂掉,所以找霍华德这一条排除。被狼人围起来的血族更加不关她的事,能被狼人如此看重的血族肯定是某某族群了不得的任务,更何况,这群狼人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   她想走的脚才迈出去又缩了回来,那么里昂呢?   他去哪了?   麦克斯忽地站起身朝还没有被大火侵蚀的楼层跑去,护士长曾经无意中在她面前吐槽过里昂喜欢呆在血库多过医疗器械室,不管怎样有一丝可能性都不要放过。   她几乎是摸着爬到血库室去,她真的感谢建造者在楼层各处都有标上盲文,打开大门一股血液发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兴许在她完成手术后不久那群狼人就开始放火,满月升上后就地变身,一点时间都没有浪费到的周详计划。   如此缜密的背后必定藏有更大的野心,她喊着里昂的名字,一边把发臭了的血袋撕破往楼下丢,分散它们的注意力以免连累小镇的居民。   麦克斯可以确定里昂不在这里,也许在大火吞噬的大楼中,也许他们再也不能相见,沁凉的风送来夹杂着血腥与焚烧的味道,刺鼻得很她都快要被迅出眼泪来,感觉到有物体的接近她手快地将窗户关起来,但还是被那东西破窗而入,玻璃碎片打到脸还有手背。   她退后一步的瞬间就被他捉住:“但愿你还没有忘记我,麦克斯。”   “尽管我十分感激你刚才的救援,但我还是要杀你。”介乎于成人和少儿的沙哑声线,她疑惑地询问:“你要杀我,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要知道不是所有曾经和我交过手的吸血鬼我都会记得。尤其像你这种差点被狼人五马分尸的血族,哼,我不怕说,你已经让你的族群为之蒙羞。”   “呵呵,麦克斯多日不见,你伶牙俐齿不少。不过很可惜你的遗言只能说给我听,而且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记得。”   麦克斯站在森林里四周是蝙蝠喑哑的喊叫声,吸血鬼和她相对而立,那把童稚又有些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那家医院住得舒不舒服?”   “不错。”   兴许是她的气定神闲刺痛了他,“关于你主治医师的身份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吗,冰冷,坚硬……知晓你的一切,声音气味习性你就一丁点都没有察觉到他会是谁?”他冷哼一声,“你不是教会凯瑟琳如何根据气味辨别从猎人手中脱逃的猎物吗,怎么到了你身上,却又是另一个答案?”   “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两把声音同时响起,她循声看过去,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月光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折射的光,比火光还要刺眼。   这样熟悉的声音,她竟然混淆过,不需要别人来说,她也对自己失望透顶。   Chapter 60   刹那的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麦克斯哑然地呆立在原地,如果现在有一道雷,她希望被劈死的那个会是自己,只要一想到与之相关的医院记忆,大脑皮层就一阵战栗,自动分泌出恶寒来。她背靠在树木的躯干上,如果可以很想瞬间消失在这方寸天地里。   “凯厄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亚力克收回手,“你是我们的首领,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居然……”他欲言又止瞥了眼麦克斯,“阿罗那里我瞒不了多久。”   凯厄斯的名字从亚力克嘴里说出,麦克斯抖了一下,她循光线看过去,他缓步走近倒不像是在森林行走,而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那样悠然。   平地刮起风来,下一秒雨水便从天幕瓢泼而下,雨点砸在树木的叶子“啪啪”作响,整片森林合奏发出的声音快要淹没他的说话声,血迹被大雨冲刷蜿蜒而下,她看不到只闻得到那味道,快要掩盖掉他身上原本的乳木香,是她失明后太过愚笨才让他骗到手,还是他手段高明她在劫难逃?   雨太大眼睛被淋到睁不开,睫毛处聚满水珠,密云从远处过来遮盖住所有的光线,她满脸雨水,她会不会借此机会落点眼泪,谁知道呢?   凯厄斯咬咬牙,夹起麦克斯容不得拒绝地将她带走,她的手一直捉在他衣领处,那么用力指尖泛红,如果不是深知她的性子他还会自作多情以为她有多舍不得,而事实只不过是她沉浸在愤怒中,沉浸在被欺骗的背叛感里,也许还在计划着如何杀死他。   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有丝毫的犹豫,除了复明,其他的都是小事。   她被甩到厚实的地毯上,坐起身的瞬间他整个人就靠近过来,不由分说扒掉她身上湿透了的病服,他毫无情绪的声线落入她耳朵:“接下来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就好。”   他丢下衣服,她很快就听到门阖上的声音,浑身的力气在此刻被抽光,她瘫软地趴在地上,不必等到全世界都背叛她才知道振作吧?她趴了好一会儿才起来换衣服,想了想还是把形同虚设的纱布拆了下来。   整个房间被黑色填满,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只有黑色,如永夜一般的漆黑。她朝门口走去打开门,他已经换了一身白衬衣衬黑西裤,发丝还带着水被他绑在脑后,瞧瞧他心急火燎的眼神,哪里还有昔日那个吸血鬼贵族凯厄斯的影子,和那些男模一样现代、摩登、潮流。   除了无时无刻都挺直的腰杆和不苟言笑的神情外,她看不到原来凯厄斯身上那种矜贵和目空一切的自负。   麦克斯不敢开口问原因,她多怕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这种罪名她不想担也不愿意担。   凯厄斯伸过来想要抚摸麦克斯眼睛的手被她轻轻一躲,从空气里错开来,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垂下手:“纱布还不能拆。”说完他立即到别处取来纱布和眼药水,再次站到她的面前,“你这又是何必,你明知……”   “你不会感谢我。”他向来充满戾气的眼神此刻缓和下来,脸庞在漆黑的走廊里暗暗发光,“我想要囚困你,在这里。”   “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我想我也不会介意。”她平静得不像麦克斯本人,他靠近她一抱二跑三轻放。麦克斯坐在暗红色的皮革沙发上,抬起头去看凯厄斯,“我猜不透。”   “猜不透什么?”他动作轻柔地展开纱布缠在她的眼睛上,冰凉的眼药水从纱布里渗入,她乖巧地闭起眼:“猜不透你。让我说说看,在莫斯科那里你就找到了我,然后海啸后你又找到了我,为什么有那么多机会,你都不杀死我。”   “如果我终于成功让你觉得费解,这真是个额外的惊喜。”他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然后落座右手还想像之前那样去搂她的肩,快要碰到的时候又放下了手,视线落到嫣红墙纸旁的镜子上,那块镜子是亚西诺多拉的陪嫁之一,当年盛怒之下都没有摧毁,是因为其价值远超它作为陪嫁品所带来的屈辱。   凯厄斯看着镜子里他和她,白色衬衣和她身上的重工蕾丝小黑裙,还有暗红皮革沙发背后漆黑的背景,就像是画一样,如果忽略掉他们并非恩爱伴侣这个事实。他黑色的瞳孔周遭被绯红色填满,嘴角微微扬起笑意直抵眼底,再回头看正襟危坐的麦克斯,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又是心有灵犀,呆呆地把头面向镜子。金色边框的镜子里完整地将她们纳入镜面,镜中花,水中月,他和她。   “凯厄斯,”她扶着沙发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毯用她瘦削的背对着他,“你爱上我了。”   “所以呢?”   “你会万劫不复的,因为你的命门在我手里,你要小心。”   她转过身来,淡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你要小心我,在你无法抵御的宿命出现前,毁了你。”   他冷笑,手臂贴上她的后背:“已经好几千年了,你口中无法抵御的宿命始终没有露过面,就连我本人都不清楚是否会出现。相反,我对你会如何毁了我更感兴趣。”那语气活脱脱在表示,你吃醋了,爷很高兴。   “会出现的,我等着看你对着她卑躬屈膝失去原则,等着看你抑制着身体里狂躁基因懊恼这世上存在无法抵御的宿命,这一天会来的,我见过太多吸血鬼因他们的歌唱家而疯狂,就差你了。”他不知道这张刻薄的嘴还能吐出多少激怒他的句子来,他贴在她背后的手更加用力把她压向自己,“在你战斗力尚且充沛的时候,你没有杀死我,你认为你还有机会?”   她整个人被他坚不可摧的身躯撞得生疼,她仰起头,像个深情凝视爱人的女子伸出手抚摸他如大理石纹理的脸颊:“愚蠢的血族,只要你还下不了手结果我,我就有的是机会。如果你的歌唱家出现就再好不过,我定要你永失所爱。你知道的,我哪怕自损一百也要损敌一千,更何况对象是你。”   “你可知道,你是我最最痛恨的那一个,同样地,我也感激你。”她放下手来,“你救过我,给我上了很多课,在你身上学到的,他朝必定加倍回赠你。”   凯厄斯将麦克斯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清冷的气息掠过她的耳侧:“好啊,我等着。我就看你,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让我万劫不复。”   他终于松开钳制离她半步远,她自觉地退开距离,“我听闻你许久以前曾被狼人所袭,但愿你这一次不要命丧狼爪之下。”他凑过来想要亲吻她,被她闪开只好亲吻她的额头:“如果你不那么固执……”   “做梦。”   “三楼尽头的窗口,早上打开会看得到太阳,眼睛的纱布明天就能拆下,我会如期归来。”凯厄斯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简洁干练的黑西装戴着他标志性的红色暗金色花纹围巾,披着立领暗棕色风衣,他将胸前的黄金V字项链扯下来,放在麦克斯的手中,“食物在一楼,房间随你挑,如果我回来之前你没逃出去,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   “你正常点。”   三楼尽头的窗户她一次都没有打开过,纱布拆下的当天她就想着如何在这屋子里和凯厄斯同归于尽,她像是赶制一件自己异常喜爱的玩具将主卧布置起来,赴死的心思一点迟疑都没有,希望到时候她千万不要退缩。   和狼人的战丨争艰难取得胜利,在和阿罗短暂见面之后,找了个借口离开沃特拉城。他一路都很小心留意有没有被跟踪,他要去和她说,我答应过你会凯旋,就一定会凯旋,我不会死在别人手里。   凯厄斯以为除了亚力克和凯瑟琳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麦克斯还活着,没有天赋可以让他轻松瞒骗过阿罗的天赋*马库斯根本不理会除了需要集体出席的事情,可他忘了,阿罗对他的关心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他是阿罗的弟弟,没有血缘的亲厚关系,他这些时日以来的异动,阿罗不会没有所察觉。   凯厄斯不该忽略他们三人感情深厚这一点,关心则乱。   她不会等在客厅迎接自己,他是预料到的,可当事实真的如此时他又忍不住生她气,她的心跳声还在他又会想,没关系,只要她还在。   上楼,麦克斯就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穿他放在衣柜里的华服嘴唇涂得通红,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是今天回来呢?   “从周一开始我开始等你,不过你比我预计晚了两天。”她拿着红酒杯侧着身,那一裘衣裙将麦克斯纤秀细致的身体勾勒出一条令人血脉贲张的诱人曲线,自细滑如同白瓷的颈一路蜿蜒至圆润的肩胛,平坦的小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最后是隐没在裙摆下的一双若隐若现的修长细腿。   她侧脸望过来的眼神像在看他又像在看他身后的油画,绑起的头发跌落几根在脸颊,衬得她眉目如刀刻一样,他说过,她哪怕是笑都是一副讥笑的刻薄样子惹人生气,所以还是不笑的时候讨喜。   凯厄斯像个拿到万圣节糖果的孩子一样,那副高兴的样子莫名使她暗暗偷笑,她转过身来正对着他扬起手里的高脚杯,咧开红唇笑着丢了出去,紧接着无数的玻璃制品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砸去。麦克斯优哉游哉打开唱机,他最喜欢的那张歌剧缓缓从喇叭放出:“好听吗,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吗,你是我见过最富有的吸血鬼,如果早知道你家大业大我一开始就不会对你抵死不从。”回过身时他已经站到她身后,脱下风衣抖落玻璃碎屑拿在手里,轻蔑的笑浮现在唇角:“就这些吗?比我预计要简单得多。”   “就这样?不不不。”她摇摇头,“这屋子大得很,厨房里应有尽有,刀子的型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把医院的手术刀都带了回来。里昂医生、呵呵,亲爱的凯厄斯·沃尔图里,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吧。”   “能成为你的囚犯我该感恩戴德,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不少礼物呢。”凯厄斯修长冰凉的手指细心地将扎进她后颈的玻璃渣子拿走,他微微抬起一只手臂,“嗯,真是绅士。”麦克斯把手挽上凯厄斯的手臂感叹道,她喝过酒一切的兴奋都像是假的一样,连他都快要被欺骗过去,可是他愿意受这种瞒骗。   快要接近那道紧闭的红色大门时,他捉住她的身子往墙上靠,她整个人凌空被他压在墙壁,眼睛瞬也不瞬地与之对视,“你做了什么?”麦克斯紧咬着牙,他伸手拧开她的下巴,盛怒之下还能收着力度:“说!”   “不要再消耗我的耐心,麦克斯!”   “那些红酒!那些红酒!根本就不是红酒对不对!”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下去,而后分开,“呵,谁给你的胆子去喝狼人的血!”他丢下人然后扯起她的头发,“麦克斯你活腻了大可开口,我免费转换你!三楼的窗户我是给你逃,不是给你去而复返的!让我猜猜是谁教你这样就能杀死吸血鬼的,你的那个狼人朋友,还是你的首领?”   麦克斯精心梳好的头发被彻底弄乱,她抹开嘴唇的口红,残余的膏体粘在嘴角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凯厄斯松开手冷眼旁观她脱下高跟鞋站起来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她那双眼终于恢复明亮,然而里面给他的只有恨意和愤怨。   胸膛里被压制许久的怒意被激起,忘记是谁先动的手,很快他们就扭打在一起,就像还是在沃尔图里那时一样。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架的麦克斯怎么会是才结束和狼人之间斗争的凯厄斯的对手,很快麦克斯就败下阵来——此时的她已经瘫软在地,身上的裙子烂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她抬起脸看站在不远处的凯厄斯,他依旧保持着刚进门的样子,头发纹丝不动服帖地垂在脸颊边,除了衣服领子的皱褶之外,再也找不出凌乱的痕迹来。   “我真是小瞧你了,杀死狼人取其血,臭不可闻的血都能够喝得下去,盛装打扮是打算诱我咬下你的脖颈,和你同归于尽吗?”他咬牙切齿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   她又吐了口血,狞笑道:“你才是蠢货,我会傻到让你喝我的血?狼人对吸血鬼的毒液免疫,试问你咬了我又会怎么样。我没想过这样和你同归于尽。”她顿了顿,“我说过要烧死你的,不是吗?”   “难道我和你之间除了无休止的斗争,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共存?”   “你的存在就是对我而言最大的敌人,我没有办法,我试过躲避,试过叫自己放下。是你,你有多可恶多遭人恨,你欺骗了我,我情愿你亮出身份让我有得选择,是否接受你的救助,而你没有,你让我像个任人宰割的玩具,被你愚弄。我痛恨别人的欺骗,如果知道里昂是你,我就是瞎一辈子都不要你好心。”   “难不成我还做错了?不知好歹,是谁深夜叫着我的名字醒来,又是谁动了情却又在自欺欺人,我没有替你做决定,所有都是取决于你自己,你敢说你没有将里昂当作我?因为‘他’是人类,所以‘他’成了你的优先选择,知不知道,最残忍的人是你不是我,欺骗你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你。”   “狡辩……”   “不,你才是可恶的投机者,你料定我会心软才会三番四次挑战我底线。我爱上你已经是个笑话,你就不要再抗拒这个事实。”   “我求你爱我了吗,凯厄斯,你为什么不去死!”眼泪夺眶而出,凯厄斯说的话句句在理她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只能口不择言,“好好好,我不抵抗了,我怎么会傻到和命运抵抗,我怎么会傻到和吸血鬼抵抗。如果我不能爱你,不是因为你不是人类,而是因为你只是个吸血鬼。”她拿起手边的剪刀往身上的要害处戳去,如果他行动再慢一秒钟,剪刀就不止是没入半寸那样简单。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崩溃,凯厄斯忽然将她拦腰抱起,天旋地转,就将她带入主卧翻身压进床褥的深处,他的唇印上来,雪一样冰凉的气息,一点点地啃噬着她的唇瓣。   她开始挣扎,执拗的不带丝毫情感的,像一尾鲜活的鱼拼了命要脱离他的宰割。   “别这样,凯厄斯!”麦克斯惊叫出声,这一刻的凯厄斯比以往更让她恐惧,仿似下一秒,她就会被他狠狠撕裂一般。   她和他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了,他不费力地制住她所有的抗拒,一个用力,将她的双臂反剪在她身下,咔嚓一声,骨头错位让她痛的咬牙,冷冷地抽着气,唇舌间的混乱纠缠,她再次品尝到他口中苦涩的冷香,还有那冰凉得像是铁锈的味道。   “我不会去死,除非和你一起。”他霸道地说,不由分说撕掉她的裙子。   Chapter 61   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郁郁沉沉的夜色里,飞扬的尘埃里有布料的碎屑,空气里来回飘荡着的味道里掺杂血腥、红酒,如果玻璃渣子的味道也可以算入内的话,这一切都可以笼统地称之为“剑拔弩张”。   他强硬地闯进她的唇舌里,现时的他一半沉浸在愤怒的发泄里,一半沉浸在对她要轻拿轻放的信条里,双方拉拉扯扯分不出胜负,最终他在她不断的挣扎和眼眶逼出的泪,停下了动作,麦克斯在害怕,他听到那心跳的频率,不是因为肾上激素的刺激,而仅仅是因为她害怕了。   凯厄斯怒极了的表情,滔天的怒意翻涌在眼底像是烟波快要将她淹没,同样的如果目光可以轻易撕碎一个吸血鬼的话,她绝对不会吝啬那目光。身体上的痛楚根本算不上什么,她死死地盯着凯厄斯,她不认为这个吸血鬼会亲手毁掉自己制定的法规,若是此刻动手将她杀死,也算是死得其所——继续留在他身边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咬住唇反抗还是不反抗,求生还是求死,麦克斯做下这个决定以后想过千万种可能,有可能她成功了,烧死凯厄斯,又或是失败了,她被转化被杀死,再或者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而狼人的血对他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没有一个是此刻他们以如此姿势,以及他眼中火焰里预示即将会发生的事。   凯厄斯认为他现在的忍耐力已经到极限了,她雪白的锁骨还在汩汩冒血,渗入暗色的床褥,他的指尖碰触到那湿漉漉的床单,他咬住后牙槽,这气味没法让他想要吸食的冲动,他只是在回味刚刚回到门前的心情,那种知道有人在等候自己的心情……   可惜越是温情越显得此刻是何等的讽刺,他们两个,从来都是不能和平共处的,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在法国小镇里的那段日子是他窃取而来的,顶着一个人类的身份从她身上去盗取一点点温柔。   所以在拆穿这一切之后,什么都是狼狈的、欲盖弥彰的,“麦克斯,你哪怕曾经有过一秒,一秒,将我公正对待的?”   “凯厄斯,你不觉得你对我,对一个猎人,你曾经的囚犯,一个你痛恨的族类,说出‘爱’这个字很可笑吗?”她凝视他,“你会觉得气愤、难堪,既想要杀我又想要留下我,何苦要将自己置于这个境遇?”   她稍稍退开距离,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她耗尽全力并且疼痛难当,“你杀不杀我?”   凯厄斯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那笑意直抵眼底,却如此凶狠:“说够了吗?”他的手指落在她果露的皮肤上,逐寸逐寸往下最后停在她的腿根,“我不会杀你,但是今日加诸于我身上的羞辱,我不会放过你。”   他将她的腿圈在自己腰上,慢里斯条地解开衬衫的领带、衣扣、皮带,在做这些的期间他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越发惊慌的神色。   夜是那么黑,看不见悲喜界限,夜照亮了夜,痛胜了痛。   她梦见自己在那片致使其眼盲的海里飘着,身体没有了重量,就快要连同她整个人都要被这天地所吞没。脑袋似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想着假若此刻吊灯倾泻下来,落在身上到底是他先死还是她先死。   麦克斯坐起身来试着将脱臼的手给接驳回去,她的运气很好,凯厄斯只是让她一只手脱臼了,从地上拾起一件衬衣套上——她花了很多的勇气不去看布满淤青的皮肤,这是他的衬衣,洁白、没有皱褶、纯手工的,她扯开嘴角轻笑却发现嗓子早就无法出声。   棉絮还在飘,她瞥了眼完全没有知觉的男人,看来那瓶被她喝下肚的狼人血还是很有效果的,她将霍华德给给自己的银器从脚踝处取下,一圈圈地缠绕在凯厄斯的身体上,他光洁如大理石纹路的皮肤被灼烧出灰黑色的痕迹来……   献祭,她将自己献祭出去,玉石俱焚的决心,她说过要烧死他就不会用刀捅死他。   点火的中途她停下休息过几次,她觉得自己体力快要透支,拿着打火机的手都在抖,那件对她而言十分宽大的衬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体上,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血沸腾的错觉。   整间房都被她堆满了易燃物体,然而到了这个时侯她不知为何有点下不了手,毫无疑问她是恨着他的,可这恨里面却明显掺杂着许多……道不清的,可以称之为爱的东西,分明是不能出现在她对他所有感情里的字眼。   终于他醒来了,麦克斯等着给凯厄斯最后一击的时候,他醒来了。   某一瞬间,她听到自己轻轻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她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凯厄斯可以用一句话叫她没有犹豫扔下打火机。   凯厄斯拧着眉十分痛苦地望向床边的麦克斯,他紧抿住唇,双目何其平静没有波澜起伏,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女人,他甚至觉得她的犹豫都像是童话一样可笑,不是说不爱吗,怎么现在又在犹豫起来?   “麦克斯。”   “嗯?”她的脑袋还因为痛楚而有些呆愣,“凯厄斯你痛吗?”   “我很痛!”她摸着脖子、心口、腰最后再回到心口,像是看着他又像不是,“你会不会痛?”   “你是血族自然不知道什么叫痛。”她盖起打火机的帽子坐在他床边的地上,四目相对,他竭力地想要从越发模糊的视线去辨清她的神情,“别逞强了,狼人的血,不是没有用的。我没有被骗也没有被利用,是你太傻了,如果你稍微冷静些你不可能不会发现破绽。”   “你说的对。”   “省点力气吧,如果你还有机会被同伴救走的话。”   “我很矛盾,我好像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么神经病的一个精神病。”   银器让他有点无法思考,他勉力才能听清,她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据说你们血族的复仇天性是不会忘却侮辱和伤害,所以你会记得我的对吧?”   他们两个同样的虚弱,凯厄斯看着麦克斯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淡淡的日光笼罩在她身上,和那个时候他在沃尔图里看到的她一样,倔强且不可驯服,怎么到了最后被驯服的人会是他。   “你是我必须杀死的人,否则我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凯厄斯-沃尔图里,再见了。”   ——   霍华德等在城堡外的一个荒废教堂里,她赤脚走了好几里路直到闻不到那烈火燃烧着木头的味道,半人高的野草刺破了她拨开它们的手指,碎石割在脚心处,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那样一直走……   出现在霍华德面前的麦克斯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打湿的长卷发粘在脖子还有脸上,唇色苍白双目无神,他伸手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我烧了他,真不敢想象我真的那样做了。”   “痛不痛?”   “你说那里吗?”她意有所指地问,“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情绪,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不舍。”   这样温暖的体温真的不想推开,她被拢入霍华德大衣里,昏迷前她最后的一句话,“我要去福克斯。”   *   那座被火焰吞没的大床以燎原之势将凯厄斯包围,大火的高温让他疼痛难忍,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肤快要被灼出洞来,天花板上的吊灯烧着了他微眯起眼盯着那灯……几秒后它跌落下来,所有的一切慢放一帧一帧,直到这庞然大物压在他的肋骨下,切肤之痛,距离人类对痛楚认知已经有三千多年,不过一瞬,所有他还是人类时对痛的记忆霎时汇在心头,并加以百倍的程度。   他当然会痛,不到这一次,他或许还会暗暗做梦,自己和麦克斯可以互相瞒骗,又或者他将她囚困住,就能多争取一些平和相处的时日,然而他的眼睛似乎被大雾蒙蔽住,却想不起,麦克斯是个不折不扣的血猎,深深痛恨着血族的人类。   “我从不曾见你如此绝望过!凯厄斯,你看你自己犯下的错误!”阿罗带着亲信破窗而入,凯厄斯看到自己的两个兄长,沉默地闭上眼:“我看见了。”   “愚不可及!”   “阿罗,我们是来救凯厄斯的,并不是要听你对他的训斥。”马库斯难得加快语速,并抬手让手下动手。   火势极猛,德米特里推了本杰明(第四部里面掌控五大元素的血族)一下,后者不情不愿地伸出手,顷刻间五指间喷涌而出汹涌的河水,尽管一点都不情愿帮助沃尔图里,但是可以近距离目睹被大火围绕其中的凯厄斯是何其……狼狈的姿态,也不枉此行。   “我们来晚了。”阿罗沉痛地音调微微下沉,马库斯则摇头:“幸好发现得早,不然都来不及搬救兵。”   “不,我们一开始就不该放任他。”   Chapter 62   麦克斯坐在副驾驶座上,窗外冷冰冰的阳光透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默然不语闭着眼假寐,无数次面对霍华德那双包含着关心与探询的眼睛时,她只能逃避不敢直面,身体上的疤痕在慢慢愈合,可是真相哽在喉咙一点都吐不出来。   再见到卡伦一家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改变太多,她推开车门迎着福克斯的晨光走下去,可以感受得到这冰凉光线照在脸颊的温度,她呼了口气霍华德拿着外套丢了过来:“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麦克斯鼓起勇气敲开卡伦医生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她乖乖地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只是盯着桌子上的东西看。   卡莱尔从外面推门而入,没有诧异于突然出现在此的麦克斯,他依旧和先前那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他坐下来对她微笑,险些叫麦克斯落下泪来,就像孩子在外漂泊流浪受尽委屈后回到家中与父亲会面的场景,她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失控。   生活如乱流,她被此所伤。   她扯过桌子上的白纸,执笔,“卡伦医生,我跟他睡了,就是你想的那个他。”   卡莱尔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沉痛地望了过来,麦克斯假装没有看到将事情的过往简略写了下来,唯独有一句话,叫他很想开口痛骂她,为人父母的心情,“唯有玉石俱焚,否则我们之间不会有胜负。”   “麦克斯,赢下这个比赛对你有什么好处,以卵击石!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我对他的恨足以叫我放手一搏。”她撑不住头抵在书桌,“卡伦医生,我觉得我生了很严重的病,我满脑子都是让他去死的画面……他那样骗我,我居然毫无察觉……”   “难道用你自己当赌注,杀了他,发生过的就可以当没发生?麦克斯,你怎么可以不理智到这个地步?”卡莱尔不由放轻声线,“要知道,他一旦失控你面临的就是死亡,哪怕你没死,后患也无穷这件事你想过吗?”   “我想过的。所以我来这里了,可以安排我住院吗?”   他现在才想起她身上淡淡的药草以及血液的味道,卡莱尔皱眉:“骨裂,内出血……麦克斯,你真是我见过最不知悔改的人类。”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总之麻烦你了。”   话音未落,爱丽丝和贾斯帕就推门而入,爱丽丝看起来又气又急:“麦克斯,你这个愚蠢的没有脑子的猎人!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来找我爸爸的!”   卡莱尔将桌子上的纸条塞入自己的口袋,出声斥责:“爱丽丝你先带麦克斯去办入院手续。”然后转头对麦克斯张开手,“麦克斯,欢迎你再回到福克斯。”   麦克斯笑着和他拥抱:“谢谢你,卡莱尔。”   “麦克斯,在医院门口的狼人是你朋友吗?”   “嗯,我先去找他。他跟我是一起的……”没等她组织语言,贾斯帕就已经笑着开口:“在你来之前,爱丽丝已经看到他和我们相安无事的画面。”   “哇哦!真棒!”麦克斯由衷感到开心,连还在痛的伤口都可以忽略不计。   霍华德将病房里的窗帘拉开,没有阳光,他定定站在那里长久不出声,最后他回身走到麦克斯床沿:“你该对我坦白了,麦克斯。”   “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霍华德。”   他努力地压下心头冒上的火气,撇开脸去好一会儿才继续低头看她:“没能阻止你是我的失误。”   “噢,天,可千万不要随便揽责任上身,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霍华德!”   “麦克斯,收起你这幅表情,我们是亲人,不仅仅是搭档,我认为我有权给予你一定正确的教导,如果你还把我当是你的导师!”   “霍华德,要知道我的亲人都没有好下场,你看凯瑟琳……”霍华德瞪了她一眼,“所以呢?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用各种难听的话来打发我?真当我傻啊!”   “麦克斯,做事情之前用理智衡量一下后果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实话实说,很多时候我看你和凯厄斯,不见得谁比谁理智,谁比谁成熟,你们一样幼稚无知。”   “别在我面前提起他!”麦克斯抿唇,一脸寒意。   “果然被我说中。”霍华德站起身,“我出去给你买生活用品,你自己冷静下想想是不是我说的那么一回事。”   霍华德走后没多久,雅各布就带着他的小女朋友出现,他的头发极短,体格比麦克斯上次见时还要壮硕,只有脸上那抹和煦并带着羞涩的笑意没有改变过,“许久不见,麦克斯。”   “别来无恙,雅各布。”   “一切都好,可你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我们再打一架?”   “刚刚出去的是,他?”雅各布意有所指,当时麦克斯在他们家养伤时他就背过她到森林里去找霍华德。   “对,是他,跟你们完全不一样的狼人。”麦克斯笑道,“别随便抱成团,我们不掺和……u know~”   “嘿,摆脱!我们剑拔弩张都已经是老黄历了好吗!”   “哼哼!不介绍一下?”   “蕾妮斯梅,贝拉和爱德华的女儿。”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与卡伦家族那苍白的皮肤有着鲜明的对比,整个人暖融融的带着和雅各布如出一辙的和煦笑意,丝毫没有因为刚才对她的忽略而有所不满,一看就是备受保护长大的孩子,眼神里没有私欲更没有愤懑,真好,麦克斯由衷为贝拉和爱德华养出这样的女儿而感到高兴。   尽管这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非要说有关系,不外乎她的男友是她的好友而已,看到烙印了雅各布的对象如此和谐甜美,真不错不是吗。   “你怎么回事,又受伤了?”   “嗯,一点小伤而已,到这里中转。”   “下一站你要到哪去?”雅各布不知该不该问,又道:“就透露一下大致行踪。”   “到赤道去。”   Chapter 63   凯厄斯试图忘却吸血鬼是不需要睡眠这件事,回到熟悉的沃特拉城,大雨冲刷过的气息伴随着阴冷而潮湿的风从四面八方涌入这间屋子里,他似乎又忘记了自己是吸血鬼并不像人类那样对天气环境有极其敏感的察觉和反应。   时间的流逝开始在他脑海里占有一席之位,日升月落,潮汐涨退,季节更迭都无比清晰起来,像是有脉络一般写在他皮肤的纹理上。   他一次又一次记起,那日天气晴朗,他和她两个人站在山头上闲聊,她笑着说以后想要到热带国家去。   凯厄斯痛苦地低鸣了一声,被火灼烧过的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尽管一早已愈合,可还是会觉得痛,每当沃特拉城艳阳高照的时候,那痛楚更甚。   凯厄斯已经把自己关在顶楼大半个月,没有进食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在他们把他带回到沃特拉城后,他只说了一句:“别找她,我会好起来的。”   阿罗握住凯厄斯的手,从里面读到了他此刻确切的心情,大火不能熄,众水不能灭,阿罗有种难以言喻的切肤之痛,“好,我答应你。”凯厄斯这笔账,麦克斯我们来日方长。   马库斯敲响了阿罗的书库大门,他的声音疲惫而乏力:“阿罗。”   “噢,马库斯,凯厄斯怎么样?”阿罗嗅到他身上带着顶楼的味道,“他还是不肯进食?”   “不,亚力克给他送了过去。”马库斯顿了顿,“凯瑟琳的天赋是删改记忆……”   “你是想要让她去把凯厄斯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吗,我的兄弟?”阿罗合起一本厚重的书籍放到书架上去,回身站到马库斯跟前,“这个提议非常好。我实在看不惯他再这样沉溺其中,我们沃尔图里需要一个铁腕的执法者,马库斯,你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提议。”   “亚力克,去把凯瑟琳带回沃特拉城,我有重要任务。”   回到福克斯两个星期之后麦克斯身上的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至于她和卡莱尔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没有像贝拉那样怀孕,卡莱尔并不放心要她继续留院观察,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还有卡伦家族都在时刻注意着沃尔图里的动态,并无异常,在经历了狼人前段时间的动、乱后,一切又回到原本的状态。   只是凯厄斯……似乎没有任何消息可寻。   “很有可能真的死了。”麦克斯捧着一杯热茶站在窗前,霍华德给她披上外套,说着话。   麦克斯喝一口茶,暖融融的液体流入身体内,她淡淡开口:“是吗,他如果没死,那么下一个死的……”   “就是你。”   “就是我。”   “你说我是躲起来呢,还是正面迎敌?”霍华德凝视窗外浓稠夜色包裹下的树林,笑道:“你还是躲起来好,别到处去浪,不然怎么给你收尸?”   “净说丧气话,他们现在按兵不动,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麦克斯舔了舔嘴巴,“你在福克斯还习惯吗?”霍华德抄手看过来,“变形人和吸血鬼都聚集在身边的感觉……你还受得了不?”   “麦克斯,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道理我可是比你先懂的。”   她没再多说话,就是觉得最近那个叫里尔·克里尔沃特尔的女狼人跑这边跑得有点勤,打量她的眼神也不甚友善——看待情敌一样的目光,难道又是他们部落的“烙印”在作祟?两情相悦在一起倒也无妨,怕就怕……想到莫里和玛利亚那对,不由得一声叹息。   看她这副表情,霍华德也猜到七七八八,挑挑眉:“我觉得里尔她挺不错的。”   麦克斯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抱着杯子就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人生海海,何况一试,不过人家的情况比较特别,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不是认真的,就忍着。”   换来霍华德一记敲打,麦克斯目光炯炯:“霍华德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必须给我好好的。”   因为我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人的离去。   ——   又是大雨。   麦克斯站在窗前不悦地叹气:“怎么又是大雨!”真是让人想挠墙,碰上雨季就连出行就是个问题。雷雨天气,轰鸣声笼罩着整个小镇,难怪这群吸血鬼辗转多个地方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霍华德和里尔一同进来,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室外阴郁的雨水气息,他们看到脸黑黑的麦克斯相视而笑十分默契的样子,看到他们如胶似漆的状态,麦克斯原本烦躁的内心总算有所平息。   “你们两个,哼哼……”   麦克斯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机来玩游戏,接连几天的雷暴天气将她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在确诊所有生理机能没有损坏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现象后,卡莱尔终于批准麦克斯出院,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   住院期间里罗莎莉一直想找机会跟霍华德过招,麦克斯的战斗力已经完全被罗莎莉掠过不提,真是无端叫人烦躁的一件事。   不过唯一让她意外的事就是雅各布决心要脱离烙印的控制,居然提出要和她一起到外面捕猎吸血鬼(霍华德和里尔一起单干),在麦克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拒绝下,说:“我不甘愿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任人摆布,麦克斯,你一定明白我的不甘愿。”   她迟疑了许多时间,最后是卡莱尔和埃斯梅让她同意了带走雅各布这个决定:“他的人生还有那么长。”   正想着,雅各布也走了进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浑身湿漉漉的,焦躁又不安的样子,麦克斯有点担心:“雅各布,你就这样跟我走,真的没关系?”   “不!”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坚定,这是他第一回没有跟蕾妮斯梅一起出现,“麦克斯,你得相信我诀别的勇气。”   “雅各布,烙印的能力我们是无法拒绝的!你这又是何必!”里尔低吼道。   霍华德不置可否地挑眉也不说话,他其实对烙印这件事也抱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他稍稍站开一点距离,等着看好戏。雅各布抿唇,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里尔,我只是不想我的人生只有一种可能,永远陪在一个并不是我真心选择的人身边,我也有我自己原本的理想,而不是被烙印捆绑住!”   雨终于停了,雅各布提起麦克斯小小的行李袋放到车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刚下过雨的道路泥泞不堪,车轮陷在泥地里,送行的吸血鬼和狼人都是神色凝重的样子,原本还打算等夜晚再走,但是爱丽丝预见的事情不断在变,所以麦克斯和雅各布的离去也提上日程来。   尽管爱丽丝预见的事情都说过给麦克斯听,但从她的样子来并不那么简单,临走时,她俩道别。   “爱丽丝,凯厄斯没有死对不对。”看着爱丽丝的神色和她身后那几个卡伦们,“他还会到福克斯来?”   “你不用回答我了。”   麦克斯走几步到霍华德身边去:“我走之后销毁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你尽可能也早点走。我们已经麻烦他们太多了,不能那么不负责任,我得走了,霍华德,都拜托你了。对不起,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一直都只给你带来麻烦。”   卡莱尔和埃斯梅相拥而立站在霍华德身后,旁边还有一脸不谙世事的蕾妮斯梅,天真而美好着的年纪。   麦克斯含着眼泪哽咽地深深抱了卡莱尔和埃斯梅:“不知该怎么表达对你们的感谢,如果有一天我不告而别,请你们一定要原谅我。”   “虽然并不清楚你对雅各布的想法,不过我保证,他不会缺胳膊少腿,在他想明白以前。”   越野车驶离福克斯。   ——   福克斯接连发生多起悬疑血案,引起沃尔图里的重视,派了两个护卫前来勘察后没多久,凯厄斯也被次吸引而来。在蕾妮斯梅的事件之后,沃尔图里忙于收拾狼人而对卡伦家族有所忽略,此次前来借题发挥的意味十分明显。   卡伦一家也在搜寻那几个在附近作案的吸血鬼,可惜对方太过狡猾一无所获,他们在追捕的过程中救回一个逃脱的少女,人类。   黄色的长卷发,茶色大眼睛,苍白瘦弱,性格古灵精怪,和蕾妮斯梅同龄,出于对她身份的好奇还有救助,她搬进了卡莱尔的家,相处之下更觉得这个少女难得,不但不害怕他们,而且还能和他们友好相处。   爱丽丝看到凯厄斯到来的景象里,有她。   这让一向看不惯沃尔图里的卡伦家族救助的心思蠢蠢欲动,凯莉斯特,那个人类女孩,就像有着天生的惹祸体质,她和凯厄斯最终还是遇上了。   ——   金黄般的长发,仿佛来自希腊神话里的月桂女神,划破了人类世界的阴郁,显得如此幻丽;就连覆盖她身体的皮肤都过于透明,这种肤质本应该出现在婴儿身上。   凯厄斯站在长街尽头,黑色的手套脱下拿在手里,阴郁的黑色的眸子牢牢锁在那个人类少女身上,他听到来自喉头烈火灼烧的声音,风声卷起他的衣角烈烈作响,他身体里涌起一股汹涌的无言的渴望。   她茶色的眼眸望了过来,只是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已经为此等待了将近千年。   Chapter 64   凯莉斯特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她抬起眼皮,看了凯厄斯一眼,便被他显而易见的怒气所诧异到,她裹住身上的大衣低着头往美术馆内走,秋风刮起她的头发,让站在远处的凯厄斯轻而易举闻到来自她身上的味道。   那血液,鲜美、可口、甜蜜,他深深嗅了一口用舌尖舔了舔上牙,虹膜上的美瞳被毒液腐蚀掉露出已经变成漆黑的眼珠,他正处在极其饥饿的状态,他“嘶”了声压抑住自己想要在人来人往的美术馆里撕咬她脖颈的欲、念,然而他快要忍不住了。   尽管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行事,可真的等到如此美味的点心摆放在跟前时,他向来自制力就差,如今此刻更是煎熬。   凯厄斯抬脚便跟了那个人类女孩走入美术馆。   凯莉斯特站在一个透明的展柜面前,眼底有泪,她似乎正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凯厄斯移开目光看向那片白瓷,陶瓷在展馆的灯光照射下透出纯净洁白的光来,并不比他们沃尔图里的收藏品要好多少,这个人类……到底为何而隐隐想要流泪。   等凯厄斯再看向她时,她早已呆在原地,默默无言地打量着他,凯厄斯有点不太高兴,他一面承受着她那直白不加掩饰的赞赏目光,一面还要压制着自己想要豪饮的念头。   所以在凯莉斯特看来,眼前这个穿着黑西装的银发青年,正满带怒气看着自己,那张被灯光折射出棱镜一般夺目光芒的脸也是郁郁寡欢的,像在紧紧压抑着什么似的。盯着他血红色的唇瓣和那光洁的下巴,凯莉斯特一时无法让自己移开眼睛,直到自己手上的果汁滴落到对方的鞋子上。   “啊,抱歉!”凯莉斯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正要递上前时,刚刚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和上好的手工衬衫已经从眼前消失,人来人往的展厅里哪里还有刚刚那人的影子?   凯莉斯特看着灰尘在光线里飞舞,细微的尘埃涌动在眼前,在那些人的肩头上,证明刚刚她并不是在做梦,只是这空气里遗留下来的气味是如此的清晰。   被卡莱尔救起的那天她在树林里遇到袭击,她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东西袭击了自己,那是和卡伦一家完全不一样的吸血鬼,同行的还有学院的老师和同学,老约翰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研究了大半生的吸血鬼手里。如果不是卡莱尔的出现,也许她会成为最后一个死去的食物,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寒而栗,这几天的失眠更是让她精神恍惚。   她丢下已经撒了一大半的果汁离开美术馆,回到自己的车子里,倒车准备驱车离开,却听到来自车后的一声猛烈巨响,撞击让她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弹起来,她惊慌地下车察看,在看到汽车里那个刚刚才碰面的人时,凯莉斯特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喉咙像是被人牢牢抓住。   此时凯莉斯特看到他整张脸都变得狰狞扭曲,看向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撕碎一般,他太过愤怒,甚至看起来有些咬牙切齿让,如果他是野兽,凯莉斯特想道,大概早就将她就此撕碎。   凯厄斯凝视车外那个还在惊颤的人类,心头无名火起,他紧紧攥住方向盘才没让自己飞出车外扑向那个羔羊似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那双莹润着水光的眼睛一直紧盯他不放,他实在搞不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子怎么就叫他杀戮心起并且无法平息。   咬咬牙,凯厄斯启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停车场。   凯莉斯特望着飞也似开走的劳斯莱斯,惊颤着的心脏慢慢回到正常频率,这个男人实在太奇怪。   和蕾妮斯梅结束一天的课业后回到卡莱尔家,爱德华一脸凝重让凯莉斯特到一旁。   爱德华站在玄关处,用他琥珀色的眼眸紧张的看着凯莉斯特,“他来了。”凯莉斯特不明所以,“谁来了?”   “凯厄斯,他是为你而来的。”   阿罗摸完凯厄斯的手后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他看起来高兴极了,“看来我们亲爱的兄弟凯厄斯所等待的歌者已经到来了。”   “凯厄斯,祝贺你,去把她带回来吧。”阿罗回首对上凯厄斯那双血红的眼眸,“让我们看看你的歌者,不知为何我直觉她的天赋,不会比贝拉差。”   “噢,亚力克,来向我报告一下你在福克斯的收获吧。”   凯厄斯走到外边去,天色灰暗,他没有什么遮掩就站在了门边,回到这里之后他血液里的暴躁已经平息,他细细回味起在看到……他的歌唱家时,喉咙里像是被火把点燃的灼伤痛楚,很想要动手结果了她却迟迟无法动身,真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将她带回来,他的脑海中无论怎么都不能摆脱她像只受惊的小兔抬眸看向自己时的样子。   “会出现的,我等着看你对着她卑躬屈膝失去原则,等着看你抑制着身体里狂躁基因懊恼这世上存在无法抵御的宿命,这一天会来的,我见过太多吸血鬼因他们的歌唱家而疯狂,就差你了。”   忽地有一把低沉的、沙哑的,预言家般的声音,他努力地想要回想起说这话那人的样子,却只可以看到一个模糊不堪的背影。   “愚蠢的血族,只要你还下不了手结果我,我就有的是机会。如果你的歌唱家出现就再好不过,我定要你永失所爱。你知道的,我哪怕自损一百也要损敌一千,更何况对象是你。”   凯厄斯摸着额头,笑得阴郁,他倒想看看,是谁胆敢这样挑衅他。   凯瑟琳被阿罗召回来给凯厄斯清洗记忆之后,亚力克便带着她一同到福克斯调查某位可以“控制”吸血鬼的吸血鬼,没有人怀疑过麦克斯会回到福克斯,只有凯瑟琳发现了这件事,雅各布不在了,离开了他的命定恋人,而卡伦一家都是风平浪静,她还见到了麦克斯那个前任霍华德。   麦克斯回来过,八九不离十,再结合凯厄斯在记忆被清洗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凯瑟琳觉得自己猜的剧情准了。   如今凯厄斯的歌者在福克斯被他发现,凯瑟琳心底里开出一朵朵恶毒的花朵来,假若凯厄斯最终倾心于这个人类并且成功转换了歌者,她必定会让这些沃尔图里的老不死尝尝失去一生挚爱的滋味。   Chapter 65   一场冰冷的风雪席卷了凯莉斯特的梦境,无数巨大的冰雹击打在她的魂体之上,得不到片刻的安宁,这种灵魂上的虚弱注定无法救赎,凯莉斯特凝神望向面前这个男人,黑色的兜帽被扯下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肩处,双眼染上这残阳凄绝余温,他双唇艳如玫瑰般浓烈在他冷白过度的脸颊上,这红色冷艳精致得过分,造工考究的手工衬衣,被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的衬衣领口,一如他呈现在她面前的气质——庄重、矜贵不容亵渎的,那风骨的确是沿袭了旧时古老贵族的血统。   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到底在何时何地,她惹怒了这样一个漂亮的生物。在她这样迷雾重重的梦境里,她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冰冷的手指落在她的额头上时让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猛地醒了过来,床头的位置,空无一人。   幸好这一切都只是梦,凯莉斯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那葱白的手指留有的余温似乎还未曾散去。   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   她又闭上眼睛企图重新陷入沉睡中去,若是真的再遇上这个企图带走自己的非人类时,她要如何逃跑,还是顺从他的掠夺?   带着这个疑问,凯莉斯特慢慢睡去。   潜藏在附近的凯厄斯,金色镶边,厚重的黑色斗篷,融于这沉沉的夜色中去。卡莱尔,虚伪的家伙,这群姓库伦的素食者,软弱且不堪一击,就连藏在他们背后的,他的歌者,都是如同小绵羊一般乖巧且温顺。   他的银发上有月光的光泽,星星点点的,他沉郁的目光掠过房间里叫他喉头烧得发痛的人,投向远处的银杉树上,一阵风过后,他便消失于这方寸地中。   第二天,凯莉斯特顶着眼底青紫色的黑眼圈和蕾妮斯梅一起去上学,蕾妮斯梅驾着车停在了学校的停车场里,忧心地询问她:“凯莉,你还好吗?”   她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就是睡眠不足。”   “昨天我爸爸说的话……你是在忧心这个吗?”蕾妮斯梅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叫凯莉斯特打心里羡慕,凯莉摇头笑道:“我亲爱的,我对你们家给予我的保护可是信心十足!”   “好吧。”还想再多说什么的蕾妮斯梅打开车门踏进校园,凯莉斯特紧随其后。   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除了熙熙攘攘的学生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应该是多心了。   午餐前最后一节课是在植物园进行。凯莉斯特与蕾妮斯梅没有同组,凯莉斯特和一个娇小的亚裔女同学一起做作业,她提议两人到学校后山的树林去采集样本,凯莉斯特望着满园拥挤的同学,没有犹豫就点头。   两人沿着大路朝山里的树林走去,福克斯阴沉的日头挂在天空的正中央上,她沉默不语地走着,当她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同班同学的身影,只有她自己一个,还有树影婆娑作响的声音。   没来由心底一阵惊慌,整个世界一片荒芜,前方是未知的危险,她揪住卫衣的领口像是有所察觉地一步步往后退着,眼睛打量四周的景物。   她回过头去,视线触及那张熟悉的脸时,饶是她一贯镇定自若也忍不住惊诧地呼叫出声——那人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的树木底下,阴沉的光线毫不吝啬地洒在他那张白得厉害的脸孔上,在树木阴影的映照下,呈现出极端化的细腻对比,他脸孔精致,唇色红艳,眼神凌冽如刀。   他突然咧嘴一笑,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从黑色的阴影里走出来,一步一步,安静得似乎是脚步漂浮于这泥土与砂砾之上,走向她隔着齐腰高的绿草,隔着被涌起的白雾缭绕的光线,他前进的脚步和谐而优美,如同跋山涉水栉风沐雨从那个哥特教堂林立的年代走来,身上夹裹着血雨腥风。凯莉斯特一时间被他的节奏拖着跑,有些着迷他与这里背景完美的和谐。   等她从那沉迷的思绪里清醒过来时,他站定在她面前已经有好些时候了,凯莉斯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沙哑的声线:“凯厄斯,是你吗?”   如梦初醒的还有凯厄斯。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矮他许多的少女,如同精灵一般澄澈的目光,金色的长卷发,还有苍白中带着惊恐的红晕的脸颊,他恍惚地在此人的背后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眼睛里似有积雪未融的脸,她站定在这个少女的背后,郁郁苍苍的大树和那暗沉的云压得极低的天空是她的背景。   这张脸于他记忆里是不曾有过的,站在此地的时候,飞过心头的,全然是那股莫名生出来的熟悉感,他和此刻想起的那个人也曾在这荒郊野外迎着凄清的北风,对峙过,又或是一同在这相同的天气里共同游乐过?   “是我。”   凯厄斯回答眼前这个少女怯生生说出的字句,抬眸时,再也没有那张叫他恍然的脸在对着自己讥笑。   无端的,凯厄斯的心平静很多,对上自己歌唱家时喉头灼热的烧伤感终于不那么磨人。   凯莉斯特看着凯厄斯,他并没有再像上一次出现时带着满腔的怒火,然而熟知此人喜怒无常性格的她,深知这一切都不会如她所愿那样轻易地结束。熟知,她想她从爱德华嘴里得知的这些,也算是熟知他了。   凯厄斯算不上什么工于心计的角色,但是实力上的悬殊,她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爱德华说过她是凯厄斯的歌唱家,就像未转换前的贝拉之于爱德华那样。   然而不同的是,爱德华是素食者,而凯厄斯来自吸血鬼最大的家族、掌管吸血鬼世界命脉的沃尔图里,生活在与爱德华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充满血丨腥和残丨暴,她想,落在此人手里,若不是不顺从,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凯厄斯对于凯莉斯特的反应似乎很不满意,他眼底的兴奋疯狂变成一种阴郁的烈焰,皱起眉头,看上去有点暴躁的恼怒。他将手放到唇边用牙将手上的手套咬下来,却因为过于用力而将上好的皮质手套撕咬出一个洞口,他似乎更加恼怒了——不愿意在人类面前展露出一丝丝的不礼貌,他那镶了金丝边的斗篷被他脱下拿在手里,红色围巾缠绕着他那白皙的脖颈,声音尖细却得体,清脆得如同是那少年干净的声线。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冷酷和强硬:“继续留在那些素食者身边你是要跟随他们进入这种永生的世界么,充满无聊和一成不变,且像个饥饿的物种行走在那些阴暗潮湿的森林里与人类交好,假装自己并非掠夺者。”   “就好比夹着尾巴做人的狐狸一样,凯莉斯特。”   他抬起他的眼皮,如蜥蜴一般的表皮,温度冰凉:“你真的愿意这样步入永生吗?”   “谁说我要永生?”凯莉斯特的眼睛倏忽便湿润起来,撇开头低低啜泣着,她似乎想到不好的回忆,双肩克制地抖动着,凯厄斯抿唇眼睛却没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真的是……何其脆弱的人类!   “像我这样的生命,不能没有死亡,我所想的不过是如期安享我的余生。才不是用来步入永生。”   她抬起头,眼底含着滚烫的眼泪,灼灼地看向他,没有畏惧的神色,坚毅中带着决然,他对此报以极其不耐的一笑,他走近好几步,说:“凯莉斯特,你没有机会再回到那怯弱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类世界。”   “我若是要成为一人之主宰,我便不会对那人食言,在这个决定上,你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凯厄斯那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凯莉斯特还没来得及凝注眼泪细看,自己就已经被他用斗篷当麻袋将自己罩起来,一片黑暗中她鼻尖只有这人的气味,像是橡果木上的香气,又像是长久不见光日里的植物身上那股寡淡的生命气息。   凯莉斯特只觉得自己在烈风中行走,她在这副坚硬冰冷身躯的怀抱里瑟瑟发抖,这还不够!很快,她便发觉自己跌入深深的水潭里,不,这腥咸的味道,是海!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而身体外则是来自极北之地的冰雹所包裹着,海水不断涌入她的嘴巴里,吞吐间进入她可怜的胃里。她的胃像是被塞进一块尖锐的石头,搅得胃壁不得安生,痛的难以忍受,却又无法呼救。在这种三面夹击的疼痛中她昏了过去,她跌入第一次梦到凯厄斯时的梦境里去。   醒来时,凯莉斯特睁开疲倦的双眼,入目便是潮湿石壁,身体冰冷疼痛,被直直的放在石床上,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身上衣服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头发也被水浸泡过,一撮一撮的粘连在一起,带着浓烈的海水气味,浑身麻木得像一具尸体。   随着知觉的回笼,痛觉开始侵蚀她的神经,像有蚂蚁爬过身体一般,将疼痛传达到四肢百骸。脑袋简直像是被针扎一样痛,凯莉斯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痛苦地喘着气,呼吸从她的口中喷出。   空气中凝结出一道薄冰般的水雾,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如同在烧烤炉底下的炭那样滚烫,她在发烧,她这样想着,慢慢去回忆在黑暗来袭前,她到底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Chapter 66   凯厄斯坐在凯莉斯特的卧榻旁,手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他漫不经心地翻着,等待她的苏醒,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疑惑地在记忆里去搜寻,曾经做过的那样?在他长如浩瀚星河般的生命中,真的发生过这样同类型的事件么?   耳朵灵敏的凯厄斯听到响动,抬起眼皮看了过去,那个躺在石床上如同瓷娃娃一般易碎的人类醒过来了,她原先就并非健康的唇色此刻更加苍白了,脆弱地吐纳气息,眼珠不安分地转动着,像是遇到什么噩梦。   他定定地望着她,下一秒,凯莉斯特醒了,她的眼神现实迷茫无措再到惊恐万分,凯厄斯看着她,得意极了,他咧开嘴恶狠狠地对她笑了笑。   这就对了,就是应该害怕他,臣服他,跟随他,而不是与他作对,忤逆他。   阴暗潮湿的石板透着阵阵冷飕飕的气息,盖在凯莉斯特的脸颊上,她艰难地别过脸去不敢看坐在自己身侧的这个男人的脸,他眼见自己醒过来之后便慢慢地合上手里厚重的大部头,那声响叫凯莉斯特的耳膜一阵鼓噪,心口里的那颗小心脏也跟着弹跳起来。   她怯生生地望过去,他眼底写满了不耐,鼓起勇气,她还是说了出口:“水。”   凯厄斯感受得到这体温的热度,他还以为那是人类惯常的温度呢,他想了想站起身去,手中的书籍被他稳妥地放回到书架上去,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壶倒出一杯,这场景,又是该死的熟悉。   他走到那个人类的边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透明水杯递到她的唇边,想起她还躺着,便微微俯低去搂起她的身子,滚烫的隔着半干的衣服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她身体上的温度,他默不作声地瞟了她一眼,发现她那双泛着光泽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他难得的温情莫不是给了这个人类以不可思议的情绪?   凯厄斯觉得这样子的他,于他自己而言,都是有点陌生的,于是他将杯沿放到她的唇边,挨得这么近,他都嗅到了她头发里脖子散发出来的香气,那么那么的诱人,叫他难以忍受,他突然发了狠将水往她身上灌……   失控的动作夹杂着这漠不关心的神态,他有些挫败于这个歌唱家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当初他未遇上歌者时,曾这样讲过,那些被歌者迷惑得神魂颠倒的吸血鬼不会包括他,可是……   望着她近在尺咫,凝着雾气的大眼睛时,他忽地生出一股不忍来,不忍这么凶狠残暴地对待她,想要驯化她,叫她心甘情愿被自己转化,让她得到最好的一切,明白和他共同永生是一件多么美妙而幸运的事情。   他松开拿着水杯的手,玻璃渣四处散落砸在他的身上,凯厄斯俯身抱起凯莉斯特以免她被这玻璃所伤,他站到那石床上去,手里抱着的是她,他一低头便将自己的利齿毒牙放到对方身上去,她的皮肤在他嘴巴张开的一瞬间竖起寒毛来,他的耳朵捕捉到她嘴里想要发出的尖叫却因为生病而无法的响动,他恶趣味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十分享受这种猎物在嘴边,并且势在必得的感觉。   很快这种惶恐没有持续多久,刚刚苏醒的人类,张开嘴,一腔孤勇地咬住了他的脖子,像是被猫挠了一下,凯厄斯顿时就炸毛,抬起埋在她脖颈处的头颅,死死地凝视她那双明明怕得要死,却又故作坚强地回视自己的眼睛。   像是想要从她眼里获得某个熟悉的影子,却不得要领的感觉,又笼罩在他眉头上。   这心软来得太快,他看着这个和他想要寻找的记忆没有丝毫关联的人类,突然没有了兴致。   这些天以来如此这般复杂叫人难以琢磨通透的情绪一直在折磨着凯厄斯的心灵,他无法叫自己安然地望着这个歌唱家在自己面前入睡,也无法叫自己不去思索到底他对这个歌唱家是以何种面目的情绪来对待。   她的面容娇弱得像是从前种在他自有城堡中的玫瑰花,尽管没有在阳光充足的时日里照看过,但是阴天细雨带风的天气里去照料也是十分的美艳,暗沉的天空底下,它是唯一的亮色。更别说这个人类在没有被病痛侵袭时脸颊那如同骄阳一样可口的红晕了,她头上的金发比他见过的那些女吸血鬼的发色还要有生命力,尽管她的神情大多时间看起来是那么的郁郁寡欢。   她昏睡的时间里他一边翻着书,一边打量她,他那些暴躁的心绪仿似不存在了一般。   可是当她苏醒,又像初初碰面时那样怯弱地看着他时,没来由一阵火气从心口往脑门窜。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阿罗推门而入时望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一个坐在石床上环抱住自己瑟瑟发抖,脸上是凄切的神情,一个站在床沿指尖淌水,恼怒和心软交织在这个不成熟的弟弟脸上,阿罗没有叹息出声。   走近了他拿出绣着沃尔图里标志的手帕,将这姑娘手指上的清水抹掉,然后温柔又不失礼仪地握住了她的手,去读取那些信息,关于自己弟弟命定歌者的生平和此刻的心情,他看到一幅用色热烈,感情充沛的画作在自己面前徐徐铺展开来,和这个姑娘此刻平静中带着审视的提防神色不同,她的回忆里充满着让人向往的花香。   直觉告诉阿罗,这个歌者,将为他的弟弟带来完全不同的体验和生活,这对沃尔图里是有利无害的,他现在需要勘测她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和自己妹妹迪黛米那样只是给人带来好心情的话……   到底留还是不留?   凯厄斯接触到阿罗的神色时,又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说不会被歌者所牵绊,可真当这一切,当这个无法抵御的宿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看着她,再看看他自己,好像很难再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她从今天起,要成为他的心魔了吗?   他预备让这个人类成为自己的心魔了吗?   凯厄斯没有告诉自己答案,但他的行动告诉了周遭的所有人,这个歌者,迟到了好几千的宿命,的的确确是他的心魔,至少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给她请来最著名的医生给她看病,米兰城里最有名的服装设计师为她量体裁衣,意大利最好的语言文学家教她说意大利语,这所有他为她而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拉紧彼此的距离。   大概是交谈时得知她是个爱好画画的学生,便将自己书房的某处作她的画室,这一切都瞒着凯莉斯特进行的,等到她痊愈之后,恢复健康之后才让她知道,让她沉醉在他编造的梦境里,在她身体条件允许的时候将她转换。   从未见一个如他一样的血族为自己的歌者百般忍耐,只为共同永生。   而凯厄斯兴许是因为一直孑然一身,孤寂百年,才会对这样横空出现的一个歌唱家上心吧,阿罗与马库斯曾这样交谈过关于他们兄弟凯厄斯的事情,但马库斯却是另一种说法,他认为凯厄斯在这个人类小姑娘身上找一样情绪。   “你看他看她时的眼神,充满了压抑,明明不是那么喜欢她却又硬是要将她留下,并以礼相待,他这样易怒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样的耐心真是不多见。”   “他……我以为我们的兄弟凯厄斯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那个猎人了,我从亚力克的思想里读到,他啊,为了那个差点烧死他的人类做过多少费尽心机的蠢事情……”   马库斯忙不迭送地打断,这对他这个行动如老僧入定的血族来说,显得有些急迫,“我们说好不在这里谈论相关事宜的,阿罗。”   隔日,阿罗将一个吸血鬼请到了沃特拉城来,是他的忘年交,能够看出一个人类在转化为吸血鬼之后的天赋,两人已是多年不见,寒暄过后阿罗便领着此人到凯莉斯特的起居室——这里经过凯瑟琳的一番布置后充满了中世纪皇室公主闺房的那种甜腻与粉嫩。   阿罗很是满意,微笑对着正在照顾凯莉斯特的凯瑟琳阖首,而门边的亚力克则是微微地皱了眉头,环视了整个房间的装扮,再将视线定格在徐徐走向自己的凯瑟琳,她脸上得意的神色来不及收回来,便对上他的。   凯瑟琳自从凯厄斯重伤后才被调回到沃特拉城,此前一直都是在外执行阿罗下达的命令,大概是害怕她尚未彻底归顺于沃尔图里,所以执行的都是边角的碎料,并没有切中要害,就像是沃尔图里养着的一个闲人。   这一次回来却主动接下照顾一个住在沃尔图里人类的起居饮食,听任凯厄斯的差遣,这个间接造成她成为自己最不愿意成为的族类的血族。   亚力克看着她,觉得凯瑟琳浑身上下都是惹人怀疑的气息。   凯瑟琳目不斜视地绕过亚力克往前走,亚力克恭敬地对阿罗行告别礼,关上房门紧随其后。   她知他有话要说,于是故意往地下的监牢走。   顺着漆黑的、泛着寒气的楼梯道往下走,没有丝毫的光亮,铁锈的味道到处都是,凯瑟琳鼻尖很尽责地将这些味道找到,然后让她对曾经被囚禁于此的记忆更加无法忘怀。她的眸色暗了暗,再回首时,亚力克已经将她往墙上压去,轻易地将她禁锢在他的胸膛之间。   他亦是灼灼的眸色,洁白的牙齿和嫣红的唇瓣,凯瑟琳直直地盯着他看,没有一点的松动,她的沉默像是一把剪刀轻易拆穿他维持的平静,他龇牙咧嘴,语气讽刺:“凯瑟琳,你这次回来,看来不会轻易离开了啊!”   “亚力克,”凯瑟琳却是没有在意他口气里的讽刺,“你说过我是你的歌者,你命定的,不可抵抗的宿命。对不?”   亚力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她继续说:“既然是这样,我很好奇,到底凯厄斯会为了他的歌唱家做到哪一步,而你口中所谓的宿命,到底值多少分量。”凯瑟琳咧开嘴笑了,“我就看看,你们这些没有弱点的血族,为了一个人类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我等着凯厄斯转换那个住在房间里的那个人类,我等着看,看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我。”   说完凯瑟琳推开亚力克抬脚变要走,才不过一步,亚力克便伸手将她纳入怀里,他的胸膛和她的背一样的坚不可摧,“凯瑟琳,你从来就不是谁的第一个,你是我的唯一。”   “谢谢好意,我并不需要。”   我唯一要的,不过是你们这些早该下地狱的家伙,万劫不复而已。   Chapter 67   阿罗与他的忘年交离开凯莉斯特的房间之后,凯厄斯才进来探望凯莉斯特,他给她带来一支外头长的花,暗蓝色的花瓣上沾着欲滴未滴的雨点,沁出淡淡的香气袭向鼻尖,凯莉斯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她见到他手里的蓝色妖姬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果然,这是个所有女人都不会拒绝的恶俗浪漫行动,哪怕此刻他面前这个根本还未能称为女人的小姑娘。   凯厄斯难得心情好,嘴角噙着一抹笑,坐到她身边去,先是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再是给她掖好被角,他眸色如水般潺潺流着。凯莉斯特惊诧于他眼底随手可捕捉的温柔,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总觉得这一切只是个梦,只要睡一觉,醒来蕾妮斯梅又会给自己编辫子,卡伦一家带她到郊外去野营……   凯莉斯特睁眼闭眼间看得到的全是凯厄斯那张苍白如画纸的面孔,他和她对视,极其深刻认真地凝视她的瞳孔,叫她心下一阵收缩,呼吸加快,脸颊绯红,“你别这样看我。”   “嗯?我怎么看你了?”凯厄斯不知道他下意识的询问,更是让凯莉斯特羞窘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凯莉斯特苦恼地咬住下唇,凯厄斯下意识笑着抬手放到她的下巴处,轻轻制止了她牙齿对下唇的摧残。   她含羞带怯的眼神触及他干干净净的眸子时,时间一下子胶着。   凯厄斯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歌唱家对他已然有所改观,他移开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失陪。”   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滚烫的热汤,放在桌子上,“你今天还未进食吧?”那碗热汤冒着热气,散发出来的食物香味盖过了那鲜花的味道,她坐起身,凯厄斯将枕头垫在她的背后:“谢谢。”   凯厄斯坐下来拿起碗的动作一气呵成,听到她的道谢时微微一愣,他想不出回答干脆闭口不言,舀起汤递到她嘴边,还没能自如进食的凯莉斯特顺从地张开嘴巴,咽下那味道咸味的汤,热辣辣的从喉头一路暖到胃里。   他眸色沉沉,想不起这一出为何牵扯出那么多熟悉的感觉,就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因为食物而变得红润起来,热汤的热气将她的眼眸蕴染上水雾,看起来越发脆弱可亲。他机械地重复这些动作,直到凯莉斯特一脸为难地提出拒绝:“我饱了。”那副泪光敛艳的模样,带着她那个年纪人类少女特有的娇憨,凯厄斯看着她,总觉得有股怒气从哪里冒了起来。   却被他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像是哄猫:“再多喝一点,嗯。”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凯莉斯特听得耳朵发烫,招架不住,认命地张开嘴再喝了一口:“最后一口。”   凯厄斯守诺地不再给凯莉斯特喂食,放下碗,拿出一张毯子问:“要参观一下吗?”   凯莉斯特没想到他会提出带她参观沃尔图里的建议,像是噎到了似的,凯厄斯见她眼底有犹豫之色,正要转话题之际,她倒是拉住了他衣袖说:“如果不麻烦的话。”   凯厄斯张开毯子将凯莉斯特裹近毯子里,抱在胸前往外走,拐角处还没走到凯瑟琳已经推了一辆轮椅等在那,她一脸和煦的笑意在这本就阴沉的阁楼里显得有些突兀,凯厄斯狐疑被怀里凯莉斯特欣喜的目光所解开,也许才成为吸血鬼两年不到的凯瑟琳在同情她曾经的同类。   凯莉斯特高兴地坐到这个电动轮椅上,看着凯厄斯像是在说,你看不需要你抱我,我自己可以自由行动。   自由,这个可笑的人类还要在他面前证明什么自主行动?   在这里,在他的可控范围内,她有什么自由可说?   刚刚还好着的人,现在脸上是风雨欲来的神色,凯莉斯特小心翼翼地打量凯厄斯,生怕自己一个惹他不高兴小命不保,她情绪低落地看着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面勾勒着繁杂的花纹,那花纹像是从哪个古老的朝代穿越而来,带着浓浓旧日阴郁气息,就像站在自己里面的这个古老贵族。   她爱听流行曲,他爱听古典弦乐,她和他从族类到喜好都不是一个频道上的。   这个认知不知为何突然跳了出来,让她觉得心烦意乱,索性也学这个人板着面孔不说话。凯厄斯生够闷气后,才低下头去看凯莉斯特,却不想她看着地板上的地毯默默掉着眼泪,这个人类!   他蓦地推着轮椅朝前走去,一直到有窗口的地方,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像是一桶又一桶的水朝这块玻璃泼来,淋得它模糊不清,凯厄斯凝视着窗外,凯莉斯特泪眼朦胧地想要从这块在这个沃尔图里显得格格不入的玻璃窗,去看看此刻凯厄斯脸上的表情。   然而,太模糊了,什么也看不到。   之听到他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着一句话,细细去听才辨认出,他说:“这块玻璃是什么时候装在这里的?”   凯瑟琳的出现并没有声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凯厄斯和凯莉斯特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这对凯厄斯来说有点冲击,他什么时候退化到这样无知无觉,看着凯莉斯特的发顶不禁有些恼怒。   凯瑟琳摊开一张更厚的毛毯放到凯莉斯特的腿上,凯莉斯特感觉得出这个女吸血鬼并不爱说话,但是对自己的照顾很是周到,于是她轻声对她道谢。   “你出现得太勤快了,凯瑟琳。”凯厄斯是首领之一,他那双铺陈着血色残阳的眼眸对上凯瑟琳漆黑的眼眸,“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必再主动出现。”   这个凯厄斯总让凯瑟琳觉得太过温柔了,丝毫残丨暴的踪迹都不再有,她可没有忘记当初麦克斯被他囚丨禁在沃尔图里时,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新仇旧恨她都一并记着呢。   但是不好表露出来,凯瑟琳恭敬地答应然后退下,在凯厄斯没有察觉的角度对上凯莉斯特的眼神,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来,她在赌,在赌这个人类是个心软的、温柔善良的、惜命的小姑娘。   这样,她的计划会进行得更加顺利些。   凯莉斯特目送那个一直给自己帮助却从不开口索要感谢的女吸血鬼离开,然后抬眸对上凯厄斯:“你太多疑,太不礼貌了!”   凯厄斯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又像个只差点火的炸药,他瞪着凯莉斯特,“呵!”他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第一句该说什么,他像是在等着这一刻,等着温顺的小兔被自己逼急了跳起来要反抗,却不料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就能叫她反抗自己!   要知道,吸血鬼漆黑的瞳孔背后所代表的是饥饿,“你是我的,我怎么会让别人来将你享用?”凯厄斯对着她说,“等你像我一样,你就会知道,刚刚她的眼神代表的是什么?”   “她不会伤害我的!”   “你凭什么那么笃定?”凯厄斯的手指落到了凯莉斯特的脖颈上,只要他轻轻用力,这个脆弱得像是桔梗花的人类少女就会死在他冰凉的手指,慢慢失去此刻温热的体温,“凭什么那么笃定?”   他吐气如兰,眼神炙热得快要把凯莉斯特融化掉,她望着他绝美的容颜,听着他像是带毒的迷药般叫人沉醉的声线,谁说造物者是公平的?祂给了这一群行尸走肉一副好皮囊,得天独厚的天赋,强健的体魄。   而人类则是脆弱的,易碎的,到一定的年份就要死去的。   凯莉斯特忘记了,吸血鬼是被造物者舍弃的一族,不老不死,时光的流逝忘记的一类。   “我相信她。”   “不过几面之缘的凯瑟琳,你就这么轻易地信任她,你真是愚蠢得可笑。”   “那你呢?”凯莉斯特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把我带到这里来,每天在我身边说着颠三倒四的话,到底是谁更愚蠢得可笑?”   凯厄斯并没有像凯莉斯特预料的那样暴怒,他咧开嘴,又是那种充满恶意的笑容,眼底冷成一片海,“我在企图迷惑你,让你心甘情愿被我转化。你不是看起来坚韧得不可改变吗?我在赌。”   “我不会的,我说过我不愿意。”   “你会愿意的,我会让所有反对的人闭嘴,包括你。”   说完,凯厄斯不给她和自己争执的机会,推着轮椅把凯莉斯特送回她自己的房间里,望着那间被布置成巴洛克时期的甜腻风格时,凯厄斯心下生出一股抵触来,可这样的风格的确很适合凯莉斯特给他的感觉。   他将轮椅带出她的房间,握住轮椅手柄时,那股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熟悉感觉又像一双手,捉住了他的心脏,他站在凯莉斯特卧室的房门外,他自己书房的旁边,像是快要从这坚固的地板堕下去一般,虚空又无助。   他觉得这一刻,呼吸变得艰难起来,而他是不需要呼吸的血族。   ——   离开福克斯的麦克斯与雅各布往热带去,因为雅各布的特殊体质,麦克斯认为他们暂时还不能适应与欧洲和美洲那些血族的搏斗,决定带他从亚洲那边开始狩猎,顺便让彼此配合出默契来。   带着雅各布比以往那些男搭档都要好用,体力好跑不死,常年在野外生活,更是锻炼了他一身的生存本领,跟着他麦克斯一点都不怕自己会被饿死。   她现在觉得颠沛流离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安稳。   Chapter 68   如果可以,麦克斯是不愿意再回到欧洲来的。   她与雅各布在赤道呆了整整半年,遇到的血族屈指可数,可这屈指可数里多得是穷凶极恶的流浪者,他们痛恨阳光所以常年呆在那常年暴雨的地区,凭借雅各布出色的野外作战能力,他和她为那个地区的人类消灭了不少的潜在的危险。   大雨倾盆的夜里,雅各布驾驶一辆越野车在森林的路径里穿行,他要到市里去接麦克斯,她今天到市区去采购。离开森林,外头是开阔的丝绒一般蓝的夜空,他抬起头来看,没有高大树木遮挡的视线,他看到路灯在公路的两边依次排开,照亮冷冷清清的大马路,这与福克斯很不同。   他控制好自己的思绪不要去回想旧日回忆的山丘,这是他全新的生活,无需理会所谓的条约,跟着麦克斯一起去狩猎那些以食用人类血液为生的血族,他感觉自己自内而外迸发出越来越多的活力,这是和从前不一样的雅各布,他跟自己说。   然而在森林那条马路与市区马路的接壤处,他见到了麦克斯坐在地上,半张脸全是血,对面站着一个少年,两只手垂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地下的麦克斯看,雅各布顾不上把车停好,熄了火就跑下来。   少年有一双干净纯澈如水的眼睛,他凝视着雅各布,疑惑地看着他担忧地询问地上受伤的女人,他抬起手来看,上面是风干了血迹,可是关于那些伤害别人的记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才会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麦克斯看。   雅各布看向这个一脸无知无畏的少年,他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栗色的短发,狭长的丹凤眼和嫣红的薄唇,睫毛纤长眨起来时像是有蝴蝶栖息在上,雅各布尽量语气友善询问:“请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麦克斯痛得直抽气,被雅各布抱在怀内,吃力地抬起眼皮望向少年,说:“他是个有间歇性失忆症的半人半吸血鬼,我在一家墨西哥餐厅遇到他,跟他玩牌输了,答应帮他找父亲。然后回来的路上,他失控打伤了我。”   “我就不懂,我咋就打不过他这个小屁孩?”她嘟囔着道,雅各布紧绷的思绪放松下来,望着这个还是懵懵懂懂只会呆呆地看着麦克斯伤口的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我么?”少年闭上眼像是在努力搜索自己的名字,“我叫奥科·克里斯特·比利斯,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外公是一个鞋匠,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背书一样将自己和盘托出,说完之后张开眼,眼底蒙尘的模样,眼巴巴看着他们俩怪可怜的样子。   麦克斯拍了拍雅各布的胸膛,说,带我们俩回去吧。   雅各布一手夹一个往车上走去,奥科没什么表情,木木的继续盯着麦克斯的脸,“我不记得你们的名字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叫麦克斯,抱着我们的这个人是我的好朋友雅各布,我们是吸血鬼猎人,专门抓你这种长得好看脑子还不好使的吸血鬼小孩,我们是在大马路上捡到你的。”麦克斯语速很快,并不像一个刚刚受过伤的人,雅各布微微叹气,一本正经开口:“我叫雅各布,被左手抱着的是我的好朋友麦克斯,她是吸血鬼猎人,我是狼人,我们一起搭档狩猎吸丨食人类血液的吸血鬼,你是和麦克斯不打不相识,她答应帮你找到你的父亲,所以你要跟我们一起上路。”   雅各布将两人丢到车后座去,自己回到驾驶座开车,“奥科,你的脚边有个医药箱,你拿出来给麦克斯包扎一下、你弄出来的伤口。”   麦克斯抬起脚踢了驾驶座的沙发一下,活蹦乱跳,倒不像刚才他下车时看到那样病怏怏有气无力的。   奥科乖乖地去拿药箱给麦克斯清理伤口还有包扎,他的力度没轻没重的弄得麦克斯一直在叨叨,奥科抿着嘴忍耐着没有开口骂人,雅各布从后视镜上看着两个人在那闹,忍不住偷偷笑。   终于弄好之后,奥科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撇开脸没有搭理麦克斯。   麦克斯坐过去揽过奥科的肩膀,对上他的眼说:“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谁?”   “我叫奥科·克里斯特·比利斯,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外公是一个鞋匠,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你叫麦克斯,开车的雅各布,你跟我打赌,输了答应帮我找到我的父亲,你身手不及我迅速、出手不如我狠,因为腿脚受过伤动手时容易下盘不稳以致被对手绊倒在地,如果对方再对你的头部出手,你将会毫无招架之力。”   她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脸颊贴着胶布看起来有种禁忌的美感,她对雅各布说:“你看着这个小鬼,他厉害得很。”说完想起自己脸上的伤,狠狠地瞪了奥科一眼:“你肯定记不住,反正你打我留点力就行。”   “痛死我了……”   奥科对于要寻找自己父亲这件事算不上有多热枕,还会时常忘记自己要找父亲这件事。麦克斯与雅各布将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之后,便着手带奥科去找父亲这件事。   “你说你在佛罗伦萨出生,那你为什么会在仰光?”麦克斯扬了扬奥科的护照,“你外公帮你□□明的时候有没有被人问,为什么你才5岁,却长了一张15岁的脸?”   奥科冷冷地瞥了麦克斯一眼,“多事。”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雅各布闻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揉了揉奥科的头发,说:“你就让着她一点。”   对于要带着这么一个半人半吸血鬼上路,麦克斯和雅各布也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麦克斯不愿意食言,加之奥科并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至少在动手能力上比麦克斯更强,并不需要担心他会拖后腿的问题,只是,血族也算奥科的半个同类,他们两个带着他上路,不知会不会对他的三观造成影响。   倒是奥科很看得开,“我不认识他们,你们自便。”   搭乘的飞机降落在佛罗伦萨时,麦克斯还在熟睡中,什么也没有梦到,睁开眼时,雅各布已经拿着他们三个少得可怜的行李站了起身,奥科金棕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麦克斯,在他大大的眼睛里,她看到自己一脸的茫然。   大概这就是她唯一可以对这个城市露出的表情,茫然的,没有情绪的。   “走吧,麦克斯。”   走吧,麦克斯,接下来你将面对的是你当初丢下那把火之前,就已经设想到了的后果,早晚都要承受的,来吧,站起来,离开机场,走到这个城市的广场里去,走到这个城市的马路上去,走到这个城市你被他带着走过的地方去。   这一瞬间,她才开始挂念起他来,隔着赤道驻留在她手指的雨雾,隔着亚平宁炙热的阳光尘埃,奥科的手伸到了面前,麦克斯捉住,借力站了起来。   —*—   凯厄斯的歌唱家,凯莉斯特接受这个身份用了很长的时间,在这小半年里她在马库斯和卡伦一家的帮助之下,获得过短暂的自由,最终还是被盛怒的凯厄斯将她从别处带回。   大概凯厄斯所有的温情还有妥协都给了她,他答应不再将她囚丨禁在沃特拉城,答应暂时不转换她,这就意味着他面对她时继续克制再克制,但是这样的尊重凯莉斯特已然是很满意,与他的感情在这些时日里不断发酵。   凯莉斯特要求搬到巴黎去学习绘画,但不许凯厄斯陪在身边,凯厄斯一开始是不愿意答应的,但拗不过她的执着,还是妥协。他暗中派了几个人在巴黎既是监视,也是保护,空闲的时候就会到她的住处去。   他从未这么有耐心去对待一个本该是他食物的人类,那些绅士该恪守的他都恪守,那些吸血鬼无需恪守的,他还是恪守了,他愿意使她高兴,她高兴时给予自己甜蜜的一吻时,他都是打从心里觉得是嘉奖。   尽管这样的吻对他不过隔靴搔痒,他要的是她脖颈皮肤下的血液,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一切。   可是他还是忍受住了这一切,她的乖巧、她的臣服足以让他忍受她偶尔的小叛逆,像所有传说和真实事例那样,他该爱上这个歌唱家,然后他就真的爱上了。   这就是血族所谓的一生一世的爱吗?   那个栉风沐雨的夜里,他从山林里穿行而过,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斗篷上,他没有戴上兜帽而是故意让雨水打在他的眼皮、脸颊、颧骨上,他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他赶着去见凯莉斯特。   然而心情并不焦躁,尽管知道此刻的巴黎已经出现了许多不明来历的血族,可他此刻眼里看到的全然是另外一个人——她背着一把长刀在自己的前面奔跑,他死命地追都无法追上她的脚步。血族不需要睡眠,更不会做梦,但此刻他却觉自己是在做梦。   雨越下越大,空气里除了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和森林树木散发的味道外,再没有其他。   凯厄斯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再睁开眼,什么也没有,视线里充斥着深浅不一的绿,逼得他额角痛。   只要他越接近凯莉斯特,和她越亲密,这个人的身影就会越清晰,他像是中毒一样地去接近她遗留下来的景象。   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   —*—   像是交响乐里的变调,小提琴忽然急促起来,窗外的天气骤然从阳光灿烂变成阴雨绵绵,像是为了躺在他怀内的这个小姑娘开心,所以故意演变成这种他可以带她出去的天气。凯厄斯合上书本,力度刚好震醒浅眠的凯莉斯特。   她的金发在他胸口上凌乱着,他抱着她,手指逐寸逐寸地顺着她的鬓角抚摸,她在睡梦里躲避他的触碰,“凉。”声音像是浸没在蜜糖里,他低下头啄了她的唇一下,“不是说想出去吗?”   “真的吗?”凯莉斯特开心地问,顺着他手臂的力度坐了起来,惊喜的眸子对上他的,凯厄斯笑着说,是的,还不准备一下?   Chapter 69   他带她离开巴黎的阴天,去到佛罗伦萨的雨天里去。   黑色的斗篷包裹起她娇小的身子,凯厄斯抱起她确定她没有一点会被雨点砸到的可能之后启程,浅灰色的云层被狂风卷起连结在一起,低吼着压下来,他脑内一直在反诌一句话:“When I give my heart to you……”   当我把我的心交给你,那意味着你掌控了我,往前是生,退后一步是死,全凭你主宰。   雨雾越来越大,麦克斯鼻尖上渗出汗珠来,奥科和他们走散了,在麦克斯与雅各布追踪三人团体的血族时,刚刚还在身后的奥科不见了也是倏忽间的事情。她跑得很急,一口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站在分岔路口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   压抑了许久的天空开始暴怒,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她穿着雨衣没有戴帽子,一头卷发被大雨淋湿粘在脸上,她的纱布还没有拆下此刻已然是黏糊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了想往中间的那条路走去。   麦克斯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奥科,以奥科的病症还有性格保不准已经闯下祸患,她得去给他收拾手尾,她暗暗希望他能将那三个吸血鬼都给杀了,她和雅各布也能消停消停。   凯莉斯特与凯厄斯在美术馆里观展,他唯一愿意和她一同外出的天气只有阴天或者雨天,凯莉斯特不是没有趁阴天转晴时偷跑过。那天也和今天一样,他被她磨得不耐烦终于带她外出,正午乌云退下露出灿烂的太阳来,凯莉斯特没有犹豫脱离他的掌控跑到屋檐外,金黄色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镀上一层闪耀的光芒,她露出忧心忡忡的笑容然后背过身慢慢离去。   他以为他会愤怒到失控,可他却很平静地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走,那抹娇弱的身影,那头灿烂夺目的金发,直到天色全暗下来他才想起去追,就像一次蓄谋已久的离家出走最终会被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而走向终结那样,凯莉斯特开的车坏在了半路,她听天由命停在了原地。   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凯莉斯特也只是淡淡掠了他一眼,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他开车载着她,一路上风景从郁郁葱葱的树木到高楼林立的城市,他突然失去了说话的想法,她看着自己好几次的欲言又止他都没有理会。   他是个疲惫的旅人,凯厄斯轻轻地叹了口气,“凯莉,我这次找到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凯莉斯特看着凯厄斯,这个不顾自己意愿将自己掳至沃特拉城的吸血鬼,他的侧颜如同切割出锋利线条的大理石雕塑,他略略低沉下来的嗓音带着他自有的嘶哑,他在恳求她,他几时会这样低声下气过?   她忽然就心软了,低低地回了声,好。   麦克斯是在一家美术馆的后巷找到奥科,身材瘦削的少年背对她站在巷口的尽头,屋檐缝隙处跌落来的雨点淋湿了他的衬衫,白色的布料贴在他的背脊,他听到声响偏过头来看,眼底不再是初初认识时的茫然,他咬住唇认出麦克斯的瞬间便转身跑向她。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冲撞倒退几步,她接住这个大概陷入某种无助的少年,麦克斯望向巷口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躺着一个高大的人类他眼眸是红色,扯开嘴角对上麦克斯时张嘴露出尖牙。   那不是人类,是血族。   这个人既不是她在追的,也不是任何她认识的,她拍了拍奥科的肩膀,“这……这……不会是你爸吧?”   才开口,那个躺在地上的吸血鬼便朝他们两个扑来,带起一阵劲风,麦克斯被奥科压在身下,这个不及自己高的少年低吼一声翻身与那个吸血鬼搏斗,麦克斯躺在地上睁着眼呆呆地看着晦涩的天空落下的雨,冰凉的雨水进入她的眼睛里去干涩的,令人疼痛的。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对面窗台什么也没有,刚刚只是幻觉。   麦克斯迅速加入奥科的阵营里去,她抡起手边能够拿得到的东西自后将正在狠揍奥科的血族固定——麦克斯跳到对方的后背上被他直接甩了下地,他转过身想要先收拾麦克斯却被她用一把匕首捅进心脏。他又笑了露出刚才那种笑容,白色的牙齿在雨幕里闪出光来,奥科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天赋释放出来,把揪住麦克斯头发的血族来来回回扔在地上数百次。   麦克斯摸着自己的头皮喘气,还真是第一次见奥科处于暴走边缘的神情,这样看起来才像个吸血鬼嘛。   楼下的动静太大了,以致于凯厄斯已经无法装作无事发生,这次出行并没有带上随从,为了不暴露身份他还特意让美术馆清场,现在楼下那几个不知死活打着架的家伙,凯厄斯敛眉收紧拳头,凯莉斯特疑惑地回过头来,她感觉自己握住的手臂此刻变得紧绷起来,“怎么了?”   凯厄斯抬起眼皮,“我要去收拾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天色暗了下来,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铁丝网的围栏已经被人为扯了下来,美术馆的后巷宽阔得不像是巷子,凯厄斯走在里面顺着气味找到那三个缠斗在一起的人类、血族,还有必须被赶尽杀绝的半人半吸血鬼。   他原先是打算去去就回,可现在看来,绝对非常棘手。   凯厄斯的出现并没有让缠斗中的三人停下手来,麦克斯被那个吸血鬼丢到凯厄斯的脚边,她吐了口血撑着墙壁想要站起身,右手却摸到一只脚,她惊恐地抬起头去看,来人很高仅剩的些许光线都被他挡住,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拉起她,让她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脸。   麦克斯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凯厄斯,他银色的长发,平整的眉毛,狭长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他的唇色还是如同花卉般鲜艳,雨水滑过他的脸庞,他亦是死死地盯着自己,从他眼底里麦克斯寻不着一丁点的痛恨,或者别的什么。   他甚至连认都不认得自己,她呆在原地,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天与地都不存在了,他身后浓重的墨色也不见了,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抖得不像话。   Chapter 70   凯厄斯的目光落在麦克斯的脸上,没有超过十秒,抬手便将手上的人扔掉。麦克斯整个人被腾空抛下,砸到墙上反弹下来,她跌在雨水里,不知是铁锈还是自己身上流的血,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连续两次受到撞击的背脊终于不堪重负,她抠着墙壁凸出来的砖头才站起来,可等她站起来时对面的战况已经是奥科占下风被两个成年的吸血鬼揪着打,她把手放在心口处缓缓把气喘顺,抬眸扫过去接触到凯厄斯的的动作,她压低身俯冲过去。   察觉到背后有人朝自己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转过身去迎敌,她与他堪堪擦过,她的木桩比他要快,还来不及思考原因的凯厄斯就已经被人压倒在脏兮兮的地上,他血红的眼眸对上她深棕色的眼睛时,他会不知道下一句话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他愣住了,对方亦然。   奥科还在和那个吸血鬼纠缠着,眼见麦克斯像个提线木偶定住在原地,巷口还跑来一个撑着伞的女人,穿着白裙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他咬咬牙从纠缠自己的血族身上咬下半只手臂,跳到麦克斯的身侧。   凯厄斯第一个先醒过来就要出手却人叫定动作,“住手!凯厄斯!”是凯莉斯特,他的小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警惕地朝另一个吸血鬼看过去,那个血族的眼神已经变了,该死的!   麦克斯第二个醒过来,她的武器就悬在他心脏处,木桩是普普通通的木头但是被锡纸打磨过就不同了,捅下去他不会好过。   巷口有女人声音响起的同时她望了过去,下一秒奥科的手心就握住了她的,往下压去,还在瞪着别人的凯厄斯没有来得及反应,是巷口的人跑了过来踢开了他们,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就这么被踢到旁边去。   麦克斯的腹部再一次被重创,痛到有点麻木了,奥科第一件事是拎起那个金发姑娘的衣领将人拉到自己跟前,踩了一脚地下匕首的刀柄,借反弹的力度握在手里然后横在了金发姑娘娇弱如白玉般的脖颈。   奥科毫无惧色对上已经站起身的凯厄斯,顺便踢了脚还在地上缓气的麦克斯,她的头发已经被泥水洗过一遍,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泥浆,她撑着膝盖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后跑,目标很明确就是对面街的车子。   空闲的那个血族想要追上去,但是迫于凯厄斯带来的人受制于那个小鬼,他嘴里发出一阵阵不甘的“嘶嘶”声,被凯厄斯一记眼刀扎过去,也就没有声息。   麦克斯坐上了车,奥科在心底舒了口气,但愿自己此刻不要掉链子搞失忆,他对盯住自己不放的白头叔叔扯出一抹勉强称之为笑的笑,然后提起手里的人飞往麦克斯的车。   凯厄斯正要追过去,就被凯丽斯特雪白的脖颈上的那把刀硬生生拖下的脚步,等他追上去时哪里还有那辆车的尾气,他咬咬牙循着声音追去,已经无暇理会留在原地的吸血鬼。   该名吸血鬼施施然地丢下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外套踩着地面的血迹,看来他又得再次造访他亲爱的好朋友阿罗了。   奥科明显感觉得到自己手里劫持着的人,是故意被自己劫持的,可是这件事等他坐到汽车后座时,全部都不记得,还纳闷为什么要用利器劫持一个瘦弱的金发女孩,他丢开匕首坐到一边去,托着下巴看车窗外飞驰的景色。   麦克斯从后视镜看到奥科完全已经进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的状态,忍不住血气上涌,F**k,别这样啊,她一个人跟战斗格凯厄斯打根本不够他耐揍!   “奥科!”   “麦克斯。”   幸好还记得她是谁,“你的后背怎么全是血。”   “没事,挨揍了。”   “麦克斯……你的伤现在很严重,这条路直下转弯就是医院,你这样不去医院是不行的。”一直乖乖跟着他们上车的金发姑娘开口了,关怀的口吻。麦克斯狠狠踩下油门,车子开得飞快,响当当的声音充斥着车前盖,她抿了抿唇正想开口,奥科说话了:“我爷爷说过,受伤了就要包扎……”   “你闭嘴!”动作太大拉扯到伤口,麦克斯龇牙咧嘴好一会,“你被他打伤哪了?”   “伤?”奥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倒是旁边的凯莉斯特指了指他后脑勺说:“你这里破了。”   “奥科你下次给我安分些,你还想不想留着命见到你爸!”   “……”奥科低下头端详自己手里的血,再看看麦克斯泥浆和血迹凝固在一起的后背,心底升腾出一股怒气还有愧疚来,然后他抬起头又是刚刚在后巷和别人斗狠的奥科了,“我要找到他,杀了他给我妈上坟。”好狗血,麦克斯没搭理奥科,而是偷偷打量凯莉斯特,心底苦涩难明:“你在跟那个吸血鬼谈恋爱。”   “白头发那个。”奥科插嘴道,“……麦克斯,你当时没下手,让我很意外。”她也没有犹豫很久好吗,凯莉斯特晶亮剔透的眸子掠了过来,但很快归于平静,她柔顺地点点头,“嗯,是的。”   麦克斯舔舔唇才发现自己嘴皮上全是沙粒,她轻轻笑了一下,“是歌者对吧。”奥科不知道歌者是什么意思,但是从麦克斯那副嘚瑟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他捡起匕首又搁在她的脖子上。   “……”奥科你真的很懂事。   他们在加油站放下凯莉斯特,然后弃车爬上运汽油的卡车,这易燃易爆的,凯厄斯不会追过来了吧。   找到凯莉斯特的凯厄斯第一件事就是将人从头到脚细心检查了一遍,生怕会被那两个猎人所伤,在看到她并没有受伤之后安排亚力克与德米特里将人送回去,就要去抓人,但是手掌被她温热的手心包裹。   “别走,我怕!”   这两个猎人,到底对他珍重的人都干了什么!   凯莉斯特不愿意凯厄斯杀生,使人流血,今天在后巷见他将人弄得一地都是血,想起都后怕。   那个开车的女猎人,望着自己的眼神怪凉的,像是在盘算什么,如同穿行着吐舌的蛇,而且,她还是企图用木桩捅进凯厄斯的心脏。   麦克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恨透那个把自己又双叒叕打进医院的凯厄斯。   “会出现的,我等着看你对着她卑躬屈膝失去原则,等着看你抑制着身体里狂躁基因懊恼这世上存在无法抵御的宿命,这一天会来的,我见过太多吸血鬼因他们的歌唱家而疯狂,就差你了。”   那句预言,怎么那么快就……   她抬起手捂住眼睛去遮住白纱窗外透入来的阳光,真刺眼,好想要流眼泪。   Chapter 71   她还来不及继续伤春悲秋,奥科和雅各布就已经和医生一起推门进来,麦克斯连忙把挡住眼睛的手拿下,扭头过去看他们。雅各布和医生的表情都很轻松,唯独奥科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莫不是又遇到和他父亲相关的线索了?   奥科的眼神对上麦克斯很明确地告诉她,你的猜测是对的,麦克斯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雅各布是有多迟钝才没有发觉这个早熟的少年到底在忧愁些什么。   雅各布调弄了输液的管道,然后低下头去问,“你跟他见面了?”他身形高大挡住外头的太阳,灰色棉T恤的领口卷了边,麦克斯凝视着那跳起的线头,咧出苦笑,“居然没有死。”在旁边插画的奥科歪过头,对雅各布说:“可你当时为什么又要犹豫?”   闻言的雅各布笑了,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看麦克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对从大火中逃生的血族会否留有疤痕很感兴趣。”   奥科像是被噎了一下,这个借口,真是不需要打草稿。他没有再多说话,从外套的口袋拿出小刀削水果,麦克斯打发了奥科,再看雅各布,苦笑一下,比哭还难看:“我发现我下不了手。”   “如果不是奥科,我可能就死在那条巷子里面了。”她低声说,“我知道的,如果第一次没成功,我以后都不会下得去手了。”奥科递上苹果,麦克斯接过来啃了一口,他觉得这两个人有话要说,便借着洗手的由头离开。   怎么可能不灰心,她原以为已经死去的凯厄斯出现了,用他的手将她扶起又丢弃,她就如同不再有用的废料被丢掉。然而这一切不都是应得的吗,如果再见面时凯厄斯依旧温柔脉脉不得语,又或者是“我不能没有你”的深情模样,那才是最可怕的存在吧。   是这样没有错,麦克斯微微叹了口气,说:“他找到他的歌者了,名字我没问,看样子年纪不大,金发碧眼,身材瘦弱,大概是营养不良的成年女子。当时她似乎是故意被奥科挟持的,大概是想救我们吧,凯厄斯的歌者,真是善良,给他积善。不过,不能小瞧她,奥科抓住我的手要去杀凯厄斯的时候,是她跑了过来把我们踢开的。”   “喝杯水。”雅各布没有直接打断麦克斯,而是递过来一杯温开水,她像是个演技拙劣的女配角,他看着心里不太舒服,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麦克斯接过水杯,水温叫她清醒过来,像是有道光劈开了她,她捉住水杯眼底倏忽就漫上眼泪,热烈地熨过她的皮肤滚滚而下,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是真的害怕,她甚至羞愧于去问,从前那个不知畏惧为何物的自己,去了哪里。   答案是那样的昭然若揭,从前那个她并没有死,只是在遇到凯厄斯之后,她才知道恐惧为何物,她怕失去自由,她怕被爱情劫持,她怕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行差踏错而遭受劫难。   最害怕的,这个答案还被困在迷雾里,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仔细辨认,她下意识想要去规避那个最真实的答案。   雅各布把手放在麦克斯的肩膀压了压,说:“别怕,有我跟奥科。”   麦克斯破涕为笑,喝了一大杯水,擦了擦嘴说:“医生应该也和你说了吧,我现在的体格已经大不如前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我真的怕死。”   “……”雅各布拿过空水杯,然后揉了一把麦克斯的头发。   他没敢说,麦克斯检查过后的报告比起当初在福克斯时卡伦医生说的还要糟糕,用每况愈下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也许他该找个时间给卡伦医生打个小报告。   麦克斯只知道自己体力还有免疫力大不如前,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往坏处想,当务之急找到奥科的父亲,然后离开意大利,联系到玛利亚之后再作打算,若是奥科解决了他的父亲,也许接下来的旅途就是三个人一起。   *   凯厄斯没有多做停留打横抱起凯丽斯特上车离去,她窝在凯厄斯的怀里,头抵在他的肩膀,金发垂落下来在她的胸前,羽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低头凝视她,听着她不甚和缓的心跳声,“你是故意跟他们走的,凯丽。”   他们相处一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凯厄斯忍不下心头的火气,语气不禁放重:“他们是敌人!会伤害你的!”   “可他们是我的同类!”凯丽斯特抬起头来,眼眶红了一圈,说:“而且,而且,他们会伤害你!”   他抬手轻抚她的发丝,轻声细语,“可我比你强壮,他们伤害不了我的。”   “而你不愿意成为跟我一样可以保护自己的血族。”   前面开车的德米特里和副驾驶座的亚力克已经当自己的听力不存在,他们家的首领大概是从这个人类出现之后,就不太能用以前的形容词来概括现在的他了。   回到沃尔图里凯厄斯让亚力克先去给阿罗说明情况,等他安顿好凯丽斯特再到正厅去找阿罗,亚力克巴不得凯厄斯不在场,很快就到正厅去见阿罗。   阿罗在见完刚告别没多久的好友又接收到来自亚力克的讯息,他垂着眼睛低低地嗤笑出声,真是有趣得紧,从沃尔图里的天罗地网逃出去的猎人回到了意大利还带着一个半人半吸血鬼的小孩。   最要命的是,他那个才走出失恋阴影的弟弟重遇了她。   他回首快步走向马库斯,用他那如丝绒般的柔和声线,说:“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将所有不利的因素统统铲除掉。”   “她比我们想象中出现得还要早。”马库斯抬起眼皮懒洋洋地应道,假若不是因为凯厄斯,在解决完贝拉女儿的事情之后的一百年他都不打算出门,而这段时间里,这是他第二次踏出这座城堡的大门。   “交给我来处理。”   凯厄斯出现在正厅的拱门下,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阿罗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譬如。”   “转换凯丽斯特。”   “没有商榷的余地么?”   “商榷?我不认为这件事还需要等待太久。”阿罗不由得有些怒意,“凯厄斯,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转换你的歌者,是要等到她被狼人或者猎人分尸吗?”   “阿罗!”马库斯制止道,“你的说话太过分了。”   “我只是不愿意旧事重演。”   凯厄斯捏紧拳头,掉头离去。   离开了沃尔图里他也无处可去,只能在外头的街上乱走。   月色已经落在了沃特拉城的建筑上,他望着昏黄的街灯一路延伸往下去的街景,脑内不断反复循环播放有关于这条街上的画面,这些记忆他根本就不曾经历过,为什么会如此的深刻地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他白色的衬衣在这街上曾被鲜血染红,大雨倾盆,黑裙摇曳,她挽起的发髻被他扯开,暗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雷声太大他听不见。   此刻朗月当空,清风徐徐,他扶住路灯的铁柱整个人像是被回忆吞噬掉,汹涌而来的痛楚袭上心头,明明没有外伤出现却觉得浑身都在痛,大火烧身遍体生寒,何其矛盾。凯厄斯一直走一直走,到护城河的桥上,那种揪着身体里的五脏六腑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不曾对过任何人说起这些,似乎是从某天他从居住地的阁楼醒来之后。   阁楼,醒来,血族需要睡眠吗?   那么他为什么会从阁楼醒来?   之后是遇到他的宿命,他的歌者,凯莉斯特,不能被称为点心的甜心。   可是,是否甜美,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每在面对凯莉斯特时喉咙内燃起的那一把火,烧着的除了他的理智之外,还有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他亦是借此来浇灭面对她就会想起的许许多多模模糊糊的场景。   然而,至此他都未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脸,那个被他深深爱过,最后却动手要结果他的女人。   凯厄斯把围在外头的斗篷脱下拿在手里,望着河流上支离破碎的月亮,河道两边是黯淡的路灯光晕,黑漆漆的夜色里他听到自己呼吸缓慢且有节奏的,思绪像是一杯加了很多勺糖的黑咖啡,彻底坏掉的一杯咖啡。   视线里出现一个喝醉酒的落单身影,他眯起眼正要上前时,脑海里又出现了那把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耻笑他是个只会任由食欲支配自身的血族。   “闭嘴!”   清净了,他张开眼,她就在眼前,头一次这样清晰地让他看清楚她的脸。   “当着我的面,叫一次我的名字。”她说,一头黑发在月光底下泛着淡淡的光,他的手伸出去,穿过了这薄薄的雾,她疏忽间被这手拨走,他眼前只剩下虚空了。   *   阿罗生怕那个幼年血族对他法规的破坏在与马库斯商定好之后,带上他的防护罩勒特娜准备去堵麦克斯。   那个狡猾的猎人现在受伤躺在医院,真当他们沃尔图里不存在吗,居然还敢安然没有转移住处。   作为两个活得十分之久的血族,用八卦来形容阿罗也不为过,马库斯则是对自己想知道的感兴趣,这一次他是很好奇那个幼年的血族,到底是谁制造的。   “会不会是凯厄斯的孩子?”   “!”阿罗紧紧交握住自己的双手,眸子里写满癫狂的激动,舔舔嘴唇,眼睛上方像是有蝴蝶正在振翅欲飞,他难得用近乎缓慢的速度去眨眼睛,“如果真是那样,就有趣了。”马库斯不知有趣在何处,不过,阿罗三年五载里没有哪个季节不觉得有趣的。   这两个人会这样想也不奇怪,毕竟这孩子出现的场合和时机都太过巧合,唯一难以解释的是麦克斯并没有变成吸血鬼,更没有死去。   Chapter 72   清晨,轮椅滑过大理石地板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交错还有各种仪器依次响起的声音,雅各布一夜没睡和奥科在麦克斯的病床旁边下棋,两人斗得难分难舍,麦克斯打的点滴里面有激丨素,也一晚没有睡。   睁着眼睛在脑海模拟医院脱险求生的路线,一边想一边唾弃旁边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嘿!我说!”   “麦克斯,你说。”   “你说那群老不死怎么还不动手,这么沉得住气?”   而麦克斯口中的那群老不死此时就在医院的楼顶,大风刮来她的说话,阿罗的手就那么痒了,他几乎是咬着后牙槽对身旁的马库斯说,“动手吧。”   勒特娜跟在阿罗身后形影不离,因为不清楚那个吸血鬼小孩的天赋如何,所以此次出行便带上了自己的护身符,还有简,听说那个狼人也在,简就是来对付他的。至于麦克斯,难道他和勒特娜还对付不了她?   刚刚还被麦克斯嫌弃沉得住气的阿罗等人出现时,雅各布头一个挡在了前头,麦克斯拔掉输液管抓起奥科夺路而逃,幸好她未雨绸缪自己闲着没事想着玩的逃生路线这次居然排上用场!   “麦克斯,雅各布怎么办,他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四个的!”被麦克斯抱在手上的奥科担心地回望,一刻也不敢停的麦克斯跑起来时全然忘记自己上一秒还是个躺在病床的病号。   她生怕简会对奥科使用天赋,她自己还好纹身底下还藏着一个防御机制,而他什么都没有。   医院的后楼梯两边放着医疗垃圾,她跑着跑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这路太长根本走不到头,她推开防火门朝露台跑去,从那跳下去有东西可以缓冲——下面是垃圾车,那么臭,就不信那些恨不得将洁癖二字刻在脑门的老不死还能下得了手。   她让奥科先爬上露台,“快把护栏都拆了,我们朝垃圾桶跳。”   “一定非要这样狼狈吗,麦克斯?”奥科不情不愿地动手拆除护栏,小脸上全是嫌弃,大概在鄙视她的智商。她坐在露台看着下面,“你待会能接得住我吗?我好久没跳过楼了。”   奥科扁扁嘴,转过头来白了她一眼,说:“摔成半死最好,我直接转化你,你就无敌了。”   “是,无敌了的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这个长得好但是脑子不好使的小屁孩。”   两个人磨磨蹭蹭期间简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现身,麦克斯看到简一身黑,血红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就在边上的瞬间,她扯过奥科的领子直接往楼下掉了下去。自从她离开福克斯之后,不但智商掉线,人品也掉线了……   奥科没有接住麦克斯,凯厄斯接住了她。   简看到凯厄斯之后掉头去找阿罗,她不敢对凯厄斯动手,尤其是大家都对他们两个人那些破事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麦克斯闭眼等待着痛处的光临,却不料自己被从身后抱紧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那股医疗垃圾的恶臭霎时涌入鼻腔,她捂住鼻子和嘴巴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人拎起跳到医院后面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奥科见势头不对也跟着跑了过去,他看着那个白头发的叔叔也没敢多说话,就在刚才,雅各布挡在他们前头的同时,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凯厄斯没有放手一直维持背后拥抱麦克斯的姿势,麦克斯瞥见他手腕还有衣袖的袖扣,一时间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不敢想也不敢看,他呼吸的气息就喷洒在自己的脖子上,阴冷的,带着旧日意识的。   吸血鬼是不需要呼吸的,但那仍旧是他们的一种习惯。   她并没有刻意去记下他呼吸的频率,但在再度靠近的此刻,她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   是凯厄斯,麦克斯在心里叹了一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说:“松手。”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语气寡淡又疏离,“不放。”手上更是往里收,愣是把人往自己硬邦邦的胸膛里带,她在这里就是刚刚好,“麦克斯。”   除了在法国小镇那段时间里,凯厄斯很少叫过她的名字,此刻她听在耳里很是陌生,她还在疑惑,凯厄斯第二句话让她心头骤然被一刀劈下般痛,他说:“麦克斯,你是谁?”   “一个吸血鬼猎人。”   “专门抓我这种长得好看脑子又不好使的吸血鬼小屁孩。”奥科补充道,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白头发的叔叔抱着他们家的麦克斯,一看就不是好人,上次在后巷差点弄死他们家的麦克斯。   雅各布说过下次再看到他,就绝对不能让麦克斯再对着他犯傻,所以他迈着大步走向两个呆住的大人,将麦克斯扯到自己身后。   “谁的孩子?”凯厄斯嘴角抽搐,望向麦克斯,后者皱眉,“反正又不是你的。”   她从奥科的外套里抽出一把刀,眼神示意奥科也拿出武器来,可是马库斯已经出现在凯厄斯的身后了,凯厄斯有些埋怨马库斯的不守信用,他原先还想偷偷放她走,可……他又望向她,明明这个人都差点烧死过自己,为什么现在面对她时,除了灰心挫败之外,连恨的力气都提不起。   他应该杀死她才是。   奥科抬眸朝凯厄斯身后望过去,他有一双混合了深棕与琥珀颜色的眼眸,睫毛纤长且卷翘,麦克斯见过他母亲的照片,十分美艳的美人,他很像他母亲,所以麦克斯很难从他的样子去推导他父亲到底长什么样。   可当她在看到马库斯之后,第一个闪过心头的念头就是,这个吸血鬼一定就是奥科的父亲——黑发、面瘫,以及死鱼眼。   阴沉沉的天幕下像是倾斜的沙漏,麦克斯站在原地看着奥科抄起手上的武器从自己身边全速冲向凯厄斯——不,凯厄斯身后的马库斯,她都来不及伸出手去阻止他的动作,就听到阿罗和简在身后出现的声音——“好久不见,麦克斯。”阿罗冰凉得似是蛇舍得手掌贴在背后,隔着病号服传递过来他的温度,让她浑身打颤。   回过头去,没有雅各布,他不在,她和奥科也就还有一线生机。   “如此平静,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我可是很想念你的呀,亲爱的麦克斯。”   麦克斯挑眉,轻笑回答,说:“您怎么可以说我不想念您?”   “难道您住在我心里,所以才知道我不想念吗?”   简在阿罗背后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来,太会演了,这两个人。   马库斯对奥科的所有攻击都没有采取反击,他就那么呆站着任由这个如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吸血鬼小孩对自己为所欲为,这一切的局面谁都没有预计到,就这么发生了。   马库斯没有任何的反应,是没有出乎大家意料的,麦克斯趁大家还没有要扯下奥科的想法,她沉下气来要跳入到两人中间去把奥科带出来,有什么事不能等下次从长计议再动手么,现在完全就是以卵击石,他们两个会死在这里没有下一个机会的好吗!   但凯厄斯完全没有让麦克斯插手的想法,就在她要冲过去时直接将人扣进自己手里,无人惊诧于他的烂熟于心,就连他自己也是。   可这一切在未曾参与他俩过去的凯莉斯特看来,却是无比的刺目,像是一道惊叹号打在她的目之所及。   麦克斯的背脊撞到凯厄斯的胸膛,手肘碰到他的小臂,一阵麻痹的痛感反射到痛觉神经上,她咬牙对他喊道:“你给我放手!”   “放你上去送死么?”凯厄斯同样咬着牙,他根本不知这股怒气到底从何冒出来,总之看到她忤逆自己时就是火冒三丈。   “你的兄长破坏法规搞大别人的肚子,现在孩子都找上门了,怎么,你还要包庇不成?”麦克斯的话一字不漏落入阿罗的耳中,他死死地盯着凯厄斯抱住的人,要不是看在自己弟弟在场,真想一把撕碎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还是说你要……”凯厄斯没有犹豫伸手捂住了麦克斯嘴巴,防止这个人再说出什么话来惹怒阿罗,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的嘴里从不会吐出什么让人开心的话。最好不要让她多话,“你闭嘴!”   “%……#@*&……!”麦克斯气闷不已被人困在怀里,还不许说话,下次一定换一口钢牙咬断他的手!   奥科的攻击完全没有章法,马库斯几乎可以算是毫发无损,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他的外套被砍烂了。阿罗觉得自己的存在完全被忽视了个彻底,整个人就如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的玫瑰,看着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单单用心塞是无法将这一切概括的。   “简,去把他给我拉下来。”   麦克斯眼睁睁的看着简将奥科给整了下来,他白里透红的脸蛋都扭曲起来,痛得手指都蜷缩起来,但就是不吭声,麦克斯觉得自己整个心都像是被丢进硫酸里似的,她咬着牙拼命要挣开凯厄斯的挟制。   可这人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她气极地去踩他的皮鞋,但是踩空了,她的右脚从脚底一直麻到膝盖处,然后奥科被马库斯抱了起来,她头一晕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   是嗅觉让麦克斯晓得自己又被关进了沃尔图里的地牢里,真是没创意,明知这种地方根本拦不住她。麦克斯取下发夹站起身去撬锁,却发现这锁已经换成了密码锁,顿时就满头冷汗——破门配高科技锁,这群人钱真多。   她盘腿坐了下来,直到眼睛适应黑暗为止。   奥科去了哪里,她联想到贝拉的女儿蕾妮梅斯当初差点被沃尔图里以此发动战丨争,当时她就是趁着凯厄斯不在沃特拉城才成功脱逃的,那三个老不死该不会关上门暗搓搓决定他们家奥科的生死吧。   四周安静到除了她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她自己却一刻也无法平静下来,虽则是安坐着,可心头缠绕了太多的思绪叫她一颗心如同在煎锅上翻滚。   凯厄斯发誓,他根本就不想出现在这个地方。   Chapter 73   凯丽斯特半夜醒来发现临睡前抱着自己的凯厄斯不知去向,她看着黑暗的房间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女人,被凯厄斯抱在怀内捂住嘴巴的女人,她记得那双眼睛,倔强的,愤怒的,像是燃着一把烈火。当时凯丽捂住胸口,有一种无力感击中了她,她觉得她就快要失去凯厄斯了。   扪心自问,她无法想象今后没有他的时光将会是多么难熬,她将要面对观赏到美妙的艺术品时无人分享喜悦的境地,她将要面对遇上阴雨绵绵的天气独自一人撑伞漫游的境地,他不能在她已经习惯他爱上他之后又将她舍弃!   她是命定的宿命,无论是谁都无法替代她的存在。   *   这个孩子!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阿罗在心底咆哮着,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他在等待马库斯的解释,或者是关于这个孩子来龙去脉的故事,要知道,他最喜欢听故事了。   尤其是马库斯,在失去他妹妹如同失去自身灵魂并且无可避免地成为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后,是如何与一个人类缔造了所谓的“爱情结晶”十分感兴趣。   尽管这个孩子的出生是建立在毁坏由他们所维护的法则之上,他需要清楚它为什么会出现,是否威胁他们的统、治,以及马库斯对它的留恋程度。   可此刻的马库斯还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看着就来气,阿罗决定不再看他,而是望向阶梯下的小孩。   他堆起自认为最和煦最得体的礼貌笑意,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它,“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是阿罗,让我握一下你的手,好不好?”又或者像蕾妮斯梅那样抚摸他的脸,好让他清楚它不是一个怪胎。   “我叫奥科·克里斯特·比利斯,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外公是一个鞋匠,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看向阿罗身后表情冷漠如常的马库斯,“不过现在我见到了。”   奥科那双眼睛的眼型像极了马库斯,不同的是奥科眼睛纯澈如鹿,脸颊透着红润的光泽,唇色嫣红,他兄弟马库斯的孩子,真俊。   奥科盯着面前的大人,企图去记住他的样子,却发现是徒劳,他现在很想跟麦克斯待在一块,他不想又间歇性失忆,忘记要杀死父亲为母亲报仇的事。   阿罗伸出来的手还在半空中,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奥科才慢吞吞的伸出手去,但很快又缩了回来,“不行,我要见麦克斯。”   “哈哈,没关系,我总有办法握到的。”阿罗难得很有耐心,吩咐亚力克将奥科带下去休息。   麦克斯,他怎么可能还会让她轻易离开牢笼。   “我亲爱的兄弟,”阿罗站定在马库斯身前,“现在,你愿意告诉我所有前因后果,以及如何处置这个孩子了吗?”   “现在修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来得及吗?”   *   他在暗处,凝神屏息望向那人,她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盘腿静坐,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熠熠发光,先前他是要在凯莉斯特身边才能看到有关于她的记忆,现在面对她本人却是无比平静,一点想法也没有。   也许杀掉她,就再也不会有困扰。   凯厄斯从暗处走出来的时候,麦克斯就看了过去,她站起身拍拍屁股走近他,隔着铁门,黑暗逼仄的地牢里仅有的呼吸声都是她的,而他只是凝视自己,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他的眼睛如果习惯了这个颜色,并不会觉得恐怖或者惊悚,麦克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她对面前这个人的痛恨与爱恋不知何时已经对半了。   时间的流逝缓慢起来,不再会有计时器在旁提醒他俩相对时光已经所剩无几,他银色的长发在麦克斯的虹膜上兀自发光,她仰起脸看他,就像那天重逢那样,他亦是那样回望自己,她走近一步,从监牢的空隙伸出手去,轻轻地贴上他雪白的脸颊,他的体温一如从前。   无端地,她眼眶涌上眼泪来,原来,发现凯厄斯还未消失于世上她是会高兴的,尽管这高兴里面裹着那么一丁点不那么愉快的情绪。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不愉快,计划是她自己执行的,火也是她点燃的,她低下头抵住门咬住牙没有说话。凯厄斯凭感觉的指引去握住她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他记得这热度,当她的皮肤与他的触碰时,他的大脑迅速回忆起那日自己困于火海的炙热来,握住她的手忍不住用力起来:“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麦克斯闻言抬起头来,她濡湿的脸庞在黑暗中映出,他可以清晰看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嘲讽,他眼疾手快将手指压住她的嘴巴:“别说,我知道的。”   她凝注泪才敢去细看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其实你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对不对?”   “每当我靠近凯莉斯特,你就会出现在我们中间,没有实体,但我却可以清楚感受到你的存在对我的影响。”凯厄斯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患者望向麦克斯,“所以,你到底是谁,当初为什么要放火烧我?”   “你只记得这些吗?”麦克斯收回自己的手去揩掉眼泪,又恢复原先漠然的神情,退开距离,视线还是对着他没有退缩,凯厄斯忍下因为她的疏远而漫上心头的失落感,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而后背过身去,“难不成我们之间有过什么故事吗?”   “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啊。”她冷笑着挑衅道,殊不知凯厄斯抽出腰间的长刀往身后一砍,密码锁被一分为二,麦克斯看着刀尖上的寒光:“如果那段回忆根本就不值一提,你这可是亏本的买卖。”   “你走不走?”凯厄斯回过头来已然是咬牙切齿,这才是他惯常的模样,麦克斯笑吟吟地推开门走出去,“走,我当然走,可是我怎么走?”   回答她的是凯厄斯用力将她搂进怀内,拆开天窗,踩着沿街房屋的屋顶,在月光的照耀下远离他们身后那座高塔大楼,麦克斯捉紧他衣领,闭上眼去,她没有忘记,而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并且有了新的生活与新女友,她为什么会重新回到意大利来,她有很多的办法去避开的……   终究她没有,像是在那性命去豪赌,赌他的生死,赌她自己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结果是,他没有死,她对他终归如同所有俗套爱情故事那样,爱比恨多一点。   凯厄斯在沃特拉城外的红树林放下麦克斯,松开麦克斯的时候,她的头发擦过他的鼻尖,他不是不留恋的,然而,他必须要将这心魔放逐离开,他要的不可以是她。他想了想,摘下心口的项链,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很想将这项链给她,好像这是他许久以前想要做,却没有做到的事。   麦克斯没敢去看他的眼睛,冷不防手里被他塞进一个冰冷的物件,她觉得烫手得很,他说:“你走吧,你走了,我就会有安宁了。”说完便要离去,她扯住他的衣领,没用什么力气,他凑了过去,她踩着他的脚亲了过来,他没有躲。   她吻得很认真,缱绻又深情地去吻他,胸膛里的那颗心已经如同金属乐的鼓点那样奏起,她的手在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自己走,更不想去深究这背后究竟是不是阿罗的阴谋,她这一刻极其任性地,不想他得到所谓的安宁。   从前是他在撩拨自己,让她在各地辗转时都无可避免地去忆起与之相处的日子,是这个人让自己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却又在这一刻说要放她走,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随意的事情?   许久她才停下来,嘴唇还贴在他下巴处,忽地笑了,抬眸望着他说:“别想忘记我,凯厄斯。”   凯厄斯那双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一半的眼珠,可下一秒他便看到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沉下脸色去,苦笑说:“算了,还是不要记得我,那些都不是什么好回忆。”   “你的歌者看起来很美味,别错过她,祝你们会像爱德华和贝拉那样,拥有一个让阿罗无比头疼的吸血鬼孩子,和奥科作伴。”说完这些,麦克斯掉头走入那黑漆漆的森林里去,生怕他会反悔似的。   凯厄斯抹了抹唇,凝视她的背影,直到阿罗的出现。   “做得很好,我的兄弟。”他的声音让凯厄斯从麦克斯留给自己的触觉里醒来,回答说:“只是小事而已。”   “森林里的危险足以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成年人,更何况是一个身手大不如前的猎人,比起经由我们审判后处决,她死在红森林里会更惨烈。”凯厄斯说着,伸出手去给阿罗,阿罗接触后对凯厄斯的思想判断真伪。   “麦克斯至死都不会发现这是你出的主意,的确高招。现在,我们一起回去,帮马库斯修补他和他儿子的关系吧,凯厄斯。”   凯厄斯,笑着点头,再回头看那森林一眼,他听到她的鞋子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渐渐减弱,区区一个红森林而已,他的麦克斯才不轻易丧生。   一路平安,再也不见。   Chapter 74   盘旋在这夜空经久不散的奏乐声来自他摆放在庭院里的唱片机,破败的喷泉里是乌黑发臭的池水,水面上还散落着好几篇枯叶,整座城堡在那场大火里烧尽了全部装潢,只余下空壳在此地,苟延残喘般扎根。   狠的要命,他倚在铁栅前目视一望无际的野草,在夜色中有如漆黑的海被风推搡着涌起浪来。这浪在他的眼底翻滚,风吹乱他的头发,吹掉了燃在他指尖上的烟,灰烬落到他皮鞋上,像是出现在黑发里的头屑,如此碍眼,可风一吹,那灰烬也不见了,仅仅是曾经存在过而已。   他戴着手套,如果不是这样,他怎敢点起火来烧烟?   烟是那天凯厄斯送走麦克斯时她趁机塞到他口袋去的,他不知道她的寓意,直至他打开烟盒,里面只有一句话,“n 55!w !”身为血族最害怕的无非也就是火焰了,他点起它,任由尼古丁的味道围绕在自己的四周,假装她就在身旁,做着什么也好。   起风了,云被夹裹着卷往别的去处,他凝视着,如同凝视某座岛屿,他就像是被孔明灯遗留在地上的人,看着灯越升越高直至离开视线,如果真的要许愿,他不要什么,只希望她平安就好。   那个人,他厌恶过,待薄过,心动过,厚待过,忘记过,到此刻的放过,其实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哪怕她对自己做过危及生命的行为,可他还是没有办真正痛恨她,自问并不是一个毫无底线到纵容一个企图纵火烧死自己的猎人完好无缺地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吸血鬼,可这一个猎人是她,麦克斯,他无法狠心对待的人。   她是他的软肋了,终于,在如此之多的事故之后,他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这个事实,早于今天,早于昨天就已经潜移默化了,只是此刻,月光晒过的皮肤,指缝间的炙热,提醒他该去正视这个事实了。   烟头的火光蹭到皮质手套,很轻微地发出声音来,凯厄斯镇定自若地掐灭了烟,没有像那些模特的动态写真般写意风流又不羁,他很是庄重地去对待,因为他不知道她留给自己的这几根烟到底有什么含义,是不是像所有人类女人那样,是想他在想念的时候燃起一支?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踩在湿漉漉的绿草地的声音,隔着半人高的野草凯厄斯看到凯莉斯特一身骑马装踏着月色向自己而来,马儿的嘶吼声,还有背后他的两个护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有条不紊的尾随声。   凯厄斯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她奔去,没有任何的自我意志就像他已经做过无数次那样,她就是有这种让他心甘情愿的魔力,他根本无法抗拒这魔力对他的操纵。   直到把人抱下马,他的责备如期而至:“现在几点,请你告诉我,凯莉斯特。”   虽然已经习惯了凯厄斯这副有着禁欲气息又英俊邪气的模样,但当他义正言辞地对自己危险行为的责备时,凯莉斯特还是忍不住偷偷脸红,然后心跳加速,她摇摇头说:“我想见你,这需要分时间吗?”   “你太任性了。”凯厄斯没有继续责备凯莉斯特,而是将她放到草地上让她与自己同行,他记得她说过自己不想被当成宠物一般需要轻拿轻放,他克制住自己这种行为,因为在他潜意识里,这样是表示亲密和宠溺的。   每当他和自己的小歌唱家在一起的时候,凯厄斯会忘记麦克斯的存在,忘记自己在试图让阿罗相信麦克斯的离去对自己并没有影响这件事,他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对凯莉斯特无条件纵容和宠溺。   也许凯厄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凯莉斯特有多温柔,阿罗对此甚为满意,用以监视他的护卫都适当减少了,但指派给凯厄斯去歼灭新兴起的狼人团体并没有少,甚至有点变本加厉。这些动、乱分子猎人或者狼人必然是存心不让他们血族在这个世纪安然平淡地度过,不断地给他们制造麻烦。   先是早几年猎人大肆追捕狩猎血族,再是狼人们不断地复兴,企图颠覆他们血族对欧洲的统治。   如果不是他先下手为强设计将那古老职业公会新任会长李菲儿捕获,并且设计引起吸血鬼猎人和沃尔图里护卫队的血战,恐怕他们的族群会继续锐减下去。   她说得很对,世仇之间是不会有停战的。   李菲儿逃出沃尔图里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第二次她带走麦克斯也是在他眼皮底下,她的存在就是见证他有生之年里最狼狈的一段往事。   别以为躲在世界某个角落里他就不会想办法去铲除她,他有无数的办法让她跪地求饶,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得将那些大肆制造狼人的月亮之子一网打尽,处理完全部琐碎的事,再去对付她。   李菲儿需要活着,在他阿罗·沃尔图里还没有夺取她生命之前,她的命都不能被别人得到。   可惜世间许多事情,不能等,机会都是只有一次,失去就不会再有。   *   发现凯厄斯总会那么一丁点的时间会在自己面前走神,他银色的头发被她握在手里,就像是一段锦绸,只不过一点都不柔软,据说吸血鬼全身上下单独取出都是一件可以杀死人类的武器。所以和她接吻或者其他亲密行为时,他都会很小心注意不伤害她,他在保护自己,凯莉斯特是这样想的。   直到某天她在他给自己建造的画室里发现一幅已经被撕成两半的手绘地图,触摸到那粗粝的牛皮还有上面刻画的痕迹,她都不禁为这幅地图的原创者所惊艳,怎么可以将一幅地图画成一幅画,并且不失真!   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去找他邀功,之前她也经常这样去讨他欢心,其他凯莉斯特根本不需要那样做,她只需要挽起头发露出优美如白天鹅的脖颈站到他面前,她所有的要求都会实现。   需要讨别人欢喜的是凯厄斯,他的一切都被她拿捏在手,她若是死去,他就会变得像马库斯那样。失去麦克斯他也只是那样而已,但是凯莉斯特的死亡会。   Chapter 75   直到某天她在他给自己建造的画室里发现一幅已经被撕成两半的手绘地图,触摸到那粗粝的牛皮还有上面刻画的痕迹,她都不禁为这幅地图的原创者所惊艳,怎么可以将一幅地图画成一幅画,并且不失真!   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去找他邀功,之前她也经常这样去讨他欢心,其实凯莉斯特根本不需要那样做,她只需要挽起头发露出优美如白天鹅的脖颈站到他面前,她所有的要求都会实现。   然而此刻的凯厄斯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敲打了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他的脸色苍白更甚。她发现握在手心的手指正在发抖,这是凯厄斯吗?凯莉斯特惶恐地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他眼里哪里还有什么柔情蜜意,只剩下茫茫的荒芜。   凯莉斯特焦急地去喊凯厄斯的名字,凯厄斯定定地揪住半块地图没有反应。是在这个房间里面他将这幅地图送给麦克斯,她当时脸上震惊诧异的神情此刻他都还记得,后来她拿着这幅地图第一次逃走,他带她回来之后两个人发生过剧烈的争吵,暴怒之下他撕碎了这幅地图。   她看起来无所谓,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在他跌入只容得下他们两个的漩涡时,其实她也在其中挣扎着的。如果不是这样,那她留给自己的半盒烟还有那一个吻该如何解释呢?   凯厄斯轻轻地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看着凯莉斯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的灵魂在撕扯着,一面是不可抵挡的歌者,一面是不想放手的爱人,在这场拉锯战里无疑歌者才是胜利的一方,难道就这样认命吗?   可又能怎么办,麦克斯会愿意看他改变本性去和她一起吗?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要他这样做,同样的,她也不会为了自己成为血族,哪怕这样他们就可以厮守永生永世。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分歧,而这分歧中还有他的歌者。   他很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去对这个歌者产生爱意与保护欲,可这都是刻写在他天性里的东西,任他意志再坚定又如何,而动手结果了她,无疑是走向毁灭的第一步。   “我有事要处理,你回避可好?”   凯莉斯特听出话语里的排斥意味,尽管有许多疑问,但她还是礼貌地离开了房间。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平日凯厄斯只是在她接近的时候偶尔走神而已,可今天他头一回让自己离开。   是因为那个女猎人吗?凯莉斯特手指甲掐在手心,咬着唇冷冷地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看来要把计划提前了。   麦克斯原先住的地方现在被改成了凯莉斯特的画室,所有的格局都已经看不到以前一丝一毫的痕迹,他走近窗户,麦克斯在那用几十本精装书堆在地上当床,壁炉烧着他的书,想到这里他就笑了。   他一直以为他们在沃特拉城里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地方。   但此刻他清清楚楚想起那天她在窗下午睡,阳光正好铺满她堆起的“书床”上,壁炉里的火静静地燃着,微醺的空气,尘埃在阳光里飞舞,他当时做了什么忘了,只记得最后她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那是他们最平心静气的一段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烟,打开烟盒倒出一支烟来,不经意扫过烟盒里,白底黑字写着“n 55!w !”倒过来就成了“i miss u”,他愣住在那,打开的窗吹进一阵风,疑心是头发迷住了眼,他将头发别到耳后认真看那几个字符。   欢喜过后便是厚厚的一层悲哀覆盖在原有的情绪上,心口像被一把凌厉的剪刀戳了进去转了一圈再□□,原来已经坚硬到无法被摧毁的心脏还是会有感觉的,这种痛远比那天被火灼伤时还要更甚,哪怕费尽心思到脑海里去搜索词汇也没有办法形容半分。   想要每天都要见到的人,他却不得不送走,这是本世纪他所经历过最不好笑的喜剧。   ——   如凯厄斯所料的那样,麦克斯毫发无损经过红树林离开佛罗伦萨,她运气很好捡到一辆破车,修一修就能上路,在山林里走走停停离开意大利,靠着手机里的导航抵达比利时的布鲁日。   在布鲁日和玛丽亚碰头,玛利亚留起长发,染成暖棕色整个人看起来温温吞吞,像是还没走出失恋阴影。   麦克斯单刀直入问玛利亚,她点头脸否认都懒得,“如果真的是输给那个女人我也认了,可这他妈的是天命所归,我输得不甘心。”   “其实我也一样,玛丽。”   “所以你要认命吗,麦克斯,你会吗?”莫里是玛利亚的命门,一说到他连喉咙亦会沙哑,“如果你深爱一个人,你会认命吗?”   麦克斯抿起嘴笑着回答,说:“有些事,由不得你不认命。”   玛利亚觉得喉咙像是落满了灰尘,哽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笑,“是啊,这些都是由不得的事情。”她将车钥匙丢给麦克斯,“你的车从哪个废弃站捡到的,开我的。”   “去哪?”   “随你。”   一路上麦克斯将自己和奥科的承诺还有前因后果都跟玛利亚一五一十说了,玛利亚憋了好久才放声大笑,“这真的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电视剧简介了。”   说完正经事才说起分开这些日子彼此的际遇。   玛利亚和莫里在执行任务期间遇到莫里的烙印,两人分手之后,因为任务还没完成所以不得不一直相处到任务结束,莫里的烙印是个艺术大学的资优生,脾性古怪,占有欲旺盛,对玛利亚怀有深深的敌意。   “这我也明白,可我也不想和他们呆在一块好像我是第三者似的,可他妈的她才是后来居上的贱人啊!凭什么我堂堂正正的女朋友要被当成第三者,什么狗屁烙印还抵不上我跟他天南地北的那些共同经历的事情吗?”   “我不甘心,我谈过这么多男朋友,偏偏栽在这件事上,我不甘心。”   “而且……麦克斯,也许你不相信,我是真的爱着他的……”   “我怎么不相信,我又不瞎。”   “那你呢,这两年你去哪了?”   麦克斯调档的手顿了顿,原来,已经两年了吗?为什么这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她踩下油门加快车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不知道哪一件才是最重要哪一件是不值一提,想着想着眼前的路都模糊起来,麦克斯熄了火停车,对上泪眼朦胧的玛利亚,“玛利亚,我爱上了一个血族。”   “没关系,我爱的人是狼族。”   两个傻姑娘在荒芜的原野里相视一笑,北风穿过车窗吹起她们的头发,连红着的眼都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我一点都不后悔爱上他。”   “我也是。”   “如果放手是对两个人最好的选择,那就放手。”玛利亚撩起吹乱的头发,夕阳洒下来填满车厢,她的睫毛像是在闪着光,“姿态要好看点,让下一个人黯然失色。”   “装洒脱。”麦克斯重新启动车子,“我在福克斯带了雅各布出来,他不愿意听从身体的本能去和烙印长相厮守。”   “F**k!掉头回去,老子要烧了莫里那个混蛋!”   麦克斯陪着玛利亚回去,一场闹剧因为雅各布的出现戛然而止。   “变了心的人,越想越伤人。”莫里旁边的红裙女子冷着一张脸,不费一兵一卒损敌一千,麦克斯站在那里都为玛利亚感到难受,这一刀好像也插到了她心口。   真的痛啊,锋利的刀刃还在心口旋了一轮,汩汩地冒着血。   Chapter 76   “麦克斯,你说话算话吗?”奥科问。   正在削木头的麦克斯头也没抬,回答他,“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背信承诺的。”   “不过,有一个例外。”奥科眨眨眼,猛地凑了过来,小小的脸伸了过来,很好奇的表情。   “我经常打自己的脸。”   奥科的脸立马垮了,回道:“看得出来,我对此没有异议。”   在沃尔图里唯一还需要睡眠的奥科,在夜里忽然梦到和麦克斯一段没头没脑的对话,他第一次失眠。   他们会来带自己出去的,在此之前他就是相信他们,顺便学点实际的东西,到时候……   卡莱尔的到来,是为了带走被囚禁在沃尔图里的凯莉斯特。   在他收到的一封信上,谈到凯莉斯特在凯厄斯的囚禁下过着十分悲惨的生活,还要承受随时可能被杀死的危险。于是在与家人经过商量,并给沃尔图里的阿罗修书一封后决定动身去沃尔图里将人带回。   得知卡莱尔的到来时阿罗又表演了一番他对旧朋友到访的高兴心情,卡莱尔发现一向都会常伴左右的马库斯不知去向,正厅里只有阿罗与凯厄斯在场。   阿罗并不想让卡莱尔知道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制造了吸血鬼婴儿的叛徒,所以便竭力想要掩盖这个事实,旁敲侧击要知道蕾妮斯梅的成长细节,卡莱尔应付地回答着,心里想的却是快点见到凯莉斯特。   凯厄斯的表现,正常中带着一点怪异,他的怒气似乎都是表演出来一般生硬,但阿罗瞥了他一眼后他便收敛,卡莱尔也发现了这一点,就趁机将自己这次前来的用意说了出来。   “噢,你是要从我手里带走我的歌者?而且,商量要带走?”凯厄斯站了起来,走近卡莱尔,他脸上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却又怒意满溢,他微微仰起下巴,说:“是谁告诉你,她在我这里过得不好的?”   “一个人类,在沃尔图里……”卡莱尔满怀感伤,琥珀色的瞳仁里是真真切切的悲悯,“会怎么样的结局。凯厄斯你真的可以保证永远都不会伤害她吗?”   “你们始终是两个族类。”   “爱德华可以做到的,我为什么会做不到?”他噙着笑,可笑却是冷冰冰的,不带温度。卡莱尔心下蓦地一沉,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凯厄斯觉得自己的心事快要被看穿,便扭转头。这时凯莉斯特从门下走过来,穿着他为她精心挑选的华美服装,她娇小又可爱,目光纯澈且灵动,她是他的小歌唱家,出现的时候会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力。   此刻也是如此。   凯莉斯特看到卡莱尔出现的时候是欣喜的,她快步走向卡莱尔,却在经过凯厄斯身边时迟疑了,这时卡莱尔已经心疼又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发顶,说:“凯莉,好久不见。”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声音很不平静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更为明显,凯厄斯安抚地拥住她,凯莉斯特却发现这个环抱已经不如从前那样充满占有谷欠,而是温柔,这温柔的慈悲,她怒气冲冲愤愤不平,却又不能讲出口。   他要送她走,对不对?   凯莉斯特颤抖着双唇,抬起头去问卡莱尔:“卡莱尔,你来,是要带我回去吗?”   卡莱尔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起伏,猜不透她究竟是悲是喜,阿罗站在三人背后脸色也是晦涩不明,凯厄斯的冷笑半真半假,阿罗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的兄弟。   凯厄斯把人往自己身上拢,凯莉斯特的眼角渗出几滴眼泪来,没入发鬓悄无声息,“卡莱尔,我恳请你带我走。”   凯莉斯特没有回头:“我在这里……并不好。”   阿罗不解地望着两个暗自在互相拉锯着的凯厄斯与凯莉斯特,明明昨日还是如胶似漆的爱侣,今日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同样不解的还有凯厄斯,他原以为至少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凯莉斯特才会被说服跟着卡莱尔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中去。   她这样懂事,也好,省的他再迂回曲折地去解决掉她。   凯厄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现他此刻应该有的表情,阿罗也云里雾里,他悄然走近了凯莉斯特,他看起来无比渴望知道答案,可凯莉斯特不情愿,她双手紧握在一起,眼神里写满了抵触。   “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始终无法背弃你作为人的信仰,所以,我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对不对?”凯厄斯低下头来,问凯莉斯特。   他眼神里有光,莹润亮泽到让她都快要相信,自己这次是伤透了他的心。   可她却像是哑了一样,她的情绪不再是她自己的。   凯莉斯特离开沃尔图里,与卡莱尔踏上返回福克斯的旅程,她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里去。凯瑟琳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阳光灿烂的沃特拉城,她看起来悲伤又愤怒,凯莉斯特像是快要被嫉恨燃烧起来。   她扯出一抹笑,当你的计划安全你的想法按部就班进行的时,你很难不去露出这样的神情。   凯厄斯远远地瞥了凯瑟琳一眼,继续保持沉默,将这副伤心的样子定格下来。   这一切都有点过于顺利了,想要得到凯莉斯特天赋的阿罗,居然就这样放她离开。甚至连理由这样牵强都不介意,阿罗有什么打算,是他没有察觉到的吗?   亚力克就站在凯瑟琳身边,马库斯和奥科从外头进来,气氛凝重得很。得益于吸血鬼出色的听力,他们都没有不打算开口让任何人窥见自己的真实想法。   凯瑟琳从亚力克的眼睛里看到警告,他必然是知道了那封信,是她寄出的。可他绝对猜不到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挑衅地对他笑了笑,再瞥了一眼凯厄斯,才翩然离去。   亚力克没有第一时间跟过去,她要作死,他怎么可能允许。   得知白头发叔叔的女友离去后,奥科有些幸灾乐祸,失恋了吧,活该。   Chapter 77   这是场好戏。   甚至这还是一场难以碰上的好戏,麦克斯在将车停到高地前这样想道。雅各布在后座上摆弄他的装备,玛利亚更是磨刀霍霍。   狼人的嚎叫声大老远他们仨就听见了,间中还夹杂着几声人类小姑娘被吓破胆的叫喊声,荒郊野岭的尤为瘆人。   传统意义上来说吸血鬼在打斗的时候是会发出类似蝙蝠嘶哑的声音,可在现行的约定俗成的实情里,是不会发出声音的,所以在听到时玛利亚都疑心自己听错。   “麦克斯把车开近些……”玛利亚把枪上了膛,扣扳机随时准备驳火,麦克斯依言照办,开车的间隙忍不住对玛利亚说:“你……把枪口离我远点儿,走火怎么办?”   “这枪比不上你们以前用的……”雅各布逮着机会插嘴,被玛利亚吼了声就乖乖闭嘴了。麦克斯觉得让玛利亚暴走一下也好,无论是吼她还是雅各布都好,把不快都发泄出来,不要憋着。   他们预计过这会一场少有的格局,却不料,这格局的主角们全都不是他们生活里无关紧要的角色——   北风猎猎,低矮的草尖锐地擦过脚踝的皮肤,纯白色的围巾被风刮起贴到了他们的挡风玻璃上,麦克斯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破车再回头去看被狼人包围在中间的那三个,她咬着狗尾巴草在嘴里,没几秒就烦躁地吐了出来。   “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回答麦克斯的是雅各布快要裂变的身体,麦克斯拉着玛利亚跑远了点,又说:“玛利亚,那是凯瑟琳,我一个人救不了她。”   玛利亚扛着枪,睨了麦克斯一眼:“小不忍……我去他的乱大谋,上吧!”   凯瑟琳一路跟踪凯莉斯特到这里来,想着杀了凯厄斯的歌者好让凯厄斯从此变成马库斯那样的行尸走肉,这个时侯一群狼人从森林里朝她奔了过来……   这群狼人并非偶然经过的,没有凯莉斯特的命令和指引,他们是不会贸然行动。   凯莉斯特回过头来对凯瑟琳笑,金黄色的头发衬得她肤白胜雪,可是却有着一双与她极之不相称的绿眸,幽绿阴森的眼眸,直勾勾地落在凯瑟琳身上,她心头猛跳,想要逃已经来不及。她试着去发散自己的天赋,却因为范围太广只可以控制一部分。   凯莉斯特的笑更加放肆起来,她眯起眼,露出雪白的牙齿,身上的裙子还是凯厄斯给她选的那一条,就像个优雅高贵的公主站在风起处,金发飞舞,唇红齿白,媚眼如丝……   亚力克赶到的时候,正是这个局面,他的凯瑟琳被困在一群高大的狼里,隔着这样近的距离,那股味道快要把他熏晕,他没有跳进包围圈而是在外面想要用黑气去将狼人控制住,却因为一时心急,忘了凯瑟琳在里头……   所以麦克斯看到这一幕时,真的是想拿起鞋拔子狠狠抽亚力克,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雅各布还在后面控制自己变身,玛利亚已经一头热血冲了过去,麦克斯丢下刀鞘也跟了上去,明明……算了,她不会觉得自己队友有什么问题的。   凯莉斯特也看到了跟在一个短发女人身后的麦克斯,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狼人的痕迹从身体上压下去,跌坐在地上。   亚力克被一头狼咬住了头发,相比下凯瑟琳就没有那么狼狈,她的手深深地没入一头皮毛灰白的狼身体里,尚且跳动的心脏就这样被她拔了出来。   这个时侯里麦克斯还是迟疑了下,她深知歌者对一个吸血鬼的重要性,如果凯莉斯特……玛利亚结果了那些逼近凯瑟琳的狼去扶起虚弱的她,麦克斯扫了一轮后那几头尚且想要再战的狼飞快地朝森林里逃,雅各布跑了过来背起麦克斯,麦克斯回头对玛利亚说:“我们去赶走他们,我们会在亚力克伤口痊愈前回来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狼还好,可这是月亮之子咬下的伤口……   凯瑟琳抱着亚力克的头,细细地去看那狰狞的伤口,她的奇怪地发现自己竟会心疼他,她忍下那股情绪……是她太心急了,害人终害己。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亚力克,我……”   “啧啧……”玛利亚也蹲了下来,掰开亚力克坚硬的外皮,“咬得太深了,你看他现在的状态……”   “凯瑟琳,你还是立即带他回去。也许那些老不死有办法治他,不然待会麦克斯跟雅各布还被那群狼人围堵,我们也顾不上你了。快点走吧,我去追那两个蠢货。”   *   穷寇莫追,话是这样说的没有错,可……算她自己这次圣母了,她不想见凯厄斯变成马库斯那个样子,那些爱跟恨早就在那天他放走自己变得模模糊糊没有边界起来。   他是骗过她,也做过不少她所痛恨的事情……再遇上的话估计她也不会手软,可她不想这个人为着别人变得更加没有灵魂,彻彻底底的空壳,到了那个地步即便是她手刃凯厄斯,那个也不是原来的凯厄斯了。   可这些理由,麦克斯当然清楚是站不住脚,暂时用来自欺欺人也好。   此刻的麦克斯并不知道,自己一时的圣母行为,会为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   载着麦克斯去做傻事的雅各布是拒绝的,可他自己本身就是个……一言难尽的情圣,所以一边唾弃麦克斯,一边又忍不住帮她。   玛利亚开着车在后头追赶,更是在心里把麦克斯和雅各布骂了个遍。   将心比心,如果莫里不是变心,如果莫里的烙印没那么讨厌,没准逼着雅各布载着自己去救人的,就是她玛利亚了。   这场追逐戏没完没了,凯莉斯特见势头差不多就停了下来,那头温顺的狼很快被她结果掉,她的手满是暗红色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湿漉漉的土壤上,她随意捡起一根树枝念了几句咒语后划在了自己的脸庞、脖子、还有胳膊上,娇弱如她禁不住这些摧残很快就体力不支躺了下去。   Chapter 78   沿途撞碰到许多横生的树枝,刺烂了麦克斯的袜子,划破她手臂的皮肤。雅各布放缓速度下来,停在了森林的沼泽前,浓稠的黑气在这土壤上升腾起,动物与猎人的尸体腐臭味在空气中挥发。   没有任何踪迹证明这里凯莉斯特来过。   麦克斯从雅各布的背上下来,让他去变换回人形状态。   她从兜里掏出指南针去辨别方向,雾气到处都是自然是影响判断的。   “麦克斯!”雅各布套上裤子便从白雾的交界处走了出来,麦克斯收起指南针朝他走去,“怎么样,有发现了吗?”   她真挚地望向雅各布的棕黑色双瞳,而对方歪着嘴笑起来,那蜜糖一般的诱惑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不清醒,麦克斯退后一步,眯起眼想要去看清他的模样时,袭击突如其来,任她再警惕也没用。   意念动,但身手早就不如以前的她,并没有过多挣扎便被对方击倒……   雅各布扣好衬衫的纽扣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麦克斯的影子,他循着味道追过去,只有一地的豺狼骸骨,尚且温热的沾着血的皮毛,红色的肉被翻开烂在湿漉漉的泥土上,他检查了好一会儿,确定那根本就不是月亮之子的本体!   他站起身,周围伫立着的树木都在白雾里若隐若现,回过头却能清晰地看清不远处冒着黑气的沼泽,所有的东西都那么诡异,雅各布屏息静气想要沿原路返回,却越走越不知是何地。   他引以为傲的方向感在这片森林里溃败的不成样子。   玛利亚是开着车进来的,火烧枯叶的味道涌入鼻腔,却怎么也看不到火苗的出没,可车厢里的温度却是越来越高,方向盘滚烫得像是暴晒在太阳底下的废铁,扭动的时候需要很大的力气。   她拿出自己的电子通讯设备,信号惊奇地满格。她青白的脸上因这热气透出不自然的红晕来,她的眸色在浅浅的日光底下显出幽蓝色的光晕来,这下子玛利亚发现自己的眼睛视力开始模糊……鸦红色的血在四处蔓延,她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那股铁锈味无孔不入,她捂住嘴打开车门,趴到一旁去干呕……   麦克斯醒来的时候身边蹲着泫然欲泣的凯莉斯特,金色的长卷发被旁边苍老的树木缠住,树木的枝干沟壑纵横,雨水顺着那缺口留下来,凯莉斯特的衣服被大雨湿透,黏在身上更显得身子瘦弱纤细。   在沃特拉城麦克斯只是远远地见过凯莉斯特几次。小巧的下巴,金发碧眸,像个发育不良的高中生,望向别人的眼神都是带着怯意的,这刻也是——凯莉斯特撑着一件旧夹克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阻挡倾盆大雨。   麦克斯活动了四肢,慢悠悠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脱下皮衣,把穿在里头干爽的棉质t撕下一块,去擦净凯莉斯特手背上的泥。   黑漆漆的泥巴被擦干净,露出狰狞的伤口来,在这闭塞到只有雨水味道的空气里,这道伤口蔓延出一股浓郁的血液味,麦克斯皱眉,心头发毛。   “疼……”凯莉声如细丝,轻轻地在麦克斯的耳膜上点了一下,她不由得放轻力道给凯莉斯特包扎。   麦克斯举着皮衣,她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先找地方避雨。”   凯莉点头,正要走却却因为头发的原因被缠在了原地。麦克斯直接把衣服盖在了她身上,蹲下去解开被缠住的头发。麦克斯很认真地去做这件事,以致于都没有发现凯莉落在她发旋上的眼神。   就像是裂开的地缝中吹上来的风,阴冷潮湿一眼望进去都是漆黑色的苔藓,凯莉斯特听到自己灵魂深处那把叫嚣着要杀死麦克斯的声音,她冷静下来,再等一会,不能让这个人死得太痛快。   她恨她,凯莉斯特想道,只要她消失了,凯厄斯就不会再有动摇了。   原本这一切都是她的,如果没有麦克斯的存在,就不会有先来后到这个错误的枝节横生在她的人生中。   再过一会儿,待到这雨势再凶猛些,就是动手的好机会了。   “好了,我们出发吧。”麦克斯手里执一把长刀在前头开路,斩开那些挡路的草木或者骸骨,凯莉斯特跟在她后头走得容易些。她凭直觉走,抵达河岸,隔着雨雾对面出现一架车,有一团红色在涌动。   麦克斯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玛利……玛利……是不是你?”   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在,这真的像是在暴雨里能听到的回声吗?雨林里带着热度的水珠滴在身体上暖融融的,倏忽间,雨水接触到皮肤后引起一阵阵的战栗,冰渣子一样砸在皮肤上,粘在皮肤是T恤像是巨大的制冷机源源不断地往身体里输送冷意……   “你知道吗,我很久以前就认识凯厄斯了。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的。”凯莉斯特的声音从麦克斯的背后响起,“我知道他要比你早得多,为了他我……”   麦克斯没有理会凯莉斯特,脱掉鞋子往河里走,“玛丽!玛丽!”   麦克斯很急,控制了整个森林生态系统的凯莉斯特都不知该作何反应,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黑发湿漉漉披在背后的女人,跌下那湍急的河流……   这一切都发生太快,麦克斯呛了好几口的水,幽绿色的河水淹没了她全部的声息,她睁着眼睛看气泡腾升上去,她看到玛利亚在河对岸被火烧着的景象才急着要过去……   凯莉斯特跪在了河边,伸手去抚摸那河流,隔着水面,她看到麦克斯沉到那河里去。温婉动人的脸颊上浮现起与她年龄不符的阴沉笑容,“玛丽……玛丽,玛利亚没有被火烧,是你看错了。”   “她看错了什么?”   凯莉斯特看到河面上突然出现一张童稚的脸,一只短小的手臂探到河里去,“那么深的河水!”声音里已然是着急的哭意,凯莉站起身,和面前的人对视。   雨后初霁,灿烂的太阳从厚厚的乌云底下露出半张脸来,照在面前这个湿透了身却还是无损其气度的凯厄斯身上,银白色的头发因为雨水的原因被捋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漆黑的眼眸郁郁沉沉地凝视着她,嫣红的唇被怒火激得打战。   下一秒凯厄斯的手就伸了过来,捉住了凯莉斯特的脖子,她瞬也不瞬地与他对视,“凯……凯厄……凯厄斯……你确定可以亲手结果我?”   “不需要他,我也可以。”奥科还保持蹲在河边探手的姿势,抬头恶狠狠地放话。   凯厄斯咬紧后牙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博弈,可那汹涌的怒火在想到麦克斯时偃旗息鼓,他一把摔下凯莉斯特,“小鬼,你看好她。”   说完便纵身跳入河里,他现在,无比的、极度的、十万分的,后悔送她走让她自由的决定,他应该是,哪怕不被接纳,也要死守在她后头保护她才对。   到底他是太过放心了,抑或是她变蠢了?   Chapter 79   凯厄斯朝麦克斯的方向游过去,暗绿色的河水包裹住她的身体,双眼紧闭,尚且有气泡从鼻孔涌出,幸好这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活着。   心腔里像有道光照过去,幸好她还活着,凯厄斯这样想着。   他抱起她,把人带上岸去,无可避免地记起麦克斯遭遇海啸致使失明的事情……凯厄斯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唇,就以这条湍急的河流起誓,从今天开始,他会一直守着她,不退缩,不胆怯,不食言。   奥科一直专注地盯着河水去看,天空是晴朗的,朵朵白云投影在河面上,凯莉斯特的脸色像是被涂上了白色的油漆,死白死白的。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真愚蠢。”   说完奥科就站了起来,河对岸传来雅各布的声音:“奥科……凯莉斯特?”他纵身一跃从对岸跳了过来,挡在了奥科与凯莉斯特跟前,“怎么回事?麦克斯呢?”   此时凯厄斯带着麦克斯从河底出来,雅各布看到凯厄斯显然很是吃惊,凯厄斯雪白的脸镶嵌在幽绿的河面,他的脸色阴森的可怕,那道凌厉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剜在凯莉斯特身上。雅各布低下头,揉了揉奥科的头:“奥科你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吗?”   “……记得的。”   雅各布说:“你说。”   “我打昏了我爸……那个人……偷跑出来,白头发那家伙出来找我,在路上我们碰到了受伤的简跟凯瑟琳……然后我们就到这了。”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口中的简,其实是她的孪生弟弟亚力克的奥科继续说,“在森林的外面……看到你们,我们跑进来的时候麦克斯阿姨已经踏进河里,坠了下去……”   “河很浅,可是我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麦克斯越沉越深。”奥科一口气说完,扶着额头说,“我要记住才行,这个凯莉是反派角色,她制造了这森林里面的全部假象。”   “你……是怎么知道的?”凯莉斯特自问这一切都掩盖得很好,包括她一开始的故意接近,按照所有剧本里的歌者做的那样去接近凯厄斯,得到他的爱,成为他不可抵抗的宿命,尽责当好一个甜心。   而奥科,从出现在沃尔图里到现在时间并不长,他是怎么发现的。   “你用你的伎俩去操纵了这个森林。从某种共通点上来说,我是可以看得到你在做什么的!”他冷着脸解释,又问凯莉斯特,“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同那个金发医生回家去了吗?”奥科童声童气地质问,却又俨然一副小大人的神情,反差不小。   凯厄斯一边照拂麦克斯一边留意凯莉斯特的行动,到了此时此刻他都是疑惑大于其他情绪,雅各布去找寻生活的用具,河边便形成了奥科与凯莉斯特对峙,凯厄斯护着麦克斯的场景。   凯莉斯特的心口酸涩地疼着,眼眶灼热,当你在嫉妒一个人的时候,那副样子很不好看,不需要看河里的倒影她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处心积虑地想要与他厮守,最终还是敌不过一个叫麦克斯的意外,叫她如何服气?   凯莉斯特望向凯厄斯满眼心疼却又不敢太过靠近女猎人的样子,他在害怕自己的体温冻伤她吗?越是这样,她的心脏就越想要爆炸掉。   这个血族,她爱了他不知多少个世纪,从凯莉斯特离开某部吸血鬼同人小说,跌入这个名叫《暮光之城》的世界后,为了成为站在凯厄斯身侧的人,她动用了女巫不可使用的黑巫术去永葆青春,去制造了亚西诺多拉的歌者,甚至将自己与本应成为凯厄斯歌者的女孩交换了身体与人生……   苦心孤诣等到了一个机会,等到了他忘记所有与这个猎人有关的一切后,成为他的所有。   然而,终究是……   “因为我要跟他在一起!只要她消失,只要她消失!”   “麦克斯居然救了你这么个……人渣!”说话的是雅各布,他扛着一堆干柴回来,用打火机点燃,隔着烈烈的火光他怒气腾腾。   凯厄斯站远了一点,对火他还是恐惧大于所有。   “我从未见过比她还是愚蠢的人……奥科,你还说我蠢,蠢的是她才对!”凯莉斯特撑着膝盖笑起来,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你们都这样蠢,我告诉你们,这个森林你们是出不去的了。”   “凯厄斯你就出现了,我原本是想要杀死麦克斯之后,回去找你的。可你现在来了,我不会让你陪着她一起死在这里面的。”   凯厄斯抿紧唇垂下眼睑,压抑住身体里的怒意,“她为什么还醒不过来?”   “她会醒过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凯莉斯特狞笑着,金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她徒手将河水一分为二,地形也随之分裂,石头爆开的声音在耳边“轰隆隆”地响着,她噙着笑地退后一步,站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对面。   “我在出口等你们。”   在裂口处横生出一片汪洋来,不过是倏忽间的事情,奥科目瞪口呆地对着面前的海洋,雅各布生出的火被海水扑灭,凯厄斯抱起麦克斯跳到高处,还在原地的奥科也被雅各布背了起来。   雅各布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同凯厄斯困在同一个地方,并且是合作的关系。   四个人在雪地里奔跑,虽则是下着大雪,可温度却是热的,完全颠覆了奥科与雅各布的世界观。奥科被雅各布背着,他趴在雅各布的肩头,问:“麦克斯会不会一直睡着不醒来?”   “凯莉斯特如果这么轻易让麦克斯死去,她就不会制造出这么一个地方来为难我们了。”雅各布思忖片刻,又说:“真的是因为你偷跑出来才到这里来的吗?”   “……当然不是,我在那个破城堡里面根本就……我被关在里面等着你们来。”奥科有些伤心的语气,在雅各布的听来,一股愧疚在心里泛滥。   “我们在去沃特拉城的路上……我们来晚了,奥科,对不起。”他加快速度跟上凯厄斯的步伐,“麦克斯当时坚持要救凯莉斯特,生怕凯厄斯失去歌者会变成你父亲那个样子。”   “他不是我父亲!”奥科小声反驳着,带着赌气的成分。   雅各布拍拍奥科的屁股安抚他不满的情绪,继续说道:“我不过是去穿衣服,回头就找不到她了。”   “更奇怪的是这片森林……到底凯莉斯特是什么人。”   “白头发那家伙带我出来之前,我有听到凯瑟琳说简是被狼人咬伤的。”奥科努力去翻找记忆中的细节,“可是,阿罗却说那不是狼人咬的。”   “雅各布,是你咬了那个可以让人浑身发痛的简吗?”   “……”雅各布懒得去纠正脸盲症发作的奥科,他明明记得那是狼人咬了亚力克,他不会认错的。   那该怎么解释,他后来找到的那些骸骨?   *   玛利亚弃车徒步前行,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她不知走了多久,天色还是没有改变,雨水停下后没多久就出了大太阳,可这太阳甚是诡异一直都没有改变高度。   直到她走到海边。   森林里出现一片汪洋,而这片汪洋中竟然出现裂谷大瀑布。   所有的诡异事件都集中在今天发生了,而下一秒凯莉斯特从水中爬出来更是让她一下子吓到叫出声。   Chapter 80   “凯莉斯特!”玛丽亚伸手去拉从水里出来的凯莉斯特,“你怎么从……这个地方出来?”见她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又说:“只有你一个?”   玛丽亚嘴里嘀咕着麦克斯和雅各布的名字,凯莉斯特听着并不说话,看来玛丽亚并没有知道什么,她自己现在耗损了太多能量了,需要一个人支撑她,直到他们四个人破掉她设下的东西。   “我没有见到其他人。”凯莉斯特白着唇,轻轻阖动眼睑,无辜得很。   玛利亚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玛利亚把人扶起带到一边去,“你把湿衣服脱下来,我去找点东西生火。”   凯莉斯特发现这些常年在野外生火的猎人,落水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东西生火。   “你在这里等我。”玛丽亚嘱咐道,便跑开。   凯莉斯特看着玛丽亚离开的背影,并不是很放心,“她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   玛丽亚当然是看见了的,当时她在河对岸,隔着一层厚厚的“壁”,过不去。清晰地看到凯莉斯特做的事情,麦克斯掉到河里去的时候,她更是紧张,可任由她对着那“壁”做什么都撼动不了半分。   直到凯厄斯带着一个小孩出现,然后才是雅各布……玛丽亚看着凯莉斯特不可思议的行为,在那道裂痕出现在大地前,她攀着石壁才没有掉下去,可她不敢对凯莉斯特做什么,生怕凯莉斯特死亡会带来什么负面后果。   只能先扮作不知情,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   海水倒灌,树木倾倒,地动山摇。   这些自然灾难发生在一瞬间,凯厄斯把人背到身后去,站定在一棵红杉树的顶部。凛冽的北风将他身上的外套吹得烈烈作响,远处的火山冒出硝烟,衬得那天边一片火红。他眯起眼避开那迎面而来的风沙,微微侧过头去看肩上的她。   麦克斯趴在凯厄斯的肩膀上,她又把头发剪短了,垂落在她肩窝处。   此刻正在发烧的她,微微颤动着睫毛,苍白的唇色与脸颊两坨红红的晕相映成趣。凯厄斯听到自己心里轻叹声,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他脚下的树木便下陷了进去。幸亏他反应快,带着人跳到另一处高低去。   雅各布同奥科在地上,去移动那些阻挡前路的障碍,寻找可以安身的地方。   这时,凯厄斯感受到背上的人苏醒的迹象,她滚烫的身体更用力地靠近了他,然后耳边传来她呢喃的声音,嘶哑的声线让他心口像是被车轮滚过一般。   “凯厄斯?”她叫他。   “是我。”凯厄斯脚步未停,继续朝前跳跃,踩在一块平地上才把人从身上卸下来,让她倚在石壁上。他站在麦克斯的前面,牢牢护住了她,“要喝水吗?   ”   麦克斯眨了眨眼,她现在四肢酸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冷风一吹就禁不住哆嗦。凯厄斯又靠近了麦克斯几分,去挡那风。   她便顺势倒在了他怀里,头靠在他心口处,那里冰凉冰凉的让她额头的热气减下不少。水是凯厄斯用奥科平常装食物的罐子装的,他拿出来喝了一口,俯下头对上麦克斯的嘴唇,将水渡了过去。   麦克斯的呼吸喷洒出的气息落在他的皮肤上,凯厄斯闭着眼,凭直觉去捕捉她。   暴风雪来临之前,他将斗篷把麦克斯围住,问:“热不热?”   麦克斯摇摇头,说:“我们去跟雅各布还有奥科会合吧,我没事。”   “你不要逞强,是真的没事才好。”他抬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怕不怕?”   “怕什么?”她强撑着没有昏睡过去,嘴巴苦涩,两眼酸胀,“有你在呢。”   听到这句话,凯厄斯不由得心头泛酸,这次是他处理不当,才会造成这个后果:“我会带你出去的。”   “……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努力对他展露笑颜,凯厄斯欣悦地亲吻麦克斯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将她背起来,“你先睡一会儿。”   “好的。”   险情总算休止,四个人在山崖的顶部聚合。   是夜,麦克斯倚着凯厄斯坐在云杉树上,硕大的月亮透出阴森的光来,深蓝色的夜空镶嵌着一颗颗星星,两个无法共存的物体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下,麦克斯收回注视夜空的视线,望向身侧的凯厄斯。   却发现对方一直在凝视着自己,她舔了舔唇,“怎么了嘛,一直在看我。”   “我得看着你,不然你又会消失的。”凯厄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耳侧传来对方轻笑的声音,紧接着她的手就伸了过来弹了他的鼻尖,“我能去哪?”   “你能去的地方多得是,只要离开这片森林,你又会带着你的朋友或者伙伴离开。”凯厄斯转过头去看麦克斯,深邃的眉目里全是她的样子,“我从来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那股捉不到的忧愁在他俩之间浮上来,麦克斯收回了刚刚的笑容,拧着眉也不知怎样作答。   良久,“我心悦你,可是……”她的手掌心被他握住,那样轻的力气和珍重的神情,她后面那些伤人的话就说不出了。那些话随便拎一句出来,都是伤人一千自损五百的,他们彼此之间何止是“血族”与“猎人”身份的阻隔?   “麦克斯,我想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以什么身份。”他见她不反驳,又继续说了下去,“不管是朋友、恋人、对手,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的肉身还没消弭,答应我,不要单方面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好吗?”   向来就少有听得到过凯厄斯如此温言恳恳,麦克斯回握了凯厄斯握着自己的手,他这样言之凿凿,她怎么可能不心动,这一切都早就是不可抵抗的宿命了。她不敢动,生怕一动眼眶里的泪就要簌簌而下。   “好。”她闭起眼忍住泪,复又睁开,“……我那一次……伤你有多重?”   “不痛。”凯厄斯笑得很真诚,手指覆上麦克斯的眼角,说:“动手之前,我知道你犹豫了。”   “我那样对你,就算你烧死我,也是我活该。”他自责得不敢去看她的眼,“死在你手里,我是时时刻刻都愿意。”   “你……你这个老不……你这个老古板!”麦克斯气结。   Chapter 81   他们被困在这片俨然成了现实世界孤岛的森林里。   没有任何飞禽走兽,除了氧气再也提供不了其他生存条件给他们,然而在这里面他们不需要吃饭睡觉,一点能量的消失都没有,得知这件事后雅各布和奥科就不再执着于寻找食物和水。   就连麦克斯烧退后很快就恢复了体力,奥科每天就跟在她身后,每回凯厄斯想要对麦克斯表达些什么的时候,奥科都会不明事理地盯着他。几百年没有感受到的尴尬情绪在这几天感受个遍,凯厄斯也是郁闷得很,却又不能说出。   憋在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麦克斯,这条路尽头是一条长河,会不会是那天你掉下去的那一条呀?”奥科被麦克斯抱在手上,他刚刚去探路回来带他们走。   麦克斯躲开地上的障碍物,回答说:“待会去试试水温就好。”   “这种东西用水温能记得起来吗?”奥科又问,凯厄斯在后面殿后,见奥科跟麦克斯又聊上了,于是走上前,“奥科我抱,前面是荒草,你开路。”   开路的确是她熟悉一点,麦克斯点点头,将奥科放到凯厄斯手上,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刀,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好看。   凯厄斯抱着奥科不紧不慢地走着。奥科不太开心地要下地去,“心机真重,哼!”   奥科下地去找雅各布耍,凯厄斯伸手拿过麦克斯手里的长刀,“我来吧。”   凯厄斯下手不知轻重,一甩过去大半片的荒草就被扫掉了,麦克斯点点头:“你的确很适合。”   凯厄斯抿嘴笑了,然后继续维持优雅的姿态去开拓路径。   行至河边时忽然大雨瓢泼,雨水是红色的,落到人身上像是血一样触目惊心。麦克斯以为这不过是凯莉斯特的新把戏,却不料这大雨忽然而至又戛然而止,空气里飘荡着的血腥味让凯厄斯按捺不住那股饥饿感在身体里蔓延。   他的手颤抖着连刀都握不住,手一松,刀就掉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像是被打进了激素,心口鼓噪着要去杀戮,双眼通红又发黑的趋势,他单膝跪下,捂着头痛苦地叫出声来。雅各布隔开想要去看他情况的麦克斯和奥科,“我先过去看。”   大家身上都是黏糊糊的血,麦克斯回头去看那条河,隔着一层红色的薄膜下是绿色的湖水,两种颜色叠加在一起更是觉得可怖。   凯厄斯觉得自己像是吞下了一把火,外壳里的东西全都要被燃烧殆尽的感觉,他的手指僵硬,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麦克斯越过雅各布朝他走去,跪在了他的身边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紧闭的眼,她的心忽地着急起来。   “凯厄斯!凯厄斯!”她喊着他的名字,见他痛苦的神情,她也觉得难受。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奥科站在雅各布身后也是迷茫的神情,“奥科你不要靠近他。”雅各布嘱咐奥科,然后走过去瞧凯厄斯,他似乎很是痛苦地和什么挣扎着。   “麦克斯,会不会凯莉斯特发生了什么事?”   红色的雨水在凯厄斯的脸上干涸成了一道道渍,麦克斯伸手去将那些痕迹抹掉,“你带奥科过河去,我在这边看着他,待会再同你们汇合。”   “你自己一个人……”雅各布不太同意。麦克斯又说:“你们先走,去找到凯莉斯特,找到她一切都好说了。”   “她是这里所有东西的关键。”麦克斯想了想,“玛丽也是,她到底有没有走入这个森林,也很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太过诡异,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凯厄斯……我还欠你呢……你要是敢有事,我就不放过你!”   *   玛利亚和凯莉斯特一同上路,对于凯莉斯特偶尔的指路行为她也是听之任之,可是有时候她会忽然消失一段时间,这让玛利亚很疑惑,直到有次趁凯莉斯特没有防备跟了上去。   凯莉斯特的口袋里带着一只玻璃球,小巧玲珑放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玛利亚看到她将水晶球丢到了水洼中,紧接着水洼里出现了各种画面,凯厄斯他们俨然在列。玛利亚捂住嘴巴,肾上激素不受控地上升。   只见凯莉斯特操纵着里面的东西移动,山川、河流、大海、树木……像是玩具一样在她手里。   凯莉斯特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从包里拿出一本残旧的书,玛利亚看了过去,那是一本写着各种巫术的百科全书,上面的文字并不难认,都是他们接受培训会学到的拉丁文。   一定要偷到那本书,里面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果然这一切都是她捣的鬼,想到此处玛利亚的血都快要停止流动了。   玛利亚是直接把人敲晕才去翻凯莉斯特的包包,很快就翻到了那一页,办法并不难——杀死始作俑者即可。   那到底她杀还是不杀?   这时候凯莉斯特站了起来,手放在玛利亚的脖子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玛利亚,“你要杀我吗?”   玛利亚疑惑地望着她,凯莉斯特轻蔑地笑了起来:“是啊,这不合时宜的心软。”   “知道吗,”玛利亚撩起刘海儿,“那些不合时宜的心软,只有被你拿住软肋的人才会有。”说完玛利亚将凯莉斯特的手直接拗断,一脚踩在了她的肚子上,“我没有软肋在你手里。”   在拿出匕首对准凯莉斯特的脖子时,玛利亚压制住她,拿起书,嘀咕道:“杀了你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反派了……”凯莉斯特翻了个白眼,回答说:“要杀要剐爽快点好吗?”   “这样就更加奇怪了。我甚至连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玛利亚还在翻目录,“说说看吧,你看上凯厄斯哪里?你看麦克斯都已经退出你们的剧情了,你怎么还是对她苦苦相逼呢?”   “啊,找到了。”玛利亚低头去看凯莉斯特,“说吧,你有什么话还要说的。”   凯莉斯特笑得有些甜美,眼睛却是晦涩的:“我输了,输得很惨。”   “……”好没有新意,玛利亚心里想着,“你不应该将所有赌注压在一段感情上。我对你们的前尘往事并不清楚,所以……就这样吧!”   *   他的痛苦看起来更加重了,她盘腿坐在凯厄斯的身边,看着他咬牙切齿地忍耐住什么,她甚至想要开口问:“你是饿了吗?”   “你快点走,别留在这里。”麦克斯没理他站起身走到河边去,河面上的血色已经消失,反而变得清澈起来,先前那层绿油油的细菌也不见了。她把袖子撕了一半沾湿,扭干回到原地去,凯厄斯脸上悲切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又见到了麦克斯,他别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   “别躲了,我都看见了。”她蹲下去在他边上,给他擦脸,“我就是觉得你的脸太脏了,影响美观。”   “麦克斯,你在我身上看得到未来吗?”凯厄斯突然丢出这样的问题,让她好像回到了少女时期看的情感杂志。   “我在我自己身上都看不到未来,怎么会在别人身上看到?”麦克斯歪着头挑眉回答凯厄斯,他听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   “据说人类,都希望可以跟爱侣来日方长。”凯厄斯撑着地面坐起来,与麦克斯相对,他现在感觉好很多了。   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他话语听起来那样有神彩,很久都没有进食让他原本红色的眼眸变成深邃的黑色,麦克斯看他眼底里的漩涡,觉得现在她那些真真实实的情感如果表达出来,他一定会难过。   “我不能骗你。”她说出口的时候,喉咙便哽住了。凯厄斯奋力抬起自己僵硬的手臂想要去抱抱哽咽的她,麦克斯下一秒就挨进了他的怀里,手环住他的身体,“我也不能骗我自己。”   “头一回,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就是命。”   凯厄斯听到自己心里叹气的声音,他就知道,他们所能拥有的好时光都是从危险的间歇偷来的。从前是她失明,现在是他们被困在一个不知为何物的险境里,未来呢?离开这个虚幻之境,回到现实世界——阿罗、沃尔图里、血猎、血族……   无论再天真都好,他们都是没有未来的。   有什么比清楚这件事还要让人难受,没有了。   “你只要好好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我全部的未来了。我的生命很漫长,可以保护你很久。当然,我知道你并不需要这些。你不会想要改变身份,我也没办法成为你的同类……从一开始,所有的东西都是错误。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即便你比我遇到过的任何人都要……请容许我用‘可恶’来形容你……但是我眼里只看到了你,后来,就只能看到你。”他语调缓慢,声音温柔沙哑,目光缱绻,像是在念一首情诗。此刻太阳从树丛的背后落下光来,晒在地面上,他浑身散发出光来,皮肤像是钻石一般在照耀着。   整个森林慢慢开始放晴,白云飞速翻滚着,蓝色的天空从云头后露出来,飞鸟拍打着翅膀发出扑棱棱的声音,然后是风吹过低矮的树木发出的声音,所有的东西开始恢复原状,包括他们应该存在的关系——敌对的感情关系,复杂纠结的背景,剧本该换了。   “别说了,凯厄斯。”麦克斯埋首在凯厄斯的胸膛,闷闷的声音从他衣料里传出,“没有什么比明知是错,还放任下去还要糟糕的事情了。我是确定,而且快乐,你能给我的并不多,但是这一切都很值得。包括那些在沃尔图里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有后来我妥协后的相安无事,你骗了我,我烧过你……”   “我们扯平了,你不要再觉得……我们两个没有未来是件……值得难过的事情。我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但是我觉得没有未来也是一种未来,我不要那种一望到头的生活,我们这样就可以了,再要多一点就太贪心了。”   他很想开口去叫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即便已经身体恢复了原本的行动自如,可他却像是患上了失语症。   我和你呀,要怎么样才可以在一起。   Chapter 82   雨过天晴,整个森林恢复生机。玛利亚找到了他们四个,麦克斯和凯厄斯言笑晏晏地走在后头,前边是雅各布和一个小孩——应该就是那个他们在半路捡到的奥科了。玛利亚站在原地向他们招手,麦克斯看到好友安然无恙,飞快地朝玛利亚狂奔去。   “你还活着,真好。”麦克斯对玛利亚说,玛利亚嫌弃地推开她,奥科跟在雅各布的身后,凯厄斯则是站在了最后头。玛利亚看了他一眼,再看麦克斯,两人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在表述相爱这件事。   她这一下子就不知道该为她高兴还是……责备她才好,麦克斯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好友,“我想清楚的了。”   奥科不情不愿地跟着凯厄斯回沃特拉城,临走前拉着雅各布还有麦克斯的手,问:“你们什么时候来带我走?”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奥科破天荒地含着泪,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玛利亚看着都心疼看向凯厄斯的眼神都带上责备。   麦克斯回握住奥科小小的手,说:“放心,我们不会食言。你跟凯厄斯叔叔先回去,等着,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离开那里了。”   凯厄斯不悦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当着他的面这样说,真的好吗?   “那,说好了。”   奥科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看麦克斯还有雅各布他们,玛利亚看着奥科那张苦兮兮的脸问麦克斯和雅各布:“你们打算怎么从沃尔图里手里带他走?”   “这次我们有内应。”   “凯瑟琳?”玛利亚疑惑地说。   “凯厄斯才对吧。”雅各布眯着眼对麦克斯笑道,难得麦克斯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她用脚踩着地面的野草,“这次是我自己打我自己的脸了。”   他的明天很长,她不问明天,只要当下就好。   奥科回到了沃特拉城,他们在外头折腾了那么久对这座城堡里的人来说,却不过是断断一瞬而已,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奥科与凯厄斯离开了那样长的时间。   不同的是马库斯,大概是父子连心,奥科回到去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马库斯。他站在大门处不知等候了多久,灰白色的脸上是肃穆的神情。奥科出现时,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那似乎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见惯兄弟假笑的凯厄斯为此感到极大的震撼,他不知该不该帮奥科离开沃尔图里。这里是吸血鬼的权利政丨治中心,可是这个孩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留下来最终也不过是成为阿罗的武器而已。   想必麦克斯比他还要明白这件事,而且他可以看得出,奥科是真的很不喜欢这里。凯厄斯本质是个十分自我的人,他愿意为麦克斯考虑开始那天……就只有等着沦陷的份了。   马库斯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心下了然,“阿罗不在,收拾好你们自己。”奥科扒拉了好几下自己的头发,马库斯看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心里都禁不住柔软起来,他拍了拍奥科的肩膀,“去吧,我的孩子。”   奥科叹了叹气,他实在是懒得再去跟这个男人辩驳,他是一丁点都不愿意当他的孩子。   凯厄斯看着奥科离开的背影,对马库斯,说:“也许自由成长对他来说会更好。”   “他对我来说是一份礼物,同样也是一个让我力不从心的难题。”马库斯的眼神无可避免地继续苍老下去,凯厄斯不忍继续刺激他沉吟不语。   马库斯挤出苦笑,“这些天我都很努力想要去当好一个父亲,来弥补我和迪黛米的遗憾……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有凯厄斯的帮忙,麦克斯他们很容易就把奥科带离了沃尔图里。   临走前奥科敲响了马库斯的书房大门,他比刚来意大利时长高了不少,容貌更是越发出挑,此刻他正用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凝望自己的父亲,只有血缘关系而没有其他牵绊的父亲。没有办法,以他的记忆力只能这样去界定马库斯。   他还恨着这个人呢。   马库斯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一个人类的父亲没有任何区别的眼神。奥科把门锁上,向马库斯走去。奥科稚气的脸上是诀别的勇气,他站到马库斯的面前,“我请求,同你决斗。”   “我认输。”马库斯没有任何的停顿就说出这句话,他张开了双臂,“拿去吧,我的孩子。”   奥科抿嘴笑了,并不领情,眼睛里写满了嘲讽:“我对手无寸铁并且不打算反抗的对手没有任何兴趣。”   “既然是这样,等我哪天想取你性命的时候,我再来。”奥科解开脖子上代表沃尔图里的项链,放在了书桌上,“如果我还记得你的话。”   马库斯拿起项链,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波动,他做了一个恭送的姿势:“感谢你的光临。”   奥科离开沃尔图里好一段时间阿罗才发现,他的愤怒几乎要将整个沃特拉城掀翻,他指责马库斯:“当初是你说要跟奥科修复父子关系,现在你就那么放任他离开?!”   “马库斯,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凯厄斯不在场,但也猜测得到阿罗的愤怒,他只能用尽办法去掩盖自己和麦克斯暗地里的计划。   马库斯也只是淡淡然地掠过阿罗的,而后用他惯常的语调和语气,说:“奥科并不适合成为沃尔图里的护卫,更不适合当我的儿子。”   “在沃尔图里,我只需要有你和凯厄斯就够了,其他的人只会扰乱我们之间的关系。”   阿罗看似认同了这个说法,让马库斯以为他不再追究此事。三个人共同生活的这些年里,总少不免会有摩擦,然而这一次,马库斯的坚决比阿罗想得要多得多。阿罗派去查探事实真相的切尔西什么也没有追踪到,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让护卫里级别最低并且常年在外的切尔西执行。   经过这么一遭,阿罗大致猜到他们三个人里有两个人是结成了同盟。   “既然如此,也就不要马后炮,指责我的心狠手辣。”   这一次,阿罗打算亲自动手。   Chapter 83   奥科回到仰光去,那里有他熟悉的人和事,是要打算重新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融入到正常人类的生活中去,雁渡寒潭,按时长大。   而麦克斯从森林的险境脱离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从前引以为傲的速度还有射击的能力都开始逐步下降,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行业待下去了,而且慢慢觉得自己像是个行动缓慢的老人。   有时候连呼吸都要耗费力气,时不时更是会出现极度疲乏的状态,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没有对雅各布和玛利亚隐瞒,而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很遗憾,我跟你们搭档的日子要结束了。”麦克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玛利亚和雅各布都呆在了原地,连问为什么都忘了,还是麦克斯给出了答案:“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适合继续狩猎。我得去看医生了。”   雅各布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福克斯去找卡伦医生。”他也发现了她的不寻常,样子更是比起刚认识的时候憔悴不少,除了外表上的变化,最让他无法忽略的,是她眼睛神采的变化。   他倒是宁愿她的性格和以前那样大无畏——说话尖锐又直白,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妥协的样子。   玛利亚除了担心麦克斯的身体状况,还有就是这件事到底凯厄斯知不知道。   “他清楚你现在的这个情况吗?”   麦克斯点头,“他清楚的。”她扯出一抹笑容去安抚两个搭档兼好朋友,“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专注于我们本身的状态。”   “麦克斯,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真的会面临死亡,你真的不愿意永生跟他厮守?”   她努力去想象那样的情况,实在是无法知悉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她是否就真的愿意成为血族中的一员。挣扎良久,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好友的固执由来已久,换作玛利亚本人也未必愿意,她不知是该失落还是担忧好,麦克斯向来就是个有原则必定坚守的人,而且憎恨血族并不比她本人少,玛利亚捉住麦克斯的手,手腕的脉搏缓缓跳动着。   可以感受得到她活着的证据,正是玛利亚唯一的请求,“情况有多糟糕?”   闻言雅各布也是担心,看向麦克斯:“麦克斯,你说实话。”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并不乐观。”麦克斯握紧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年轻时不爱惜身体的后果……”   “其实未必,会不会是因为你在凯莉斯特制造的幻境里受了伤,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后果?”玛利亚推测,然后她猛地站起身来到车上去翻那本带回来的书,指着里面的文字递给他们,说:“也许这里面会有救你的办法。”   “会不会是因为我杀了凯莉斯特,才让你……”   麦克斯生怕玛利亚发散思维下去,连忙阻止:“别瞎想,我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还是看看吧,也许会有什么指示也不一定。”雅各布说,“凯莉斯特……到底是什么我们至今都还没弄清楚……就连她的所作所为的都充满了疑点。”   “为什么不相信科学?”   麦克斯说完这句话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玛利亚脸色苍白如纸,盖上了书,迎面扑来一股旧书籍的味道让她鼻子痒了痒,“很糟糕?”   “……并不糟糕,我们要相信科学。”玛利亚合起书来,凝视麦克斯,“你还有什么计划,就去完成吧。”   “我也想也是这样的。”麦克斯抿了一口已经凉掉了的茶,“我打算跟凯厄斯出去旅行一趟,然后再顺道去检查一下。”   “放心,一切都会好转的。你们该启程的启程,该停留的停留。”麦克斯说完这句话,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走了。”   凯厄斯开车来接麦克斯离开,沿着山村小道一直开下去,沿途绿树成荫,原来冬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冬日的阴沉在这山间里尤为明显。难怪凯厄斯会带她走这条路,麦克斯闭上眼去感受风冷冽的抚摸,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干冷的味道伴随着野草的香气飘进鼻腔里,是她喜欢的味道。   麦克斯渐渐在这香气中睡去,凯厄斯瞥了一眼她的睡颜,抬手把敞篷车的蓬顶升了起来挡住冷风的侵袭。他的笑意在嘴角一直都没有消失,从来不知道,原来也可以这样的快乐,仅仅是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去握住她的手,隔着毛茸茸的手套他才能这样与她十指紧扣。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有办法总能继续下去的,无论怎么困难,他都可以去解决。   这段感情,走到现在太不容易,现在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麦克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凯厄斯在空地点起篝火,真不敢相信这会是凯厄斯为她做的事情。熊熊的烈火在暗夜里像是幽暗海上的灯塔一般瞩目,在半空中的火星子像是有声音一样地飞扬起来,麦克斯承认在这一刻她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这一举动所带来的浪漫感里。   她本意从来就没有让自己喜欢的人去为自己,做他所害怕的事情。   此刻那人站在帐篷后背对着她,浑身上下都是月亮的华辉,她屏息静气朝他走去,每走一步胸膛里的那颗心就跟着脚尖颤动一下,呼吸在这一刻变得困难起来,他站在那光里银色的发丝更加虚无缥缈起来。   凯厄斯侧过身来的前一秒麦克斯就从他背后抱住了他,埋头在他的背上,熟悉的香气瞬间充斥了她全部感官,许许多多的记忆涌入脑海,眼泪就那样涌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衬衣,麦克斯禁不住笑起来。天知道凯厄斯有多么捉狂——在有关污渍这件事上。   那次她写字弄脏了手,让他无法忍受……原来这些小事她一直都记得。   被抱住之前他就知道她在向自己走来,一步步似乎对她来说很困难一样,她呼吸急促,心跳起起伏伏,一切细微的声息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会有这样平静中蕴含热烈的情绪?   直到被她用力抱住,他才感觉到,如果换做是他,极有可能比她还要紧张。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放柔了声线,像他曾经看过的无聊的乏味的爱情电影男主角那样:“怎么了吗?”   她会不会也像电影女主角那样,明明有什么却一再摇头吧?如果是这样,他又要分出许多的精力去思考了。   “谢谢你,点火对你来说太不容易了。我说过不想你为我做任何改变……”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他带到了面前去,他捧起麦克斯的脸,与她对视,鼻尖堪堪擦过,“别傻了,两个如果坠入爱河,怎么可能不会被对方影响?”   这句对白出自一部古老的爱情电影,用他的声音说出来尤为动听。   麦克斯扑哧一声笑了,下一秒就被凯厄斯噙住了嘴唇,他浅尝辄止,卷翘的睫毛扫到了她的脸颊,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去回应,这一次她主动去吻他,凯厄斯小心翼翼生怕会让她受伤。   直到四片唇瓣分开,月光从他们的相拥的缝隙投射下去,湖水被风吹起涟漪来一圈圈荡漾开去,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我死去。   麦克斯看着凯厄斯,这也许就是他们仅剩的一丁点时间了,她要努力去记住这个人的全部。   “对不起。”出现在你生命里,时候不对,身份不对,让你付出了感情,得到又失去。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血族,更没有办法从这一次的劫难里全身而退。   事情从她纵火之前就开始错了,她的冲动和怒气促使她犯下错事,然后他性格里的暴躁和毁灭让他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离开福克斯之前卡莱尔就提醒过她要注意,当时的她在想些什么……都错了,唯一对的大概就是同他这段故事吧,可惜……   结果是个大错误。   麦克斯把手心贴上凯厄斯的脸,踮起脚去够他的唇,这一次她像是要穷尽身上所有的力气去吻他,凯厄斯得到了许可也回吻过去……   帐篷里的枕头被暴力对待,羽毛在那小小的空间里飞舞,草地上燃起的篝火一夜烧尽只剩灰烬。   他们游历了这世上的缤纷乐园,深夜出行,在绚烂的游乐场灯光里踩着不着调的节拍认认真真地跳双人舞,月光与之共白头。   她裙摆上的大丽花在灯光下不停地旋转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是如此真切,哪怕没有明天也没有关系。   他和她在摩天轮下接吻,像世间上所有恶俗的情节那样去亲吻。   凯厄斯隐隐约约觉得时日无多了。   旅程的最后一站,凯厄斯带麦克斯去他的私人马场。   “会骑马吗?”凯厄斯牵着一头小马驹朝麦克斯走来,那匹马的棕色毛发在光线下发出亮光来,眼神温柔又多情的模样,麦克斯点点头,“会的。”   凯厄斯抚摸着它的毛发,并没有看向麦克斯:“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如果哪一天,你愿意真正接受我,骑着它来找我。”   他努力让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像是苦笑,“好不好?”   像是有一把刀从喉咙处风风火火地劈下来,血肉模糊一片地直到心脏上。麦克斯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笑容,假装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会有那么一天,说:“好。”   凯厄斯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牵起麦克斯的手,“来试试这匹马。”   *   在麦克斯与凯厄斯秘密旅行期间,阿罗瞒住了身边的护卫,只带了勒特娜一个踏上寻找李菲儿的征程。   不是只有李菲儿知道安插人到沃尔图里的,他也知道反间计,找到她易如反掌。之前没有动手除了念在旧情之外,便是他认为留着那群不知死活的人类制约一下那些越来越猖狂的血族也是好事,加之狼人最近在欧洲兴风作浪,他才没有时间去管她。   只是李菲儿她三番四次挑战他的忍耐限度,不仅仅一次一次地羞辱了沃尔图里,更是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挑拨不同族群矛盾的事端。   没想到那场战役根本就没有撼动这些血猎的根基,反而让他们将行动转到暗地里去,让他更是无法防范。   这次,他不会再心慈手软。   然而一切都没有按照剧本发展,找到李菲儿的时候她已经快要不久于人世。见到他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她放下一本书,从晨光里站了起来,拄着拐杖。   “我设想过自己最后的日子里,会见到哪些人。我猜你会是最后一个,但是你比我想的要早到。”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变,阿罗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听她继续说:“你一定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李菲儿伸出手,“来,到我这里来,听听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坏事情。”   阿罗完全沉浸在她即将死去的噩耗里,便听之任之,破罐子破摔走过去执起她瘦削的手,在看到她脑海里的全盘计划后,几乎快要站不稳。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而后是嗤笑:“你当真以为这些伎俩就可以……”   “怎么可能,我会那样天真吗?”李菲儿等不及就打断了阿罗,她剧烈地咳嗽了良久,继续说道:“我们不会再同你们硬碰硬了。现在除了我,你还能挖得出哪个猎人来?”   “而且,如果不是我故意让你得逞,你认为你那些愚蠢的下属可以找得到我?”李菲儿冷笑,“你自己应该握一下自己的手,其实你是一个自傲自负的人,太容易被愚弄了。”   他想要动手去掐死她,李菲儿挑衅的表情挂在脸上,“你不会的。”   “是的,我不会。”阿罗红色的瞳孔忽地变成了浓郁的黑色,“但是我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生不如死。”   ——   李菲儿的葬礼麦克斯是从美国福克斯过去的,跨越大半个地球去到现场。大雪覆盖了所有的道路,她穿着厚厚的外套去见自己好友的最后一面。   所有语言都无法形容这一路上她的感受,大悲无言,麦克斯揪着一颗心凝着一口气硬生生走过去,远远就见到雪地上慢慢多起来的血印,整个空旷的雪地上打斗声慢慢多起来。她的害怕忽然就加重了,这时有人骑着马朝她过来,朝她伸出手:“跟我走!”   是凯厄斯,麦克斯问他:“李菲儿呢?”   “阿罗转换了她。”凯厄斯不是很愿意说出事实来,生怕她一个甩脸,要跟他兄弟拼个你死我活,他肯定是站在麦克斯这边的,只是以麦克斯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宜有太过激烈的情绪。   “阿罗……会伤害她吗?”   “不会,他们会比我们走得更顺利些。”   “凯厄斯,我怀孕了。”麦克斯很认真地仰起脸说,“所以我不能骑马。”   “你说你想要到赤道去定居,现在,你的想法有改变了吗?”   麦克斯记得自己并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如果你还没有改变想法,我想说,我们去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